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黎并没有遇到危险，他成功借着这份外力在游戏里苏醒了。

他不得不承认，刚才他失控了。

不计后果的摆脱失控还是有代价的，他的四肢直到现在都是僵的。

所幸房间里的自然气息令人灵台清明，好赖是将那个未知的声音驱散了。

那双眼睛……

是他自己？

他差点就被那个东西完全控制了。

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

为了尽快恢复行动力，弄清楚身上突然出现的异常，左黎为自己凝聚起了一层雾气。

而它也不负左黎所望，成功的洗掉了现实附带进来的睡意。

他会进游戏也不完全是一时冲动，他本来就打算给宋原一个“惊喜”。为此他得掩盖自己身为玩家的特征，打算来找岑渊，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学习的相关魔法。

看来现在他得先弄清楚身上突然出现的异常，才能做下一步计划。

从融合角色开始，身体上的异样都能在系统面板上有迹可循。

左黎便也调出属性面板，他的状态栏内也确实多了一个标签。

[半魔化]

三个字明晃晃的挂在状态栏的最末端。

还没看详细说明，左黎就先记起了这玩意儿先前在任务的惩罚栏里出现过。

任务他已经完成，不应受到惩罚才是。

左黎跳转到任务界面，之前的任务是完成了，但又刷出了个新任务。

任务名：[黑暗精灵的入门课]

任务描述：肆意杀戮后，良善已被你抛诸脑后。种族的血脉力量正在你身上汇聚，想要变得强大，成为一名合格的黑暗精灵，你必须学会正视自己压抑于心底的**，不以善恶而论。

打击你的敌人吧！

他们痛苦、嫉妒、悔恨，都将使你获得愉悦。

任务进度：暂无

任务期限：10天

任务奖励：黑暗精灵血脉提纯10%

失败惩罚：永久魔化

[永久魔化]

你的意识将会沉睡，埋藏于体内部的本我会永久接管你的身体。

你会成为半NPC，解除该状态的方法暂未解锁。

左黎细品了几遍，大概读懂了任务目标。

不让自己受委屈。

这么说来，那个声音并不是消失了，而是他的选择正好与任务目标一致，它才稍作休息了。

要遵从他的本心的话……

他现在是不是就应该去找岑渊了？

可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能去找他吗？

先前岑渊一眼就看出了他状态不对，还为他驱散了buff。

这次可是魔化啊。

身为光明的化身，岑渊会直接将他净化……吧？

左黎只是稍微升起退意，打算换条路走，沉寂的声音又浮到他耳边。

“血脉的力量不希望你让步，一个普通的祭司而已，极至的血统会帮你抵御掉光系魔法带来的不适。”

“你要是不敢去的话，不如让我接管……”

镜像的话音未落之时，左黎就先起身走出了客房，径直奔着圣殿大厅而去。

这座圣殿无人看守，左黎便也没有碰到任何人，只有那些蝴蝶孜孜不倦的与他相伴。

即便如此，左黎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脚步极轻的迈进大殿。

若有危险，他也好第一时间撤退。

至少不能让岑渊察觉到来的是他。

左黎不过迈了两步，还是先被发现了。

“你来了。”宛如雕塑静立在祭台前的岑渊侧身偏头，目带浅笑，视线落到左黎身上才压住嘴角的弧度，“我想你的那位朋友应该安全了，可我看你似乎不算高兴？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岑渊冰蓝色的眼眸里泛着柔光，溢散着绵延不尽的圣洁之力。

左黎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他非但没有感觉到不适，烦乱的思绪还悉数被压了下来。

见岑渊面色如常，也没再询问别的，左黎心弦一松。

“一语中的，不愧是祭司大人。”他还有心思开个玩笑，“跟着祭司大人学习，我也能学到这种神乎奇迹的读心术吗？”

岑渊眸中掠过微光，停顿了几秒，斟酌后给出答复：“这应该不能算是读心术，我只是稍稍向神明借了一点能量，能感受到一点身边人的情绪波动。”

哦，随口一问，还让他套出意外收获了？

那他想学的魔法八成是有着落了。

目的达成有望，左黎却没觉得多高兴。

厌恶伪装，依旧用得这么顺手……

他都有点讨厌自己了。

不，欺骗与伪装，是相互的。

他不该有负担。

礼尚往来而已。

左黎笑眯眯的埋怨了一句：“那昨天的时候，祭司大人可就作弊了。”

“嗯，我是作弊了。”

左黎一愣。

这回岑渊倒是答得快，还承认的极为真诚。

陡然触碰到了左黎刚预备尘封的心门，令他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骗子。

还说不是读心。

不过，他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左黎垂下头，眨了眨眼，试图摆脱眼眶中的湿意。

岑渊微抬下巴，权杖在地面轻叩，趁机蛊惑：“想学吗？”

左黎咳了两声，用激动掩住泪意，点头：“可以吗？”

“当然。”

听他答得这么轻巧，左黎还以为这事很容易呢。

哪想，转头就听岑渊一本正经的说，“成为祭司，你也能借到这股力量。”

左黎憋回了自己溢出的感动：“祭司大人，把有门槛的事说得那么容易，我会以为你想给捷径给我走走。”

“未尝不可。”岑渊笑吟吟的应和，“不如先让我听听你的烦心事，我代神明为你指个方向，怎样？”

岑渊这个知心人扮得很成功。

话匣子一旦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像久别重逢的旧友一样，在祭台下的台阶上席地而坐。

左黎谓叹着寻求安慰：“……我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背叛。”

“唔……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背叛。”岑渊低吟，“我应该是被遗弃的那个吧。”

遗弃一词，激起了左黎的反应。

他也是。

左黎安静下来，偏头看向岑渊。

岑渊身上的光环好似永不会暗淡，自打见到他起，他的脸上就总挂着良善的笑容。

左黎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曾被抛弃过。

就譬如他自己，面上不显，心底又是另外一番世界。

他以为自己摆脱了大半，到头来，黑暗仍在向他倾斜。

岑渊果不其然的感知到了他的怀疑：“不像是吗？”

左黎果断点头：“不像。”

岑渊依旧温和，并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我曾经是人族，我是父亲是人族联邦的一位贵族，他囚禁了一位精灵，与她结合，生下了我。”

“但在我出生前，我的父亲就已经有了妻子，还是联邦的公主。公主怨他多情，又恨他对自己薄情，于是拿到王族手谕，处死了我的母亲，我被她养在了身边。”

“她让我亲眼看到了母亲被吊死的场景。”

岑渊说得极尽温柔，左黎却可想见其中的绝望。

“或许是母亲被处死，威吓到了父亲吧。他不再从外面搜罗美人，开始与公主相敬如宾，有了他们的孩子。”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公主只是背地里打骂我，克扣一些吃穿用度。等到他们有了儿子，我在那个家里就成了多余的。”

“从取消我的家庭课业，到不再添补新衣，断绝口粮，到最后彻底将我赶出家门。”

岑渊凝望前方的彩绘玻璃，眼中的蓝色映出了一点斑斓，他呼了口气，偏头看向左黎。

他让左黎的面孔填满自己的视线，才飘飘然道：“不过很遗憾，我都记不起他们的模样了，故事只能讲到这里了。”

左黎不信他忘了，但也没继续探究。

“悲伤的过往没有缅怀的必要。”

左黎早已擦掉泪痕，漾在他眼中的水光柔和而璀璨。

“祭司大人，现在的你很温暖。”

岑渊回以一抹微笑：“心情好些了？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

左黎都来不及跟上他如此跳脱的思维。

看他怔住，岑渊叩击地面起身：“怎么，跟着我这样一位优秀的魔法老师学习，不算捷径？”

纯白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带出一股浅淡的草木幽香。

“还是，你不打算成为祭司了？”

“当然不是。”左黎忙跟着起身，“祭司，你说你曾是人族，那你现在的模样是伪装的吗？”

“不是，我的母亲是精灵，我有一半精灵血统，从她那里继承到了精灵特征。”

左黎眸色一暗。

看来还是得改变计划。

他稍稍神游了一瞬，只觉近前有光掠过，有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岑渊一直握在手中的权杖从他手上消失了。

不止如此，他的披风，头上繁复的饰品一概不见。

岑渊隐去了精灵耳，长长的金发霎时如潮退一般锐减到他的耳后。

他赫然蜕变成了一位人族王子。

岑渊冲他眨眼：“这才是我伪装的样子。”

左黎咬唇，扯出微笑，腹诽了一句“诡计多端”。

最终他还是向岑渊开口学了这个伪装魔法。

左黎摸着自然隐去的精灵耳，才恍然有了真正掌控住身体的实感。

安稳感才维持了几分钟，他的腕表响了。

是唐铎的来电。

还是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