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方平回到家里,还没有还魂,就听到母亲还有媳妇喜极而泣的声音。他心里奇怪极了。
难道母亲和媳妇提前知道了他会回阳不成?
谢必安对此也啧啧称奇,他正要将席方平推回他的肉身,就见一群衙役搬着一大箱又一大箱的东西进了席家。
谢必安:“……”
他揉揉眼睛,直接怀疑鬼生。阴间那些酒囊饭袋什么时候办事那么效率了?他这边才送人回来,另外一边就把羊家的家产全拿来了给席家?
正疑惑,一道修长的官服影子就从门外跨了进来。
席家的老母、媳妇连忙走上前去,对他感激不尽:“多谢褚大人!多谢褚大人!”
褚照将他们扶起来,叹气道:“这也只是本县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了。希望那姓羊的在阴曹地府里看到,不敢再为难席老丈,也能早些放席方平回来。”
席方平愣愣地瞧着眼前的一切。
谢必安却将前因后果,在看到褚照那一秒就全部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谢必安哈哈大笑,然后转头对席方平说,“好了,时候到了。你快回你的身体去吧!”
说着,推了席方平的灵魂一把。席方平一个趔趄,跌回他自己的身体里。
席家的两个女人正在诉说她们对褚照为她们家主持公道的感激,忽然听到正堂那边传来动静。原以为是错觉,结果没一会,就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娘……阿芝……”
这一变故,连褚照都惊呆了。
席家的两个女人更是顾不得什么,跑回去,又哭又笑:“方平!方平是你吗?”
“是我……娘,阿芝,我回来了……”席方平十分虚弱。
褚照也跟过去看了看棺材里的席方平,然后搭了把手,把他从棺材里扶出来。
席方平也明白了他不在阳间的时候,也有官为他们家洗清了冤屈,他感激地看着褚照:“多谢大人。”
“回来就好。接下来好好养好身子,以后好好孝顺你母亲,还有照顾好你媳妇。”褚照笑着说,“你母亲不必说,你媳妇对你可算情深义重——为了把东安县的县令一并告了,可是着实过了一顿杀威棒,替你申冤!你要是辜负她,老天都看不过去!”
他没有再留在房间里,耽误席家自己人说话,而是走出门,体贴地给他们留出空间。
在外边逗留的谢必安,一看到他出来,就很高兴地现了形:“褚定安!你怎么也跑到东安县来了?你不是庆泽县的官吗?”
褚照被谢必安乍然出现吓了一跳。听到他问,才笑着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晃了晃:“靠这个——我就知道席方平回来,要么是你送,要么就是黑无常送。”
“还说呢。范无救那人真的小心眼死了。不就是让他替我干了一天活吗?非要我还回来。对了,这个令牌是干嘛用的?”谢必安好奇。
“是圣人赏赐下来的,允许我只要遇到与妖鬼有关的不平案子,不限地域,都可以管。”
谢必安吃了一惊:“这么大的权力吗?阳间的皇帝还真是信任你。”
褚照笑了笑:“估计也就这两年。等过段时间,朝廷将妖鬼的事情普及出去,其他地方的官也明白所谓的妖鬼并非虚妄,这块牌子就会收回去了。怎么可能一直在我这里?”
“那倒也是。”谢必安拍了拍他的背,“不过也够出息了!我上次见到的可以审阴阳案子的,还是包大人呢。不过包大人那会可没你幸运,他受皇帝忌惮得很。”
褚照也觉得自己幸运,他笑道:“你猜我今儿个怎么来的?”
谢必安一拍手:“刚想问你呢。明明前日还在庆泽县。你就算把马跑死,也不可能今日就出现在东安县啊。”
褚照低头笑:“岑元子送我来的。”
“岑元子?”谢必安失声,“那位真人,怎么会有这样的闲心?”
褚照明白他的惊讶,他不动声色道:“修道之人要想成仙成神成圣,是不是需要无数的功德?”
“那肯定啊。别的不说,你晓得雷劫吗?只有有大功德的人,才能安稳度过雷劫。不然就算你的造化到了,挨不过雷劫,也只能是灰飞烟灭。”谢必安说着说着,自以为懂了,“难道真人觉得,送你来这里为人申冤,也算成就一番功德?”
他咂摸一下:“好吧,蚊子再小也是肉。”
褚照并没有对此解释什么。他验证了岑元子若想成圣,必须要有无数功德的猜想之后,就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自己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
功德……
降妖除魔、斩奸除恶当然是功德,造福一方,泽披万世更是功德。
他会为她攒功德的。
褚照算了算手上做的事,决定回去拉岑元子下水。
嗯,就从最直接的,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杂交小麦开始吧。
纪岑一直到被拉去种地,还一脸懵。
“这是甲田,这是乙田,这是丙田……这是甲一号小麦,这是甲二号小麦……这是甲乙一号小麦……”
纪岑听了一耳朵的甲乙丙丁,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车轱辘来回碾了好几遍。她十分想回去打坐,只是褚照非要拉着她袖子唠叨这件事,她只能无可奈何留下来。
大概是缺人手?
纪岑默默在想,所以束手无策,只好拉她当这个壮丁?不得不说,这小孩年纪轻轻,要做的事却挺多的。偏偏明直、其镜、影四三个,眼下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拉她帮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毕竟她之前说过,让他有要求就提,不必那么生疏。
纪岑想到这,就忍不住心软了。这一心软,就下了三天的地。
等到褚老爷、褚夫人风尘仆仆来到庆泽县,又兴冲冲来到大济粮庄,见到儿子还有儿子的救命恩人的第一幕,就是褚照在那里唠叨“某某种子有某某缺陷某某优点,可以跟某某种子杂交”之类的话,而纪岑在那里表情变都不变地记录。
——还是用法术随时记录。
褚老爷才见到儿子的激动的心,顿时冷静下来了。
褚夫人也是。她脸黑如铁,儿子就是那么对待他的救命恩人的?她褚家的家教,就是让他那么对待他的救命恩人的?
于是河东狮子吼:“褚——定——安——”
褚照吓得原地差点蹦起来,扭头一看,发现老爹老娘都来了。
老娘还怒气冲冲,一副恨不得扒了他皮的样子。
褚照,褚照当然是扭头就打算跑了。
褚夫人一声大喝:“站住!你跑一个试试!”
到了外面威风凛凛的县太爷,两只脚就跟生了根似的,牢牢戳在地面。
纪岑看了这一幕,忍俊不禁。
褚夫人这才想起儿子的救命恩人还在这里,她刚刚那样子实在太不温柔了。于是褚夫人当场表演了一个京剧变脸,她迎上去,眼眶含泪,美人低泣:“这位便是岑元子了吧。多谢你几次救了妾身这不孝子的性命。妾身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
褚照冷眼旁观:哈,你装,你再装。
褚夫人狠狠瞪了不孝子一眼,又美人垂泪,端的是梨花带雨那般清丽婉约:“妾身这不孝子实在给岑元子添了不少麻烦。岑元子放心,待回去了,妾身一定对他耳提面命……”
这边褚夫人万诉衷肠,那边,褚老爷面无表情揪了褚照的耳朵:“你给我过来!你知不知道岑元子是什么人?那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爹我怎么教你的?你就是那么招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就算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凭她的道行,也足以让我们家把她当座上宾一样供起来?你倒好!你竟然敢拉着人家去下地!”
褚照觉得自己有无数委屈,不过拉人下地好像是有点不太地道……但是要想让岑元子掺和一脚这件事的功德,她不下地不行啊。
他总不能到时候雷劫来了,他眼巴巴凑上去跟雷劫说提前搞出杂交小麦的功德他不要了,算在岑元子身上吧?
想想也知道功德不是那么个算法的啊!
褚照敢怒不敢言。
褚老爷一看自己这傻儿子,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怒道:“你还不服气!你爹我还没跟你算账闯祸闯到阴曹地府去的事!你居然还不服气!我今天就揍你这个不孝子!”
关键时刻,落在后面的明直和其镜,眼疾手快扑了上来。
一人一边抱着褚老爷的大腿,闭着眼睛就一顿喊:
“老爷别打大人啊!大人现在都当官了不是小孩了!他要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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