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阳初升。
关月城中鸡鸣狗吠之声响起，沉睡的人逐渐苏醒，大街上恢复了正常。
但经历过昨晚之事，这表面的正常，恰恰是不正常的体现。
沈云迢从屋里走出，刘老丈已经先一步醒来，笑道：
“客人昨晚睡的可好？”
沈云迢颔首：“一夜安眠，多谢老丈收留。”
他看向屋外，眉眼露出一丝惊奇之色，“我从沙漠边缘一路行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关月城这样热闹的城镇，此地城主不知是何人？”
提到城主，刘老丈骄傲道：“大人他姓付，名之苇，多年来全靠他，我们方能过上如此美满日子。”
“听老丈这么说，那我倒是想见一见这位付城主，不知老丈可否引路？”沈云迢眉峰一扬，说出目的。
刘老丈呵呵笑道：“引路不难，只是客人来的不巧，付大人前些日子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那倒是可惜。”沈云迢眸中闪过遗憾，状似随意地问道，“付城主这是去往何处？说不定以后有机会遇见。”
“这……老朽也不知。城主大人的去向，岂是我等小民可以打探的。”刘老丈摇头。
沈云迢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沉吟片刻，告辞道：“既然如此，见城主的事就作罢吧，我还有几个旧友也来了城中，正要去寻他们，就不多留了，老丈保重。”
“客人慢走。”
离开刘老丈的家，楚叶阳和顾枫正在外面等他。
三人汇聚，一道流光自他们头顶的天空飞过，沈云迢眸光闪了闪，认出那是一同进入秘境的修士。
“这些天也有其他门派的人到来，前不久我们还遇到了神游教弟子玉销颜。”顾枫见他目光停留在那远去的修士身上，道，“据玉销颜所说，这座城里的人都缺少魂魄，如同活死人般，且认为自己生活在万年前的离朝。”
“离朝？”
“一个小国，早就覆灭了。”顾枫停顿了一下，声音微沉，“不知是什么人将他们困在秘境里，与外界隔离了万年之久。夜里怨气冲天，无数厉鬼游荡，我与楚师弟还顺手除掉了几个。”
想到魔像之事，顾枫心里浮起一个猜测，“莫非此间古怪，都是因魔像而起？”
沈云迢不置可否：“恐怕具体情况，只有这里的城主知道了。”
“我与顾师兄去过城主府，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楚叶阳抱着龙霄剑，说到此处，好似想起什么，面色一寒。
顾枫注意到他神情变化，不禁问：“怎么了？”
“我记得城主府里也有一处佛堂供奉着佛像……”楚叶阳剑眉微蹙，脑海里勾勒出那尊佛像的模样，“不对，那尊佛像有问题！”
沈云迢也没想到还漏了一座，神色严肃些许：“先去看看！”
若也是魔像伪装，必须赶在它复苏前毁去。
……
城主府。
三道流光一同降落在大门前，沈云迢推开门，见院落里干净整洁，浑然不似没人居住的模样。
楚叶阳带领他们穿过前门，果然在后院发现了一处佛堂。
这座佛堂纤尘不染，里面只供奉了一尊两米高的佛像。灿金的莲花底座上，佛像慈眉细目，石头雕刻的眼珠栩栩如生，仿佛在注视闯进来的人。
楚叶阳打量片刻，一出手斩去一剑。
然而这道剑气却像触碰到什么禁制，在离佛像咫尺的距离被弹了回来。
这恰好证明了他们心中猜想，佛堂果然是有问题。
沈云迢看了眼禁制所在，冷笑一声：“一道出手吧。”
跟这等魔物不用讲什么武德。
楚叶阳与顾枫颔首，三个入阳境修士一起攻击，禁制终于承受不住，发出一声脆响，应声而破。
灵光散去，佛堂里那尊佛像缓缓发生了变化，原来慈眉善目的模样变得畸形邪恶，目光恶毒地看着堂下三人。
“果然也是魔像。”
沈云迢挥出还神丝，失去禁制保护的魔像发出一声惨叫，眨眼便被切成了十几块，从莲花座上滚下来，化作烟气消散。
临死前它漆黑的眼珠还死死盯着沈云迢，仿佛极为不甘。
顾枫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才沈云迢切碎魔像的时候他看见了，魔像内部已经生出了血肉，仿佛即将化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魔族不是无形无相的么？
哪怕幻化为人类模样，也不存在人类的躯体。
沈云迢知道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他也只能选择一部分告诉顾枫：
“人魔。”
闻言，顾枫瞳孔微微一缩。
所谓人魔，即从人的恶魂里诞生的魔物。虽然拥有身躯血肉，但本质与魔没有不同。
人魔天生没有人性，也没有爱恨**，只有纷杂恶念。
古时人魔降生，往往不是有人刻意培养，就是大灾将至。
顾枫想到庙宇里诸多魔像，喃喃道：“难道昨晚我们破坏的，都是未复生的人魔？”
沈云迢叹道：“我也不知。”
到底是人魔，还是天魔，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绝不能让石像复苏。
楚叶阳拧眉道：“现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座魔像潜藏在城中，城主府里既然有佛堂，那平民家中说不定也有。”
一并复生，那鬼城直接变为魔城了。
“为何回去的弟子里，没人提过魔像的事？”顾枫无奈道，“难道前几次进来，魔像都未被人发现？只有我们这么好运气，刚好撞上魔像复生不成？”
沈云迢望天，心说遇到魔像复生的人都是第二层秘境闭合却未离去的人，全都死了，自然没有消息传出去，口上却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哪怕有再多魔像，我们共同携手，也有一战之力。”
顾枫岂非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安慰之意，哂笑一声：“三师弟说的是。”
几人走出佛堂，准备分头去城中打探其余魔像的下落，不过他们刚出城主府，就见外面灵光闪烁，似是有人在交手。
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遥遥传来：“方敬慈，你这是何意！”
两抹不同的灵光相撞，震出的余波掀的砖瓦碎屑飞了一地。
沈云迢走过去，见空中有两名修士相持，一位雪衣少年坐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任周围残垣断壁，瓦片纷飞，自己则巍然不动，闭目凝神。
顾枫认出那名雪衣少年：“是玉销颜。”
他略略一顿，向旁边的修士打听消息，询问发生了什么。
修士听他自称是风陵宗弟子，连忙稽首回礼，解释道：“顾道友有所不知，这相斗的两人一个是轮阳观的方敬慈，一位是燕霞派的袁见溪。那袁道友有一手驱尸炼尸之术，欲炼城中百姓为尸。但遭到方道友的反对，认为他此举有悖人伦……不是正道修士所为。”
修士解释完，空中的袁见溪也道：“方敬慈，你是有什么毛病？！玉道友都说了城里的都是些活死人，我将他们炼成傀儡又如何？碍着你什么？”
还骂他燕霞派道统不正，真是岂有此理！他们炼的可都是无主之尸！
方敬慈不肯退步，皱眉道：“活死人，即非生非死之人，既然不是死尸，岂能容你炼之！”
“呵，可笑！”袁见溪嘲讽道，“没有魂魄，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跟尸体有何异？还是说——你在质疑玉道友的说法？”
方敬慈脸色一变：“玉道友是神游教的高才，我自然不敢质疑。不过你这样做打草惊蛇，分明是置城中诸位道友于不顾！”
“笑话。”袁见溪一哂，刚要讽刺方敬慈少说些没用的大道理，就见空中突然风云变色，一道浓墨似的烟云自天边卷来，浩浩如大海倾天。
这样的变化自然引起了关月城中修士们的注意，一个个驭起灵光，警惕地望着烟云袭来的方向。
沈云迢眼底闪过一抹暗光，眯起眼睛，注意到烟云中有位腾云驾雾的年轻道人。
他手执墨玉浮尘，身披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冠，鬓发飘飘如仙，四十岁左右的相貌，远观仙风道骨，若非身后乌云聚势，倒像是人们刻板印象中得道的道士。
“诸位来我关月城，我城中人好吃好喝地待你们，你们缘何毁我庙宇，伤我城民——”
道人一挥手，袖中霎时一道黑风呼啸而来，正在对峙的方敬慈与袁见溪也顾不得再斗，向两边后退。
玉销颜睁开眼，一道柔和的光芒笼罩全身，任黑风降下，剑指向上一点，晶莹的灵光直入云霄，霎时冲开了头顶的乌云与周围的黑风。
待风消云散，道人冷哼一声，脚踏墨云，甩了甩拂尘。
他的目光极速在人群中搜寻，看到刚从城主府中出来的沈云迢三人，神色一厉：“就是你们闯入我府邸，毁我佛堂？受死！”
他袖中又放出三头猛虎似的灵兽，四足如风，背生妖翅，咆哮着朝他们扑来。
沈云迢身前金光一闪，一排玉简漂浮在他周围，挡住了奔来的灵兽。
他挑起一边眉，似笑非笑：“你一个道士，拜什么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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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城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