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与宴如舟从天而降,拦在沈云迢面前。
此时沈云迢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这是中计了。
但他不解,沈念然为何要出卖他跟林家勾结在一起。
“沈云迢,乖乖交出如意环和千年紫金果,不然让你魂飞魄散!”林寻手里握着赤王枪,眼神凶恶。
沈云迢冷静道:“千年紫金果已经进了沈云修肚子里,你现在找我讨要可是晚了。”
“你!”林寻已经有所预料,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心头火起,厉声道,“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跟你废话的了,接招!”
银红色的长.枪宛如游龙刺向沈云迢,沈云迢不断后退,抛出还神丝。
见到还神的瞬间,一直巍然不动的宴如舟眸光一闪,立刻明白这就是林寻所说那物了。
身处他的迷障之术里,他也不怕沈云迢逃跑,就在旁边观看林寻和沈云迢相斗。
两人都是入阳境的修士,林寻甚至还要更高一筹。可是宴如舟观那沈云迢的身影居然不落下风,反倒衬的林寻不甚灵活,被银丝束缚,施展不开。
“可恶!”林寻看着眼前飞散的丝线,心里憋着一股气。
他的枪风霸道无匹,但是碰到面前的诡异丝线却束手无策。若换成其他人,早就成为他的枪下亡魂了。
林寻眼角余光瞥了眼宴如舟,心里想道:“有沈念然相帮也就算了,如今只对付一个小辈我都捉襟见肘,岂非让师兄看了笑话!”
他一咬牙,将全身真气灌注于枪身,绯红之气在枪尖流动,仿佛覆盖了一层流动的火焰,随着林寻挑起长.枪,气动山河,化作呼啸奔腾的红龙朝沈云迢扑来。
沈云迢周身绿色烟纱环绕,正面对上那红龙,两者一撞,红龙霎时化作火花飞散,而沈云迢只是后退两步,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林寻脸色半白,没想到沈云迢身上还有能抵挡他枪意的法衣。
若是如意环还在他直接收了去,可偏偏现在如意环也在沈云迢手里。
莫非自己就真拿他没办法?
林寻看向宴如舟,也不管丢不丢脸了,大声道:“宴师兄别看了,快助我拿下他,莫要横生枝节!”
宴如舟见观察的也差不多,上前一步,祭出一面铜镜。
此镜外表无甚奇特,可是被镜子一照,沈云迢便觉得身上陡然多了股压力,他心中危铃作警,向后掠出数十丈,只见原本站的地方突然有道青雷劈下来,霎时将地面劈出个深黑大坑。
不等他再反应,镜子里又是几道青雷追来,沈云迢用法衣一挡,却见原本清柔崭新的外袍上多了几道灰痕,正是被雷劈过留下的痕迹。
这样的威力,不比他突破入阳时历经的紫雷劫差。
而那时候他只需挡三道,现在却是要招架连绵不绝的攻势。
沈云迢目光一转,看向宴如舟身旁的林寻。
这两人联手自己今日绝逃不出去,只能想办法先杀一个。如意环还在自己手里,杀了林寻,就可以将如意环据为己有,说不定能将这位宴师兄的铜镜套走。
心思一动只在刹那之间,沈云迢一边躲避青雷,一边洒出还神丝攻向林寻。林寻见他还敢对自己出手,冷笑一声,握紧长.枪也是杀来。
宴如舟竖起双指,铜镜里接连劈出青雷,封住沈云迢前后左右的去路。
眼看身处两人夹击之下,避无可避,沈云迢干脆将对方一起拉入了山河长歌图。
此图一出,周围瞬间变化。林寻和宴如舟眼前一花,只见无数长藤冲天而起,遒劲结实,朝他们攻来。
“啧。”林寻不耐地皱眉,赤王枪翻转间斩断数不清的藤蔓。
宴如舟也是游刃有余,挥袖打散了靠近的长藤。
沈云迢也没想靠这手就能将两人擒获,只是借此挡一下攻势。
画中景物都随他心意而动,林寻与宴如舟刚解决藤蔓,周围的树叶等物又化作密密麻麻的飞针将他们包围。
宴如舟冷哼一声,浑身真气震荡,那些朝他飞去的针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化作点点浓墨洒在地面。
“雕虫小技。”宴如舟驱使外界的铜镜,一道粗横强壮的闪电落下,撕开山河长歌图顶端的缺口。
他化作流光而走,林寻也立即跟上。沈云迢突然出手,用千羽渐阻拦林寻去路。
林寻见此,只得先停下,挥舞长.枪击退跟来的火羽。
沈云迢趁他抵挡的空隙,身上的还神丝再度飞出,围绕着林寻攻向他的死穴。
林寻仿佛有所感应,长枪向后一挑,划出一道宽阔的绯红流光,这光看似绮丽,却出自入阳境后期的修士,自然不可小觑。
但沈云迢身在山河长歌图,自有其他的手段。两人蓦然换了位置,林寻一愣,等他再想举枪防备,还神丝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绕上他脖颈,旋转一圈,割下首级。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连宴如舟也没想到林寻就这样丢了性命,不由怒气横生:“你竟敢杀我师弟!”
他料想以林寻的修为,不会那么容易被沈云迢所杀,但没想到沈云迢手段多端,竟真的毫不留情,当着他的面杀了林寻。
沈云迢握紧还神丝,不亢不卑道:“你我已经是不死不休,难道我还会有所顾忌?”
宴如舟怒笑:“好!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他飞出山河长歌图,将铜镜升至高空,镜面散发的皎洁辉光,如同迷雾中的星辰,唤来天外青雷聚集,方圆几里,雷电如雨。
沈云迢仰首望着铜镜,掌心浮现一个半透明的紫色玉环。
随着他将指腹的血抹在玉环上,如意环轻轻一颤,认了新主。
“去。”沈云迢甩手,如意环便随着他的指令,盘旋着飞向宴如舟头顶的铜镜。
宴如舟看见一束紫光飞来,猜也猜得到是如意环,不禁对沈云迢的想法嗤之以鼻,操纵铜镜连着如意环一起劈。
如意环飞在半空便被密集的青雷劈出道裂痕,沈云迢抽了抽嘴角,心知碰不到镜子本体也没用,便先把如意环召了回来。
山河长歌图的本体围绕在沈云迢周身,如同一条飘带,发出淡淡莹光,在青雷降下那刻,挡住了密集的雷雨。
沈云迢蹙了蹙眉,见长歌图在青雷中磨损不少。
两人僵持,一时谁也没辙。
宴如舟心底有些烦躁。
他这铜镜虽然威力强大,但使用起来极其耗费真气,再僵持下去,恐怕对他不利。
还是早些干掉沈云迢为好!
宴如舟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丹田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铜镜之中。
沈云迢发现降落的青雷明显急躁起来,知道宴如舟心里已经开始着急。
他心念一转,另起办法。
只见他突然抓住山河长歌图的轴杆,抛向空中铜镜,似是想遮蔽镜面,让它照耀不到底下,也就无法追逐自己踪迹。
宴如舟看出沈云迢心思,只觉得可笑,手上立刻捏了道诀,抓向飞来的长歌图:“既然如此,本道便笑纳了!”
沈云迢弯起嘴角,趁宴如舟靠近长歌图的刹那,猛然勾动手指,掩在卷轴后的丝线突然冒出,到了宴如舟面前,似要取他首级。
宴如舟吓了一大跳,想到林寻死状,连忙散了身形,躲进迷雾里。
沈云迢挑了挑眉,操纵还神追踪,却发现宴如舟似泥人入海,气息全无。
这下他在明,宴如舟在暗,情形对他更为不利。
“沈云迢,你死期已至!”宴如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辨别到底在哪个方向。
一滴血珠飞入空中明镜,沈云迢抬头,只见云中雷光闪烁,集雷霆万钧之力汇成一束,竟然生成隐隐的淡紫,明灭不定,仿若天劫一般。
他心中微凝,召回山河长歌图防护。天空震响,炫目至极的紫雷一闪劈下,沈云迢正面受到这一击,摇摇欲坠,身前的长歌图也光芒一黯,落到地上。
而这还没完。
宴如舟今日是非要沈云迢死在这里不可,当即顾不得心疼修为,再逼出两滴心头血祭入铜镜。
一共失去三滴心头血,宴如舟两鬓墨发刹那雪白,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但与之相对的,是铜镜威力更甚,紫色雷电震彻云霄,与突破入灵要历的雷劫也差不了多少。
沈云迢不过是靠法宝撑到现在,宴如舟只需逼出他的全部底牌,便能将他一举击杀。
眼看紫雷如练,霸道无比地照着自己头顶劈将下来,沈云迢祭出法衣,绿色烟纱与那雷电一碰,不出片刻就化作烟霞消散,虽已挡去大半,但还是有残存的余威劈中沈云迢,霎时逼得他口吐鲜血。
沈云迢捂住嘴角,仿佛受到重创,在连续废掉两件法宝后,空门毕露。
宴如舟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刻现出身形,五指成爪,苍青色的真气跃动其间,悍然一掌,从身后洞穿了沈云迢的心脏!
一刹那,沈云迢身上血花飞扬,荡开的真气将他束发丝带震落,墨发四散,生机转衰。
宴如舟寒声道:“九幽之下,我师弟也可以瞑目了。”
“是么?”
沈云迢缓缓回头,宴如舟心道不好,刚要抽身离去,却发现沈云迢体内无数银丝漫出,向后穿透他眉心四肢,钉入他周身死穴。
“你……”宴如舟没想到这是沈云迢故意露的破绽,就是为了引他上钩。
“你也活不了,”他咬牙切齿,“你已经……”
他话语顿住,愕然无比地看着沈云迢抽出自己的手,伤口处竟在逐渐愈合。
“这是……心魔丝……”宴如舟脑海里灵光一闪,倏忽明白过来,认出了沈云迢身上的丝线是何物。
“不错。”沈云迢胸口被他击穿的血洞完全合上,他转过身,面对宴如舟,如玉白皙的脸上溅了血色,好似纸染朱砂。
宴如舟听说过心魔丝。
传闻心魔丝锐利无匹,寄身于人的三魂七魄,以气养之,有缝补血肉之效。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简陋的银丝。
到底还是轻敌了。
宴如舟瞪大眼,趁着最后一口气还在,打算将剩余心头血全部祭出,临死前拉着沈云迢一起垫背。
然而沈云迢早有防备,落到地上的山河长歌图重新展开,把他们二人拉进了画里。
斑驳的心头血洒在空白处,在长歌图上留下一行血迹。
宴如舟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空中的铜镜嘎嘣一声碎裂,好似随主人而去,变成一块破铜烂铁掉下来。
沈云迢气血两虚,收起山河长歌图刚要坐下调养,却见宴如舟尸身上有样东西疾速朝外遁走。
他挥出还神卷回来一看,却是块令牌。
约莫是通知宗门死讯的罢。
沈云迢掌心真气一震,令牌便四分五裂,灵光消散。
周围迷障散去,半缕烟霞落下残辉,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沈云迢突然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去,见不远处聚集了一片沈家之人,正惊讶至极地望着他。
因着宴如舟那手迷障之术,外人都不得窥视里面的情况,等宴如舟死了,等候在外的沈家众人才看清内中景象。
只见林中苍木尽毁,地面一片狼藉,显然经历过惨烈的争斗。
沈念然感觉到身上的咒文一散,心内还犹不可相信,待看见沈云迢还活着,才终于确定。
宴如舟死了。
沈云迢竟然能打败宴如舟!
他动了动唇角,刚要开口,沈云迢便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躯一软,盘坐于地,周身真气无存,仿佛受了重伤。
是了。沈念然心想,哪怕能侥幸打败宴如舟,沈云迢肯定也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以己度人,觉得哪怕是自己,这时也到了强弩之末。
沈宏在他身后,目光复杂地看着沈云迢。
就在沈念然将沈云迢引入陷阱后,便回沈家告诉了沈宏全部真相。
他们带着人来此,有两个目的。
一是宴如舟如果能按照承诺放过沈家的话,他们便悉数投靠宴如舟手下;
二是宴如舟如果不同意,还是要取他们性命,那他们就跟宴如舟拼了。
但没想到活下来的是沈云迢。
沈宏想,如果沈云迢真是沈家后人,这就是天助沈家。
可沈云迢不是,又遭沈念然背叛,只怕回过气后不会放过他们。
怎么办?
沈宏看向沈念然,见沈念然在身后朝他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云迢……”沈念然上前几步,满目痛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就好,今天之事,爹都是有苦衷的。他们以沈家上下的性命要挟,爹不得已才……唉。你要打要杀爹都随便你,只希望你能原谅爹。”
沈云迢抬起头,仿佛极为虚弱,略微有些迷茫:“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爹背叛我了。”
“爹怎么会背叛你呢。”沈念然闭上眼,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仿佛有万般苦楚,看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对了,你是怎么打败林寻和他师兄的?”沈念然好似突然反应过来,关切地询问。
沈云迢低声咳嗽,蹙紧修眉:“我师尊给我留了一道符箓,可斩化丹以下的修士,刚才为了杀他们,已经用去了。这符用起来极其消耗真气,爹,你快帮孩儿疗伤,孩儿怕是不行了……”
沈念然眸光闪了闪:“爹这就为你疗伤。”
他掌中真气凝聚,一掌拍向沈云迢面门,杀意凛冽。
趁你病要你命,此正是夺回鲛人简的好时机!
真气如虹,长贯而至。
沈云迢闭上眼,嘴角露出道嘲讽笑意。
沈念然忽觉不对,撤手后退,沈云迢周身真气却激荡而起,寒声道:“这也是你说的苦衷么?”
他给了沈念然解释的机会,可到头来他的退让,反而让沈念然得寸进尺。
“一起上!”沈宏见势不妙,一挥手带着沈家众人齐上。
沈云迢目露寒光,还神丝铺天盖地射出,将入阳以下的修士切瓜砍菜般抹去首级,一眨眼就将沈宏带来的人灭的干干净净,不留活口。
这般强悍的战力,立刻惊住了唯二还活着的沈宏与沈念然。
沈云迢哪里是强弩之末?分明还有击杀他们的能力!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不能留手,纷纷祭出法宝。
可是沈云迢只拿如意环往他们法宝上一套,那些法宝就没用了。
跑!
沈宏与沈念然化作两道流光分开遁走,还神丝却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沈宏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凶残丝线已经近在咫尺,不由吓了一跳,心下骇然,刚要聚起真气抵挡,就被杀红眼的还神割成了两半。
沈念然比他更慢,没跑出几步就被还神缠住,猛地带回沈云迢身前,摔了个灰头土脸。
他身上锦衣划破了,额角也砸出血痕,眼皮半耸,好像不敢直视沈云迢。
沈云迢从怀中取出鲛人简:“为何我不能驱使鲛人简,这其中又藏有什么秘密,尽数道来。”
“这……”沈念然迟疑。
“嗯?”沈云迢瞥了他眼,杀机顿现。
“我说。”沈念然不敢欺瞒,咬牙道,“此简乃沈家先祖留下,唯有沈家后人可用,里面记录的功法也只有沈家后人能炼。”
“所以我用不了的意思是,我并非沈家后人?”沈云迢看着鲛人简,发现自己在这件事上吃了原著刻板印象的亏。
他在看书时作者只提过沈云迢是沈家人,对于他详细的身世并未展开描写,是以他也没怀疑过这沈家后人的身份。
现在揭开,沈念然的一切行为都合理了起来。
原来如此。
原是如此。
沈云迢低声笑起来,笑的沈念然心中发寒。
他心知说出这话就是死路一条,不说也是死路一条,干脆说个干净:“你别怪我骗你,此前你和你娘骗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是讨回你们欠下的债。”
“债?”沈云迢目光流转,微微眯起凤眼,“我便是欠了谁的债,也不是你的。再说……”
沈念然呼吸一滞,听清沈云迢后面半句话的同时脖颈间也传来一凉——
“既是讨债,那也有失败的觉悟了?”
沈念然头颅飞出,身死魂消。
不远处一声惨叫:“爹!”
沈云迢顺着声音看去,见是匆忙赶来的沈云修。
“你……”他身上灵脉刚刚修复,见到沈念然死状,目眦欲裂,猛然挥出一掌,“你竟然杀了我爹!”
“差点忘了,你们沈家的东西,这就还给你。”
他随手一挥,鲛人简疾射而出,猛然刺入沈云修心口,将他牢牢钉在身后的石壁上。
鲜血浸入鲛人简,原本黯淡的玉简霎时亮起,一道功法映入沈云修脑海,可惜他还来不及细看,就眼前一黑,断了生机。
沈云迢用还神补了最后一刀,确保他们连魂魄也一起斩灭后,才动手擦去脸上的血。
月色空明,寂寂长风呼啸而来。
沈云迢垂目,无瑕清辉落到他脸上,高挺的鼻梁在侧脸留下一道冷漠的阴影。
他化作一道流光飞走,几片绚烂火羽落在满地尸身上,很快就烧没了痕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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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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