沈念然犹豫过后,还是将牵脉丹的材料都交给了沈云迢。
不过他有一个要求,就是跟沈云迢一起回风陵宗,他要看着丹药炼成才放心。
沈云迢倒是不介意,只是道:“爹这时离开,不怕林家听到风声,趁此机会再度上门?”
那时候他俩都不在,可未必有人对付得了林寻。
沈念然皱眉,一时有些为难。
作为家主,他确实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沈家太久。
沈念然思量片刻,换了主意:“你说的有道理。不如这样,我让宏祖跟你一起去,遇到什么事再传信给你们。”
沈云迢点头:“那就这样定了。”
沈宏还是沈念然都没什么区别,他知道自己没得到沈家的信任。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只要沈家别太过分,他就当不知道。
沈宏听说要跟沈云迢去风陵宗,也没拒绝,反而笑道:“老夫我还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大宗门长什么样,正好去长长见识。”
他灰袍下的目光有些奇怪,因为沈念然在吩咐他的时候,让他一路上注意沈云迢的一举一动。
此行不是护送,而是监视。
怪哉。
不知道这对父子搞什么鬼。
沈宏略带好奇,沈云迢和沈念然也各怀心思。
三人简单说了几句,沈云迢和沈宏便出发了。
……
林家。
送信的飞剑已经去了两天还没收到回应,林寻有些心急。
他在房间来回踱步,正想再写一封时,看见一道苍青色的流光往这里赶来,连忙欢喜地跑出门迎接。
“宴师兄!”
光芒落到林家大门前,却是位身着青衣的中年修士。他面容俊朗年轻,一双眼却沉敛平静,有种与林寻截然不同的淡泊气质。
“林师弟。”
林寻赶紧迎他进府:“师兄终于来了,这两天等的急死我了!”
进屋的路上林寻便忍不住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当听到如意环被个小辈夺走时,宴如舟蹙了蹙眉:
“师父交给你的法宝,你就这样糟蹋!若被他老人家知道,少不得责骂你一顿。”
“是是,都是我的错。我现在悔之晚矣,还希望宴师兄助我一臂之力。”
宴如舟道:“你想如何?”
“首先最重要的,自然是取回如意环和我林家的祖传之宝千年紫金果。其次我要让沈家的人付出代价,尤其是沈念然和沈云迢,敢这么和我作对,我非饶不了他们!”想到被关在铜钟里的狼狈,林寻咬牙切齿。
宴如舟瞥了他眼,淡淡道:“帮你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不喜欢留下后患。那沈云迢是风陵宗的弟子?”
林寻愣了一下,脸色难看地点点头:“我也是后来打听才知道,原来他拜入了风陵宗,难怪手里有不受我如意环控制的法宝。”
“哦?什么法宝?”
“是像银丝一样的东西,诡异的很,连我的枪都能挡住。”
“如此。”宴如舟若有所思。
林寻见他有兴趣,展颜一笑:“师兄要是看上他法宝,等杀了他夺来就是。”
风陵宗这个名头虽然大,但门下弟子一个人在外时威慑力也是有限的。
毕竟没有哪个宗门会为了一个普通弟子兴师动众。
修真界强者为尊,为了宝物功法发生争斗时常有之,那些人才不会管你出身哪里,只要杀了你再抹去痕迹,谁知道这事是他们做的?
宴如舟思量片刻,做了决定:“那便一道去沈家吧。也就看在你是我师弟的份上,换成别人我是绝不会插手的。”
“我知道,宴师兄的大恩师弟一定不会忘记!”
林寻喜上眉梢,腰杆也挺直了些,在心中暗道:沈念然、沈云迢,你们死期已至。
他眼中闪过一抹凶狠之色,而另一边的沈家还不知道麻烦将至,正等着沈宏带着牵脉丹回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沈云修已经能够下地了,只是灵脉疼痛,无法运转真气。
沈念然在书房内,听到房门被敲响。
“进来吧。”沈念然抬头,看见来人连忙放下东西,道,“云修?你怎么来了?”
沈云修面容还有些苍白,但恢复了些元气,看上去不那么沉闷了,开口道:“爹,我心里不踏实。你说大哥真能办到吗?”
“就算办不到,爹也会另外为你想办法,你不用担心。”沈念然让他坐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沈云修垂下眼睫:“都怪孩儿无用,若是孩儿能再厉害一些,绝不会让林家骑到我们头上!”
他手指握成拳,搭在椅子上青筋蹦出。
沈念然温和道:“你放心,等你灵脉接好,再修炼鲛人简中的功法,超过林寻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你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了。”
提起鲛人简,沈云修眼里露出疑惑:“鲛人简不是在大哥那里吗?我也能修炼?”
沈念然失笑:“傻孩子,我不是说过你大哥拿了也用不了吗?这是你的东西,除了你谁都不行。”
“为什么?”沈云修犹有不解,握住沈念然的衣袖求他,“这种时候爹就别瞒我了。”
“好吧。”沈念然拿他没办法,轻轻说出了真相,“因为他根本不是沈家后人。”
只有沈家后人能用的东西,他拿了自然无用。
“不是沈家后人?什么意思?他不是爹的儿子?不是我亲大哥?”沈云修完全没想到这一茬,一连几个疑问直接站了起来。
沈念然提起这件事就不愉快,避开了沈云修的视线:“你想不到是吧?我也没想到!可事实就是如此!”
当初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是真心实意把沈云迢当宝贝儿子看待的。
他娘去世的早,沈念然几乎是一力将他扶养长大。
在他六岁灵脉初开时就灌注了数之不清的灵药灵石,十岁听到他想拜入风陵宗也是全力支持。
可错就错在沈云迢离开家那一天,沈念然突然想让他拜过沈家祖宗再走。
那时候沈念然只是单纯地觉得沈云迢加入风陵宗,此去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见,想让他记得自己的根在沈家,不要忘了沈家的列祖列宗。
然而祠堂里,在沈云迢将香插入祖宗牌位前的时候,本该自动燃起的香火却没有动静,孤零零立在寒风中。
沈云迢不解地去看沈念然,却见沈念然脸色大变。
“爹,你怎么了?”
沈念然还记得沈云迢问他。
沈念然颤颤巍巍拿起香,插到香炉里,刚才还毫无反应的香火一下子燃了起来,冒出袅袅白烟。
沈云迢睁大眼,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沈念然已经知道了。
沈家供奉祠堂的香十分特殊,凡是后人点香都会自动燃起,代表香火延续。
沈云迢没能点燃,只代表一个结果——他不是沈家后人。
沈念然一时如遭雷劈,表情怔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而沈云迢早就心急想走,香也点了祖宗也拜了,便告辞道:
“爹,我走了。”
沈念然没回他,沈云迢独自离开了沈家祠堂。
看着他走远,沈念然衣袖下的手掌蓄起真气,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养了十年,便是畜牲也该有感情了。
只是他虽然放沈云迢走,却也再不可能接受他回来。
因此在冯明把沈云迢送去风陵宗后,沈念然就不再过问沈云迢的事。
一年后沈云修被查出太婴之体,沈念然就更是移情到沈云修身上,早已不将沈云迢当作是沈家之人。
只有不明就里的冯明跟沈云迢还有点联系,每年送几百中品灵石打发了去。
沈念然原本以为,自己跟沈云迢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沈云修突然被废,他四处寻人帮忙,这才想到远在风陵宗的沈云迢。
隔了二十年,他对沈云迢自然再没有半分亲情可言了,如今只想拿到牵脉丹治好沈云修,再让沈云迢交出鲛人简。
听到这段密往,沈云修睁大了眼,心里不知是激动还是震惊。
“爹,你说的都是真的?”
“难道我还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么?”
沈念然不忿,而沈云修眼底则亮起光。
没人知道他幼时灵脉未开的时候,常常偷看他那个极为受宠的大哥。
他羡慕沈云迢能得到沈家上下的宠爱,而他跟木姨娘住在偏院里,府里的下人都拿他当空气。
沈云修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池塘里的荷花开了,他为母亲摘花时不小心掉进水里。
等他从水底淤泥里爬出来,浑身都臭烘烘的,抱着一支粉荷,呆呆地看着前面走来的锦衣少年。
这是他和沈云迢第一次面对面。
一句大哥还没有叫出来,他就听到沈云迢嫌恶的声音:“这哪里来的小仆?还不快赶走?我待会儿要和爹在这里赏荷呢。”
沈云迢都这样发话,身边的下人自然是赶紧来驱赶沈云修。
沈云修抿紧嘴唇,鼓起勇气大声道:“大哥!我叫沈云修,是你……你弟弟,不是什么仆人。”
“弟弟?”沈云迢漂亮的凤眼一转,嘴角扯出抹嗤笑,“我可没这么腌臜的兄弟,啧啧——”
他上下打量沈云修,目光嘲弄又讽刺,像刮骨刀割在沈云修幼小的自尊心上,
“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来认亲了,还不快点赶走,看的本少爷眼睛疼。”
沈云修瘦小的身体被下人拖走,眼睛死死盯着沈云迢,却见沈云迢高高在上的一笑。
这是他幼时挥散不去的梦魇,可是很快他的命运就改变了。
太婴之体,最适合修真的体质之一。
在灵脉就是根骨的修真界,沈云修无疑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沈念然开始注意到他,宠他,给他一切。
以前他只有羡慕沈云迢的份,现在他得到的跟沈云迢一样多,不,甚至更多。
于是他也慢慢变成了沈云迢那个样子。
一样的飞扬跋扈,一样的目中无人。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过去卑微的自己,将沈云迢踩在脚下。
告诉他——你也不过如此。
但沈云修万万没想到,沈云迢竟然不是沈念然亲生的!
从一开始,沈云迢得到的东西就该属于他,谁才是那个卑微的贱种,他现在才知晓。
“呵呵……”沈云修忍不住笑出声,刚开始是从喉咙里发出细碎的笑,随后变成痛快的大笑。
沈念然不知他发生什么事,吓了一跳:“云修?”
“没什么,爹,我只是觉得以前的我太可笑了。”沈云修的目光渐渐变的坚定狠绝,“爹,你说的对,鲛人简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不会再让沈云迢拿走丝毫属于他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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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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