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甜宠,情有独钟,系统

黄昏时分,宫里近侍传召,着顾衍入宫觐见。

真巧。

我悠然躺在美人榻上,侧耳听着院中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其间夹杂着几声仓皇的呼救,可惜声音太过微弱,雪天里寒风肆虐,须臾便没了痕迹。

屋门被撞开一道缝隙,冷风瞬间占据一室。

我缓缓起身,拾了件月白色狐绒外袍披在肩上,推门而出。

门前,尚留一丝神智的云荷瘫软在地,她神色焦灼,唇边颤抖却无力发声,只能双手慌乱地攥起我的裙摆。

可那力道,堪比婴孩。

「这药,仅能维持一柱香的时辰,你功夫不弱,若提前醒了,便将人搬回屋里暖暖身子吧。」

我浅浅留下一言,便步入雪中,月色盈然,也别有一番景致。

.

南苑。

宣柔温柔晓意,为我换上她的桃樱外袍,又扶着我在黄铜镜前缓缓坐下,亲自为我重新绾发。

「姐姐,可是当真思量清楚了?这一走,兴许便再回不去了。」

我透过妆镜,见身后人眉眼染着喜色,话却说得婉转动听,我静静看着,没有应答。或许,她也并不想要我的回应。

一切装扮妥当,宣柔推我至落地黄铜镜前,我原本英气凌厉的眉眼,叫她稍作装点便多了几分温婉,乍看之下,我二人确如一母同胞的双生子般。

天色大暗,乌云遮掩了月辉,窗外鹅毛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她挽上我的臂弯,将扶着我缓缓出了屋子。嬷嬷跟在身后,顺势撑起伞面。

「昨儿个姐姐只身前来,柔儿还很是诧异,听着姐姐开出的条件,险些转不过弯来。」

宣柔自顾自说着,话中始终噙着浓浓的笑意,若不知情的看了,兴许会将我二人当作情谊深厚的金兰。

宣柔侧眼瞧着我的模样,眼中复杂的情愫悄然掠过,她轻抚着我的手背,似品味过去:「同阿衍重逢时,他曾与我提起你,眼底温柔的好似噙了一汪暖泉,那时我便在心中猜测着,究竟是何种绝色才能占据阿衍心中的位置。」

我默默听着,视线留意着脚下,却并不出声。我无意与她攀谈,过了梅园便是前院,上马车回相府,一切近在咫尺。

宣柔见我不应,也并不气恼,继续道:「后来,我求他将我带回京城,你猜他如何应我?」

她话末了,浅浅笑了一声:「他说,柔儿会生气的。可过了会儿又说,不会,你心底没他。我与阿衍青梅竹马,他向来意气风发,可遇上你,却成那般卑微可怜模样,竟想起用这般拙劣的伎俩。」

「可他还是将你带了回来,他心中若真的有我,又何故扰我烦忧?」

宣柔话语一滞,停了步子看了我好一会,「你心底竟是有他的?你心底竟是有他的!」

她大笑几声,似见到什么稀奇玩意儿:「姐姐当真不知,为何我这处院子与你的沁兰苑相距最远?」

我愣了一愣,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怕你生气,却又怕你不生气。你可知,回京以来,阿衍日日都候在书房,只等着你上门质问。

可结果?却等来一纸和离。

那天夜里,他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地跑去你的院子,到了屋前,却又不敢上前,说什么一身寒气怕给你惹上风寒。」

我脚步凝滞,心口传过窒息般细细密密的痛。

「这不过是他顺理成章地宿在你那处的借口罢了。如今我已不愿过多纠缠,你实不必告诉我这些。」

宣柔挑起细长的眼尾,眼底尽是稀奇,调笑道:「我那处?看来姐姐房中的安神香当真是好用的很呢。」

「一个两个竟都是没长嘴的闷葫芦,可当真是有趣!真该教姐姐瞧瞧阿衍那狼狈模样才是!」

安神香?

听出她话中深意,我脚步顿在原地,僵直转过头看她。

「江仪柔,我可真是羡慕你。生来荣宠万千也就罢了,如今你父兄下了大狱,却还有人甘愿赴死,为你百般周旋,护你安稳度日。」

「你说什么!」我猛地一扯她的衣摆,身下却忽而传过阵痛,软了腿脚。

「哎呀,忘了,阿衍不让我同你说这些。不过,你父亲有今日,也全拜他所赐。你猜,今晚,他今晚进宫去做些什么了?」

宣柔抚了抚鬓角,狡黠一笑。

半晌,她缓缓收敛了笑意,掐起我的下颏:「同是父亲落狱,你说,为何你能全身而退,而我却要被发配充作营妓?!」

我呼吸一滞,寒从脚起,一直窜至心口,我慌乱撑在桥上阑干,捂着肚子,步步后退。

「今夜,若成了,他便赐我郡主之身,还我富贵尊荣。若败了,也不过掉颗脑袋。」

宣柔声色寒凉,面上愈发狰狞。

「可是,江仪柔,你当真好命啊!前有周禹求你为后,后有顾衍敬你护你!」

宣柔似乎再难抑制心底的痴狂,看着我额间冷汗如雨,她忽而大笑几声,「谁曾想呢,这二人护在手心的羊羔,竟会一头撞上我的桩子。」

她仰面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眼底的嫉恨几乎要溢了出来,「他从未唤我作柔儿,便是儿时那般要好,也没有。凭什么!江仪柔,凭什么?!」

她抬了抬手,身后婆子上前,死死抵着我的身子将我压向栏杆,身子失重下坠时,有一滴雪花落入我的眼框。

耳边,女声阴冷如索命幽魂,她道:「江仪柔,这世上苦命的,不该只我一人。」

.

宫里来人传话时,我正晃着摇床,哄着翊儿入眠,方出世的婴孩面上皱皱巴巴,我却觉着可爱的紧。

烛火摇晃,海公公已垂身候了多时,见我久无动作,启唇道:「夫人,陛下还嘱咐了,若您不愿去见,陛下亦有法子让他交代出英华姑娘的下落。」

我摸了摸翊儿的小脸,心头涌上百般滋味,良久,轻而缓地摇摇了头。

「周禹若能施刑拷问出结果,便也不会着您知会我去。」

我顿了顿,眼睫微垂,眼底倒映着翊儿安静的睡颜,看着与他父亲有七分相像的容貌,叹息似喃喃道:「他也贯是个会忍痛的……」

.

昭狱阴冷。

父亲将绒氅层层裹在我身上,又颇仔细地打量了一圈,这才容我进去。

顾衍浑身浴血,衣衫褴褛,手脚系着粗长的铁链,铁链另一端深嵌进墙壁,只留下四步的活动空间。

「柔儿…」

他踉跄上前,锁链铮铮作响,又将他扯回。

我静静看着他身上伤口慢慢渗出血迹,似全无痛觉般,反复挣扎。

「英华在哪?」

顾衍视线忽而凝滞在我平坦的小腹,身子僵了好半晌,忽而苍凉一笑,「周禹那狗东西,说你险些丧命,说我们孩儿早夭,是假的,对吗?」

「俨世子,我的英华在何处?」

顾衍神色一僵,倏尔慌乱,眼底似有痛色,却压下哽咽,轻柔诱哄:「柔儿,别这样唤我,唤我怀沅,唤我怀沅可好?」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恍然忆起宣柔口中的狼狈,恰如其分。

我别开眼,沉沉叹了息:「英华做错了何事?你要将她掳走!相府与你、与怀王有何仇怨?你要逼我父亲与你谋逆!」

「柔儿,你瞧,你心底总是有太多的人。」他眼底渐渐染上痴狂,「我若不将他们一个一个都除掉,你总有地方可逃。尤其周禹,我早该将他做成人彘,不得让他再肖想你半分。」

眼前人阴狠癫狂,我从未觉得会这样陌生。

我眼眶酸涩,垂下眼睫遮掩,呢喃出声:「爱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那该什么样!该是什么样!是同你与周禹那般!此生不复相见,却无时无刻不彼此惦念吗!!柔儿,你知不知道,我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将铁索挣得铮铮作响,却在见我被巨响震惊时,骤然停了动作。

良久。

我摇了摇头,「你纵容宣柔奚落欺辱于我,将我至亲至爱逼上绝路。周俨,别骗自己了,你只想荣登高位,再折断我羽翼,不是嚒?权势的滋味便那般好吗?」

「我只想留你在身边!有错吗!」

我勾了勾唇角,神色冷然,「所以,成与败,你都要将我父兄拉下水,对吗?」

「不,不是!柔儿,我只是怕,怕岳父大人与我为敌,怕你同我陌路。柔儿,我没有法子,你要与我和离,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毁了相府,夺下王位,我才能留住你。」

「周俨,戏唱久了,自己便也信了吗?你从何时开始布局?是我们初见?又或是更早?你只是不该对一头猎物动心,不是吗?」

周俨一脸震惊,颓然垂首。

「怀沅,周禹没有说谎,我,差一点就死了。」我叹了息,继续道:「我有些累了,你告诉我英华在哪儿,她见不到我会害怕,我要去找她。」

周俨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听到「死」时,铁锁铮动了下。

我无言静静看着他:「不要让我恨你。」

周俨身形一滞,惨然扯了扯嘴角:「鹿山下,农家地窖。」他掀眼看我:「她死了,你会伤心。」

得到想要的答案,我转身便走。

「若我死了,你会吗?」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继续向前。

.

顾衍….

不。

周俨死了,死在了牢里。

英华后来同我说,他是拿一支断了簪子,生生刺入脖颈,流干了血。

宣柔,也死了,死于车裂,五马分尸。

听到死讯时,翊儿已会翻身了,他的外公舅父都极宠爱他,围在小床边逗弄着。

我看着桌案燃香袅袅,妄自揣测着:少个人疼翊儿,或许,也并不妨事。

.

又一年除夕夜,烟火灿于夜空,璀璨夺目,引人驻足。

新郑桥头,人头攒动,趾踵相接,小孩骑在大人肩头,泱泱搡搡地探头去瞧漫天绚烂,澄澈的眼眸中满是孩童的童真欣喜。

沿街茶楼雅座中,暖意融融,茶香盈然于室。

支摘窗掀开一角,窗外美景尽收眼底。

我支着下颏静静赏这片刻美好,遥遥望着,直至视线中再无光亮,才缓缓勾了勾唇角,看向对座之人,面若冠玉,俊逸出尘。

周禹浅浅一笑,「阿晏,可还喜欢这份生辰礼?」

我睫羽轻扇,缓缓起身,福了福身子:「多谢陛下挂碍。民女与家父商量,待过了年关,便要启程前往阿翁故地。陛下宽宥阿父一时错念,民女心中不胜感激。」

「不必言谢,若非老师暗中提点,朕也无法将犯臣贼子一网打尽。」

我谦躬着身:「今日别过,许再难相见,愿陛下如松柏常青,岁岁安乐。」

周禹眸光沉沉,缓缓收紧了手中茶盏:「阿晏,中宫之位空置多年,你该知晓朕的心意。」

……

两相无言,一室静谧。

周禹登基时,内乱方歇,为稳固朝堂,欲迎王家小姐为贵妃。彼时我曾问他:权势与我,你要如何抉择。周禹没有回答,只是隔天便同父亲提了亲事。

父亲为官数年,深知后宫险恶,心底并不愿我嫁去深宫,便多番推诿。

可如今想来,若非周俨,或许周禹耗尽了耐心,一纸皇命降下,我的归宿,也只能是入宫为后。

「民女乃犯臣妻室,得留性命已是万幸。陛下若执意而为,恐遭群臣口诛笔伐。」

周禹腾然起身:「朕不怕!朕已错了一次,难道要一错再错吗!」

我缓缓抬起眸子,静默凝视,若彼时他可撇下王尚书的助力,今时今日会否至这番境地?

「……陛下,落子无悔。这道理,是您教我的。」

.

至通辽已有数年。

我开了间酒肆,专酿神仙醉。英华同兄长开了武行,闲来无事也会随些兄弟走走镖,赚些酒钱。父亲门生广遍天下,许多学子慕名而来,如今在书院做起学究,倒是比我们几人还要忙上一些。

除了翊儿时常会问些教我答不上来的问题,一切都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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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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