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告天鸟(四)

头顶传来极轻的力道,似是白鹄鸟用喙轻轻拨弄着他的头发。

商成洲将脸从他胸前挪开,与那双沉静的灰蓝眸子对视了半晌,终是没忍住。

他一手将白鹄鸟拢到胸前,抱着这温凉柔软的雪团扑到床榻上,直直打了好几个滚。蜜色的指尖更是插入绒羽之间,从头到尾撸了好几轮。

待他回过神时,原本仙气飘飘的白鹄鸟已然成了一只炸开的毛团,顶着一身凌乱的绒羽,颇有些木然地与他对视着,那双如冰珀般的眸子里还带着一丝浅淡的茫然。

“噗——”商成洲没忍住笑出了声,看着白鹄鸟随着他胸前的震动在他胸前上下轻颠着,扑扇了下翅膀才好不容易稳住了平衡。

“怎么办,突然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他唇角的笑意根本落不下来,用指尖帮白鹄鸟细细梳理他的绒羽,过了半晌才让那白团子勉强恢复了几分仙鸟模样。

商成洲抱着白鹄鸟笑够了,才起身准备去洗漱。这虽然只是个隔间,竟也配了一方青石砌成的浴池,还有以术法备好的热水散发着氤氲的水汽。

他随手将白鹄鸟放在浴池门前边缘的石台上,三两下扯下了外袍,便赤足踏入水中。

温热的水流漫过紧绷的腰腹,商成洲仰头靠在池壁长舒一口气,水珠沿着蜜色的脖颈滚落,滑过饱满的胸肌,又没入紧实的腹肌沟壑里。

他闭目养神,浑然不觉却有一双眸子正悄然望着他。

轻微的水声响起,商成洲懒懒掀开眼皮,却发现白鹄鸟不知何时落在了浴池边缘的石台上,正垂首啄着池中的温水,用细长的喙尖一点点沾湿了胸前的绒羽。

仙鸟临水洗沐的场景着实令人赏心悦目,商成洲并未多想,甚至还伸手撩起一捧水,故意泼了一点到他泛着浅蓝辉光的飞羽上:“你也想洗么?”

白鹄鸟似是被这动静惊得扑棱了一下翅膀,却也未飞走,只像轻轻甩动着头颈,抖落着羽毛上的水渍。在一片水雾蒸腾间,他雪白的羽毛愈发蓬松,简直像一团浮在热气里的云。

商成洲看得好笑,却也不再给他添乱,自顾自地沉入水中搓洗。

待他洗净一身疲惫,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石台上的白鹄鸟却突然抬头,细长的喙尖精准地衔走了一滴从他锁骨滑落,沿着胸前弧线淌下,最终悬停于腹肌凹陷处的水珠——

微凉的喙尖触上温热的肌肤时,商成洲陡然一个激灵。

他下意识点了点鸟儿蓬松的羽冠,正要调笑两句,却猛然对上了那双沉静的灰蓝色瞳孔。

……对啊,这不仅是只漂亮的小鸟,还是……齐染来着。

几乎是“轰”得一声,热血直冲头顶。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架子上的布巾,胡乱便往腰间一裹,从耳根一路红到胸膛,连带那身漂亮的肌肉线条都绷得死紧。

“……不许偷看了!”他回过头瞪了一眼在石台上若无其事梳理羽毛的白鸟。

白鹄鸟慢条斯理地撇了他一眼,灰蓝的眸子淡淡地扫过他裹得严严实实的那截腰腹,尾羽优雅地向下一摆。

那姿态分明在说:

——早看完了。

商成洲:……

他怒哼一声,反手捞起架上的布巾便将白鹄鸟团团裹起,借着给他擦水的缘由又将他揉成炸开的一团,方才算消了气。

他将被揉得更加凌乱的白团子放在窗边的软垫上,没好气道:“快!晒月亮去!晒完早点化形!”

说罢,便翻身回榻上,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燥意歇下了。

而第二日的时候,却果然见到一个温凉的白团子倚在他胸前,长长的尾翎探出了被子,随着一人一鸟呼吸的起伏,在晨光中一翘一翘地晃动着。

他下意思伸手轻轻拂动了两下那轻抖的雪白尾翎,可白鹄鸟却只是往他怀里更深地埋了埋,仍在沉睡。

昨夜那点些微的怒气早不知飞去了哪里,商成洲指尖一边轻轻地拂过他的绒羽,一边盘算着几人的处境。

自进了这方天涧后,齐染不仅化成了这只说不了话的白鹄鸟,神智也变得更“幼稚”了些——至少若是正常的他,绝不会做这种偷看人洗澡的事——且也变得颇为嗜睡了起来。

而上次他这般,还是初进格亚草原时,为适应格亚草原极为浓郁的清气,以及融合仙灵碧桃给予的那枚残片所致。

可自己在这里,却并未感到什么不适。而无论是霞珠,抑或是入城遇到的其他妖族,似乎都对他“大妖”的身份深信不已……连程煜都说他身上有股莫名慑人的气势。

商成洲又回想起在月邑天涧时,自己从维斯塔亚的梦境醒来,却发现前世的“阿黎”本体竟是一团不明形状的黑雾,也颇有些泛起嘀咕来。

莫非自己前世真是什么大妖不成?那怎得又到草原成了那“天神”了?

想不明白。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沉睡的雪团子,不禁又开始惦记齐染何时能化形了……却已全然忘记了先前蹂躏鸟团子时的快乐时光。

唯有一件事他心中已有了底,大祭司曾说绝地天通后,妖族一夜湮灭。可如今这方天涧里却生存着不少妖族——这情形与月邑何其相似。

此地多半也是一方在绝地天通前便开辟出来的,供妖族生存的小世界。

只是不知,那云觉和尚在其中究竟扮演着何种角色?

他正努力仰仗自己的大脑细细琢磨着,却听“笃笃”两声,程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商公子,可睡醒了吗?我们何时出发?”

“来了。”

商成洲高声应了一句,便垂眸看着榻上似乎有些微惊醒的白鹄鸟,低声问道:“要和我们一起去么?还是在客栈里好生睡着?”

白鹄鸟颇为挣扎地拍动了两下翅膀,然后一头埋进他的胸口,又寻了个柔软安稳的地方蜷成了一团。

商成洲懂了他的意思,便将白团子抱在怀里便出门了。

几人简单用过早食后,向客栈里的鲛人问过了半江城内的庙宇所在,便出发了。

半江城的小庙坐落于城内西北角,还未看到建筑的轮廓,商成洲远远地便看到了一株巨大的榕树,与先前他在城主府看到的一般无二。

走过那从树冠上垂落的气根林,果然见到一间庙宇。

这间庙宇比先前所见的小庙大了不少,是个前后两进的小院,却仍显质朴。

门口守卫的鳞族身材高大,从裸./露在外的肩颈到眼下,都覆着暗色的硬鳞。他不动声色地扫过程煜和霞珠,目光触及商成洲时,明显露出了几分混杂着警惕与敬畏的神色。

“这位大人,可是来做涤礼的?”那守卫微微躬身,恭敬问道。

……什么玩意儿?

商成洲心中茫然,一时间连这是哪两个字都没听明白,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谨记着端着那副大妖应有的倨傲姿态,微蹙着眉淡漠地扫了那守卫一眼。

他一手稳稳托着胸前仍在打瞌睡的白鹄鸟,便一言不发地越过那守卫,径直迈步跨过了门槛。

守卫不敢再问,侧身让开,便躬身引着商成洲穿过前院,走到了后院主殿。

守卫在殿门口便停下了脚步,示意商成洲独自入内:“大人,请。”

程煜和霞珠也想跟上,却被守卫抬手拦住了。

“闲杂止步。”他冷声道,回身细细阖上了殿门

霞珠立刻扑闪着眼睛凑上前,软声道:“这位大哥,霞珠一看便知道大哥定是有本事的人!可否向您打听个事儿啊?您可知如今各处的庙里,都有谁在统掌啊?这涤礼……是哪里的僧人在做呀?”

那守卫却半点不拿正眼瞧她,只颇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甚至示威般地伸出了一条细长分叉的猩红舌头,快速地在空气中吐了个蛇信,吓得少女怔怔退后了半步,煞白着小脸不敢再说话。

程煜连忙凑过去小声安慰了两句,霞珠才勉强露出个笑模样来。

商成洲此时已向殿内走去。殿内没有点灯,只有几缕微光从高高的窗户里透下几道光柱,照亮了空中浮动的细尘。

他定了定神,待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才勉强看清这殿中的陈设。才发现正对殿门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巨大的佛像挂画,而那挂画下方,竟有一个身影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蒲团之上,背对着门口,头颅低垂,双手合十。

商成洲的呼吸蓦然一窒。

无他,太安静了。

眼前这“人”,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仿佛只是一尊没有生命的塑像。

可就在他心中惊疑不定,踌躇着不知是否要向前的时候,那身影却缓缓地转过了身。

这僧人眉目清俊,鼻梁挺直——竟与他们在荒村小庙中见到的僧人塑像,有八成相似!

一股莫名的寒意沿着脊柱悄然攀升,商成洲眉头紧锁,下意识护紧了怀中的白鹄鸟,沉声道:“云觉?”

可那僧人恍然未闻一般,手上捻着串珠,一步步向他走来。

那双眸子黑沉得宛如一汪幽潭,不见半点光亮——面前这活灵活现的人影,此刻竟仿佛只是一具失了灵魂的傀儡一般。

可当他站定在商成洲面前时,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眸子深处,却亮起了一点极微弱的光芒。

随即,像是一点灵光注入了一般,这僵硬的人傀仿佛终于想起了如何牵动每一块肌肉。面上的皮肉细微地抽搐了两下,终于成功地牵动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润平和的微笑。

他单手竖于胸前,头颅先是僵硬地转向了商成洲拢在衣襟里的白鹄鸟,又定定地看了商成洲一眼,带着那温和的笑意微微颔首道:

“阿弥陀佛。多年未见,两位施主别来无恙否?”

*

此时的染:单纯地回归本能ing[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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