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合婚庚帖

淮安王府,暖玉阁中,夜色深沉,红烛燃尽半枝,沉香氤氲,四下不语,茜纱床帐上映出二人依稀的轮廓。

昭昭乌发散乱,衣襟微敞,颈侧隐有淡红痕迹,手指轻轻抚过琴弦,指法越来越快,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一曲清丽婉约的临安调被弹的支离破碎,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震颤着消散,还带着隐隐愤恨。

“从前福安郡主娇生惯养,言伯伯不许你习武、不愿你沾染江湖气,如今,短短五年不见,你以琴音控神定魂的能力倒是令人惊叹……”

薛景珩仰头倒在床榻上,右手被绑在床头,声音低哑,混着未散尽的欲念,中衣松落开来,腰封扔在床边,发带亦未束,开口神色却认真,“所以……是谁教得你习武?”

昭昭怒气未消,放下手中古琴,坐到他身侧,手中一柄寒光凛凛的小刀在薛景珩眼前来回比划,眸色带霜,语气压抑着怒火。

“没想到素日贤名在外,据说端庄持重的淮安王竟是这般孟、浪、之、徒!”她言语讥诮,眼神藏着女儿家的不满和嫌恶,“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薛景珩眼里却漾开一点真实的笑意,温存地流连在她微愠的眉眼间,瞧着她因恼怒而鲜活起来的表情——那里头,终于又看见了从前福安小郡主的影子。

昭昭不满他的凝视和走神,手中的刀尖不轻不重地在他喉间上一抵,留下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我若是此时此刻杀了你,明日全临安城都会知道,权倾朝野的淮安王竟然死在风月事上,这是多大的笑话!”

薛景珩眼底潮红未褪,嗓音沙哑得厉害道:“我自诩定力过人……可每次近你身侧……”他似是难以启齿地垂眸,自嘲般低笑,“……仿佛便将心底最见不得人的幽暗**引诱出来……虽然这般说辞,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借口托词。”

昭昭怔了怔,怒气未退,神色却微妙地一变。

“巧言令色!分明是你自己色令智昏,倒是推脱到女子身上!所幸我用琴音控神定魂,方没有酿下大祸!”

她缓缓收回刀,眼神复杂,冷意中透出些许不安。

薛景珩垂眸带了笑意,“刚才是我逾矩了!几日前,我请天下第一神算子宗政明看过,最快半月后便是良辰吉时,淮安王府想要一位女主人,也不知你是否愿意?……只不过,若要赶制你自幼喜欢的珍珠嫁衣怕是有些紧促。”

薛景珩仰头凑近,动作一寸寸探向她,声音低沉带笑道:“五年前,言伯父终究还是收下了我的合婚庚帖,福安郡主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未婚夫妻久别重逢耳鬓厮磨,略微亲近些,倒也……不算伤风败俗。”

“你休得胡言乱语毁我清誉!你与言府是政敌,丞相怎会答应将掌上明珠嫁与你?!”昭昭开口反驳。

“你若不信,便先放开我……”薛景珩调整了姿势,靠的更近,语气里带着诱哄,“合婚庚帖连同你十六岁的生辰礼就放在我书房暗阁中,你若不信,现在便可去翻看,其中,还有言伯父的亲笔书信为证。”

“藏在书房暗阁中的是合婚庚帖?!”她一时语塞,“那山……”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薛景珩颦眉,忽然手腕一翻,那看似牢固的绸带竟不堪一击地寸寸断裂。

他一把攥住她持刀的手,迎着刀锋毫不犹疑地倾身向前,刀尖立刻刺入肌肤半寸,鲜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言靖雪,你最好只是因为言氏倒台而单纯地恨我……”

他眼神骤然锐利,“而不是为了其他什么目的,或者其他什么人,才回到我身边,如若如此,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

淮安王府,客房中,竹帘半卷,药香弥散。

苏怀堂此刻正斜倚软榻,衣襟半敞,露出精悍的腰腹。

几道扎眼的伤口横贯肩胛,血痕早已凝固,疤痕却仍显得狰狞。

年迈的北丐神医正低着头,眯着眼睛认真替他敷药,忽闻门外传来脚步轻响——

“苏公子,奴婢来送今日的茶食。”

“进来吧。”

闻言,冬月卷起竹帘,脚步轻快地端着红漆食盒走进来。

自从春诗姐姐被撵出府,她们几个小丫头再也不用受她欺压,日子好过多了,因此,私底下格外感激苏公子,甚至几个人凑了些小份子,备了些新奇吃食以此报答苏公子的恩情。

盒盖未启,先飘出一缕蜜香,混着药炉里袅袅升起的苦味,在厢房里缠成一股奇特的暖意。

“多谢,放下吧。”

“是,苏公子。”

年迈的北丐神医正捏着银剪给苏怀堂换药包扎,忽然皱了皱鼻子,转过身在空气中仔细地嗅了嗅:“咦?好像是蜜煎青梅的味道!”

食盒掀开,摆着各样精致茶点:松瓤鹅油卷、蜜煎青梅、藕粉桂糖糕、红果烙、红梅酥、开口笑榛子饼,还有一盅冒着热气的杏仁茶。

神医眼睛一亮,银剪“当啷”一声掉进冒着热气的铜盆里。

“北丐神医?”苏怀堂瞧着才包扎好一半的纱布,屈指敲了敲榻边小几,无奈道,“您老三日前的积食可才好……”

北丐神医闻言讪讪收回探向青梅的手,鼻尖无辜地耸了耸,手上包扎换药的动作虽然继续,眼睛却一直瞟向漆盘。

最后终于是忍不住,伸手拿了块开口笑榛子饼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话语含混不清道:“唔……淮安王府小厨房的手艺可不能浪费,外面千金难求!唔……这榛子饼趁热果然才最好吃!”

冬月捂着嘴偷笑,替北丐神医斟了杯杏仁茶道:“慢着些,当心噎到。您老若是喜欢,我们改日再做了送来。”

准备退下时,余光却瞥见苏怀堂修长的手指在那碟青梅旁顿了顿。

青梅色泽鲜亮,带着一股清新的酸涩,与府上常备的蜜饯果子不同。

“薛景珩自幼是不爱吃酸的,这青梅倒是新鲜,”苏怀堂捻起一颗,疑惑看向身旁伺候的小丫鬟,“是府里新采买的东西?”

冬月恭敬回答道:“禀苏公子,是王府门前小贩叫卖的。郡主这几日不思饮食,无意中瞧见小丫鬟买来的青梅说好,王爷便日日命人买来备着。奴婢心想苏公子整日闷在府里拘束,便也给您备了些,请您尝个鲜。”

“哦?”苏怀堂闻言指尖一顿,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那盘果子,眼底忽闪过一抹冷意。

苏怀堂心思缜密,一点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咬下半口,青梅的酸味在舌尖漫开,眼底锋芒乍现。

五年不见,往日那个天真烂漫的言家小郡主,如今回来,似乎多了很多秘密。

虽然美貌倾城一如往昔,可她眼波流转间暗藏锋芒,教人看不真切——精心描摹的无辜皮相后,偏生透着三分算计的寒意,让人不安。

北丐神医瞧着他所有所思的顽劣神色,嫌弃之情溢于言表道:“薛景珩的家事他自己心中有数,何须你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苏怀堂翻了个白眼,冷冷回应北丐神医道:“薛景珩近日醉心琴艺,晨起习乐而至忘形,衣冠尚且不整,哪里还有心思去分辨是非?!”

“胡说!薛景珩虽爱听琴,可从不抚琴!……哎,你莫不是在说福安小郡主?”

北丐神医顿时一脸八卦神色,瞧着苏怀堂的两眼放光,仿佛瞧见一味世所罕见的珍稀药材,想要将其掰开了鉴赏药性,“……你是说他和福安郡主?!你说的是克己复礼的薛景珩?!”

他三下五除二极敷衍地替苏怀堂处理好伤口,然后拿着糕点盘坐在软塌上,一脸正色地对着苏怀堂道:“你昨日看见些什么,再展开仔细讲讲!”

暮色渐合,淮安王府侧门的小巷子口,影影绰绰,约莫有两道纤细人影,在将暗未暗的天光里争执。

被赶出王府的春诗褪去往日那些招摇的艳色衣裳,只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夹袄,下摆是月白色棉裙,浑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连平日鬓边那支俗气的蝶舞金簪也不戴了。

满头乌发用最寻常的木簪松松挽起,反倒衬得那张薄施脂粉的脸,在暮色里透出几分往日罕见的楚楚动人,更胜一番情致风韵。

“你不能如此待我!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她在与人争执,那人站在巷子里更深处的阴影下,只有压低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夹杂在寒风中,听不真切。

“……苏公子出口的事情,如何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你若……”

“一言为定!”春诗神情焦躁,紧紧拽住对方的手腕,不肯放松。“来日,若被我发现你敢苛待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檐下初亮的灯笼,在她素净的衣袂和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上,投下一层晦暗不明的光晕。

故事缓缓展开,一切都会有个交代。PS:BG,双男主、双女主剧情设计,详见文案,苏怀堂作为另一个男主的剧情会在后续文段中展开,同样跌宕起伏!宝宝们,请不要着急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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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红绡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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