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然后呢?”

“然后我收下了他的硬币。”

宋今安摊开掌心,里面躺着四枚圆圆的硬币,祸辞轻轻皱了皱眉,这倒霉孩子又跟人家结契。

“那孩子现在在哪?”

宋今安摇摇头,不知道,那时候他看到暴起的容情一门心思要赶回来,再回头时男孩没了,老熊也没了。

木门被轻轻叩了三下,李美如已经站在门口,祸辞看到她就想起矮墙里封着的两座石像,但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差点一时大意着了那个人的道。

祸辞摆了摆手,把她叫了进来。

“他们两个还活着吗?”

见李美如点头祸辞放下心来,伸头看向她的身后:“你婆婆呢?”

提到候江娥女人明显瑟缩了一下,她轻轻摇了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祸辞嗤笑,一个路都走不利索的老太太能去哪儿,儿子死了房子塌了,自己用十年寿命换来的幻境差点被一条大蛇捅个窟窿,她能去哪?

宋今安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地窖?”

李美如浑身一震,那里是她这辈子都不想踏进去的地方,祸辞注意到她的不自在,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看来这地窖可不止藏了一个秘密。

挪开压在地窖口的那块巨石,木板一掀开祸辞差点被里面的恶臭顶个跟头,捏着鼻子退出去两丈远:“什么东西这么臭!”

宋今安也闻到了,但那不像是怨念,像永远也化不干净的污浊气,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恐惧,他悄悄看了一眼李美如,女人呆呆的站在地窖口,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宋今安心里有点不安,虽然她一直表现得不大正常,但这样绝望认命的表情却是第一次出现。

缓了好一会儿祸辞才捏着鼻子跳了进去,刚适应下面的光线宋今安就跳了进来,他几乎被那股浊气熏得站立不住,被祸辞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才没跌坐到地上。

“你怎么下来了?李美如呢?”

宋今安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不知道,我一回头她就不见了,见你半天没动静我一着急就下来了。”

祸辞讶异,什么叫半天没动静,他不是才刚下来吗?

宋今安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被窖底的一张破床吸引了视线,不知道那里藏了什么,浊气就是从那里散出来的。

祸辞把脖子上的玉剑勾了出来,那小吊坠一触碰到他的手指就泛起莹莹的柔光,祸辞满意的勾起嘴角,把它提在手里当灯泡用。

两人一起凑近了那诡异的破床,污渍斑斑的破床单直垂到地上,遮住了黑洞洞的床底,祸辞随手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轻轻挑开了些,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宋今安就一阵恶心,扶着墙壁干呕起来。

祸辞强压下心里的不适,皱着眉用锄头勾出一个黑乎乎的包裹,那包裹只有成人脚掌大,用黑色塑料袋紧紧的勒着,他刚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就被角落的宋今安制止住了。

“别!别看了……”

祸辞疑惑地抬起头,宋今安气若游丝:“是婴灵。”

婴灵?

祸辞不大明白,但不妨碍他开动灵活的大脑。

“跟泰国那玩意儿一样?”

宋今安点头:“也许吧,他们几乎都还没有成型,无形无魂,大概就是灵吧。”

他们?

祸辞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低头去看,这样的黑色包裹床底还有好几个!

怪不得这里浊气那么重,怪不得这破床污渍斑斑,怪不得李美如死也不愿意再下来。

“真是禽兽!”祸辞站在那里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些包裹,宋今安已经快站不住了,靠着墙壁往下滑。

祸辞扔下锄头一步跨了过来撑住宋今安软绵绵的身体。

“你怎么反应这么大?”跟害喜似的。

宋今安昏昏沉沉的把脸埋进祸辞的颈窝深深吸了几口,被体温蒸热的薄荷气不再凉爽却分外迷人,宋今安满足地呵了一声,简直像个犯病的瘾君子。

“脏。”

祸辞被他的举动取悦到了,一边缩着脖子给与一边强压着从脊椎一路扩散到尾巴骨的苏麻感:“正常的那个……其实不脏,你嘶~你难道就一次恋爱没谈过?”

宋今安吸够了“养分”,大脑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他抓过那个小吊坠,手腕一翻变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玉剑:“我还没学到那一步,躲开点我们从这里出去!”

行,你还只是一块玉。

一道强光闪过,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方方正正的地窖塌了半边,眼前出现一个狭长的山洞,宋今安一把将还没回神的祸辞丢了过去,自己又挥剑一阵乱劈,直到地窖完全坍塌才一猫腰钻进山洞,祸辞早已经等在那里抓过宋今安一阵狂奔,身后碎石乱舞尘土飞扬,污浊的地窖转眼变成一座乱石冢。

两人跑了一会儿就跑不动了,因为山洞越来越狭窄,最后只能猫腰憋气的往前挪,两个人各处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擦伤,尤其肩膀和后背,不约而同的有了同一种想法:长得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洞道尽头,辞憋着气把自己从洞口拔了出来,一抬头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玉剑都差点从胸口跳出来。

宋今安急忙走上前去,把急速惨淡下去的张晓帆护在身后:“不要吓他,他胆子小。”祸辞冤枉得睁大眼睛,你要不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吓谁?

宋今安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张晓帆重新亮了起来,他把这胆小的孩子拉到一边急切的问道:“熊英俊呢?”

张晓帆惆怅的摇了摇头,他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也是被莫名的拉到这里来的。

祸辞从葫芦嘴一样的洞口望了出去,发现这个山洞居然正对着一所老旧的学校,那所学校雾气缭绕怨气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这是多怕别人不知道那里有问题啊?

张晓帆瑟缩在宋今安身后,看也不敢看向那里,对于他来说,学校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好地方,虽然他生命中所有浓墨重彩的记忆,几乎都来自那里。

在他的记忆里,他总是会被拖到厕所用粘了脏东西的拖把打,用强力胶水粘住嘴巴当众表演用鼻孔喝水,稍一反抗就会被吊着脚挂在二楼的窗户外面接受全校的注目礼,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会选择沉默的接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眼泪和痛苦就是他们的兴奋剂,他们兴奋起来连裤子也会给他扒掉。

宋今安很想拍拍他瘦弱的肩膀,可一抬手男孩就条件反射的躲开了,祸辞双手叉腰,看着张晓帆直运气:“走,我帮你打回去!”

两人一鬼从山洞里钻了出去,朝着鬼气森森的校园走去,张晓帆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狗洞一样的洞穴喃喃道:“那里曾是我的庇护所,每当我被折磨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从这个洞口爬进去躲起来,可我最终也死在了那里。”

祸辞越听越气,一脚踹开学校破旧的大门:“就没人管吗?!”

张晓帆愣了愣,大概是有人管的吧,他们请过家长写过检查,在班级门口罚站过,但是哪有什么用呢,他们甚至觉得那是一种光荣的表现,他们会恶狠狠的透过窗户看向那个胆敢告状的人,下一次的惩罚更加残酷。

祸辞一路走一路踹了过去,破烂挡路的垃圾桶,半死不活的月季花,不知道从哪个教室丢出来的桌椅板凳,就这样一路踹上了二楼,甚至有越踹越熟练的趋势,张晓帆几乎以为如果现在那些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会毫不留情的踢烂他们的脑袋。

张晓帆沉默的跟在祸辞身后,其实他被夹在两个男人中间,那是一个非常安全的位置,这让他第一次有了被保护的感觉。

在他死了十九年后。

终于来到走廊尽头,男孩停下脚步,宋今安不动声色的站在了他的身边,祸辞又是一脚踹开了破败的教室门,木门“砰”的一声撞在后面的墙上,带下一大片霉烂的墙皮。

这间教室还保持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桌椅板凳已经破旧的不像话,但都好好的摆在它们原来的位置,墙角堆着洒扫工具,旁边的黑板报上写着可笑的“团结友爱,互帮互助”,角落里的日期是怎么也过不完的今夜。

一阵阴风吹过,破窗户吱吱呀呀晃了半天,张晓帆默默的缩进角落里,几乎要与破烂扫把融为一体,宋今安轻轻把他拉出来,与他一起堂堂正正站在那里,祸辞嗤笑:“大张旗鼓的把我们带过来,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藏头露尾的东西!”

教室依然静悄悄的,祸辞耐心告罄不耐烦的一皱眉,想抬手召出玉剑却被宋今安伸手拦了一下,他静静的看着某个虚空,声音里有不易觉察的紧张。

“来了。”

祸辞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灰色的影子,瘦弱佝偻,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整个人透着不正常的灰败之气,是他有过两面之缘的侯晖。

然而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旁边又出现了第二个人,那个人更年轻一些,大概二十来岁,脑袋上一个血窟窿,正在呼呼往外冒血。

祸辞皱眉,一转眼又看到第三个人,这个人眼眶凸出脸色惨白,整根舌头拖在外面滴滴答答的漏着口水,脖子上挂着一条打了死结的领带,竟然是个吊死鬼,祸辞心头一阵恶寒,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紧接着,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有一瞬间祸辞几乎没能看出她的性别,她已经被打得看不出模样,身上插满管子,腰上挂着个晃晃悠悠的尿袋。

张晓帆无声无息的缩在角落,像是有回到了十几年前噩梦一样的日子,只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变了样子,他们各自向前多走了那么多年,最后以同样的结果又回到了这里,只有张晓帆没有变过,他被这些人永远的留在了过去。

人还在接连不断的出现,直到挤满了整间教室,慢慢的连走廊上也排起长队,甚至连操场上也站满了人,他们没有面孔也没有意识,整个轮廓由深浅不一的雾气组成,那些那些雾气有的几近透明,有的已经浓稠得化也化不开,它们就像流水一样涌动不息,记录着每一个人的功过是非。

这些波逐流的傀儡,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们用自己的冷漠见证并参与了一个少年悲惨短暂的一生。

他们还活着,却在十九年前已经随着那少年一起死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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