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夏天，天闷热得不行。

教学楼下面新栽了五六棵小白杨，刚窜到二楼这么高，知了藏在里头叫个不停。

7点还没过，高一高二的学生已经开始在教室里早读，还剩两三个懒散磨蹭的学生没进教室，不紧不慢地在教学楼下晃荡。

旁边的同学拍了路延乔一下：“班主任让你去她办公室。”

路延乔哦了一声，没打算先到办公室去，反而慢悠悠地转道进了食堂。

在教学楼底下的几个三班的学生小跑着上了楼梯。

三班作为附中高二级的尖子班，被年级主任巧妙地安排在教学楼的二层，正对楼下的那几棵小白杨，早上六七点开始，小白杨里藏着的蝉鸣声就铺天盖地从窗外灌进来，几乎盖住了学生早读的声音。

数学老师覃泉挎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包从教学楼底下快步走上二楼，昨天受了三班班主任的委托，来帮忙盯三班学生的早读。

三班的尖子生其实不用怎么盯，大部分还是比较自觉的，主要是上周月考的成绩刚出，陶玫的意思是顺便让他帮忙调一下学生的新座位。

他停在三班门口，风风火火地推开了教室门。

班里的学生基本都来齐了，只是后排还空了一个座位，覃泉已经见怪不怪，他把肩上那个文件包呯的一声拍在多媒体钢桌上，第一排的学生听见了声响，唰地抬起头看他。

看见覃泉投影了一张新的三班座位表，靠窗的潘博回头戳了戳后面的男生，大声问他：“闻哥，换新座位吗？好吵。”

“老覃又不管这个，学神想坐哪就坐哪，”徐以晨笑嘻嘻的，“坐哪旺哪。”

男生靠着椅背，窗外透进的光粒散在睫上，无谓地笑笑：“都行。”

坐在前面的徐以晨噗的一声笑出来：“闻哥你学刺头啊，人都换座了，你都行是怎么的。”

“听老师的，”男生收了收桌上的物理练习册，抬眸看他，“我没意见。”

“和其他alpha一起坐还好，万一要是和路延乔……”徐以晨设想了一下。

“我去，”潘博看清投影上新座位表里男生旁边坐的是谁，笑得嘴角拉不下来：“老覃什么人才，真敢这么排座位，敢把闻哥和路延乔搭一块。”

男生微微抬眸，眼下盖着隐隐淡漠的眸色，快成年的alpha身上已经带了隐隐的气势与压迫。

徐以晨想了想：“想看咱们班两个alpha掐架呗。”

潘博真问了句：“谁掐谁？”

“闻哥附中年级第一，”徐以晨瞟了眼旁边男生宽朗分明的身形和手臂，比了个y，“稳压~”

覃泉拿着手机和陶玫发信息，一抬头就看到后门晃进来的一个学生，手上提着一瓶气泡水，一看就是起迟了，只来得及买瓶气泡水。

其他同学都好好的在座位上做练习，就缺了他一个。

覃泉叫住他：“知不知道现在早读了，睡过头了是吧！现在才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7点，”路延乔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回了句，想起老覃问的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挂钟，数了一下：“65分？”

他半倚着腿，提着那瓶气泡水，神色散漫轻佻：“第一节课没迟到。”

隐约有同学注意到了后排的情况，有人频频回头，没憋住笑。

“霸霸就是霸霸，数学天才。”

“成绩好嘛，是你你也嚣张。”

“回去坐好！”覃泉刚和陶玫发了消息，心情还算不错，懒得抓他：“待会上课了，好好听课。”

“……”

月考之后陶玫都会换一次班里的座位，公平起见，每个同学的座位都要轮换一次，搭档也要换。

路延乔瞟了一眼自己的位置，有人坐在他座位旁边，低头写题。

男生穿着附中的浅灰校服，手压在桌上，少年的身形轮廓分明，手臂骨节修长紧绷，显出和这个年纪不太相符的成熟。

看清这个人是谁，路延乔的唇角敛了起来。

alpha之间由于信息素的对立，本来就容易互相排斥，尽管对方收得很好，他身上强alpha的气息还是让路延乔很不舒服。

“商量个事，”他坐到自己桌上，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他，语调生硬疏离，“你换个座？”

窗外的光散进教室，落到路延乔身上，投出一片阴影。

对面的男生在数学题上写了个“解”，听到路延乔的声音，手上笔却没停，一心二用地回他：“下课再说。”

路延乔眉微蹙起，挑眉看他：“你就说换不换吧。”

男生手上一顿，一偏头看到路延乔身后的数学老师，意外的自语道：“你还挺不讲理。”

“啊？”突然被评点了句，路延乔愣了愣。

覃泉从文件包里拿出一摞上回月考的试卷，让第一排的同学领了发下去。

他一眼瞟到坐在桌上的路延乔，他拍了拍多媒体的钢桌：“路延乔！”

“下来！坐好上课了。”

覃泉语重心长，目光在路延乔和座位旁的男生间逡巡：“同学之间应该友好互助，好好相处！上周的月考你们也是三班的第一第二，更应该好好搭档，建立良好友谊，在班里做好表率作用。”

他特意睨了一眼路延乔的方向：“路延乔你别老欺负新同桌，人成绩比你好呢，虚心一点，好好学习，争取赶超，一齐进步。”

潘博憋了憋，没憋住，大胆发问：“覃老师，我们班学神都年级第一了，还要怎么进步啊。”

“争取，”徐以晨乐了，“蝉联年级第一呗。”

谁不知道三班的学神年年稳居年级第一，成绩稳压路延乔一头，这人还能怎么进步？再进步就坐火箭上天了，“进步”这俩字跟人根本不搭边，学神就一个字：“稳”。

抬头看了眼路延乔撑在桌边的手臂，闻星懿低眸解手上的题，密密细长的眼睫一敛：“老师说得对。”

潘博一下没收住，先笑出了声。

覃泉挺人道精神的，殷切地看了眼路延乔，狭长的眼睛眯起：“同学们努努力，多向好同学学习，还是有机会赶超的，覃老师相信你们的实力！”

“路延乔，你说是不是？”

路延乔：“……”

旁边几个同学忍不住转头过来八卦，看到路延乔好看的脸绷了一个倒v。

班里的两个学霸alpha突然就杠上了，看这阵仗还真不知道站谁。

坐路延乔后面的许飞看他两要杠起来的架势，笑得想死：“乔哥你搞什么行为艺术，哈哈哈哈哈让老覃逮了吧哈哈哈哈。”

路延乔蔫蔫地从桌上下来，坐到位子上，原本上翘的唇角不住地往下挂，淡淡的薄唇抿着，一脸不虞。

“诶，”许飞憋了憋，没憋住，看乐了，“乔哥你不舒服？”

路延乔微眯了眼睛，盯他：“我有痔疮，会传染的那种，不要靠我太近。”

“那太可惜了，十男九痔，乔哥你也逃不过……”许飞咂了咂嘴，“咱三班的学霸得了痔疮，要是让其他班的知道了，有损你的形象。”

路延乔哦了一声，忽然没脾气了：“你要帮我保密？”

“当然，没开玩笑，你自己有空就去医院看看。”

“我谢谢你啊，”路延乔懒散地靠到后椅上，声调闷闷的，心情不是很好，“我们学霸都是自愈的，不用去医院。”

许飞从后面摸过来一只手搭在路延乔肩上，嬉皮笑脸：“什么先天圣体，给我摸摸。”

“别骚”，路延乔一下拍掉他的手，余光瞟到坐在他旁边的闻星懿，想起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的样子，路延乔的脸色变得微妙。

许飞和路延乔都是alpha，多少知道路延乔不太喜欢闻星懿。

不知道他哪来的脾气，一靠近学神就像长了倒刺，非要钝人两下。

路延乔这人脾气说不上好，也不能说特别差，但非要夸他还真说不出口，只能说是个人的程度，加上人长得好，成绩也好，看起来特别有迷惑性，平时装装样子，在学校里的人缘还算不错。

路延乔刚和学神杠上的时候，许飞还当是他是青春期的叛逆心还没过，被学神稳压一头，常年做万年老二心里不舒服，才对学神摆出那副死样子。

可路延乔这人对成绩排名也不是特别上心，许飞想了想，路延乔骨子里跟个叛逆期小鬼没什么两样，发起犟来，根本不管对面是谁，一副臭脸全摆在脸上。

他和学神就是纯粹的气场不合，合不来——alpha间的相互排斥。

上完一节课，路延乔还没到办公室去，班主任陶玫让语文课代表把路延乔叫到了办公室。

各科的老师都在办公室里忙着备课，陶玫招呼他过去，抽出一张上回的月考试卷递给他。

看到上面的成绩，路延乔静默了几秒，神色一黯：“老师找我？”

“看看你的卷子，上次的语文月考，考得挺好的，”陶玫把卷子翻面，指着上面的作文，“但是语文最后的作文就有点……”

嫌刺激不够大，陶玫从文档袋里抽出另一张卷子，递给路延乔：“你看看这张卷子。”

路延乔接过来看了一眼，看到卷子前面闻星懿的名字，路延乔神色微妙地敛起来：“……”

以前就听说班里的两个alpha学生互相不太对付，看到路延乔的反应，陶玫顿了顿，转了话题：“听覃老师说，你对新的座位有意见，是吗？”

“没什么，”路延乔抿了抿唇，实话实说，“就是两个alpha一起，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