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立于桂花树下,将掌心放在树干之上,轻声问:“羿,你以为,你如此做,我便会感动,我便会原谅?你错了。这次你又错了。”
他们的故事,要从许久以前说起,要从十日当空说起。
当时,帝俊一脉和羲和一脉的神明相继陨落,再无管束金乌者,十只金乌一同现身,三界陷入酷暑地狱,生灵涂炭,无一处幸免。
太元圣母焦急万分,却又寻不得破解之法。
在山海之间,隐蔽的角落之处,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居所,这居所甚是巧妙,在阴面,却有光亮,有海水涌进,却不至淹没。恐怕是当时世间,唯一一处清凉所在。
菩提正躲藏在这处福地,盘腿而坐,听海浪翻滚。
“好一处阴凉福地。”太元圣母不请自来,她寻了好久,才寻到菩提所在:“我还当这世间,再寻不到一处阴凉。只有酷暑,只有民不聊生。没想到,在这山海交接之处,有这样一个所在。”
“哈哈哈。”菩提早知太元圣母会寻来,他爽朗的笑着,道:“拇指大点的地方,竟迎来了掌管三界的太元圣母。真是蓬荜生辉啊!”
“师弟。”太元圣母亲切唤道。
“唉!”菩提声音上扬,顺势抬起手来,道:“不敢当,不敢当哦!我不过是个闲散修行者,您可是当今三界的当权者,您是这世间万物的主人。”
太元圣母听出挖苦之意,道:“如何不敢当?你我虽非同族,却属同辈,何必这般见外。这世间,是苍生的世间,这三界是苍生的三界,哪有什么主人,哪有什么当权者?我同你一样,只想苍生太平。”
“我们所求相同,但我们所为,大有不同。”菩提道。
“我知道你们心内有怨,你们只瞧见我让凡间生灵遁入轮回,看似剥夺了他们的修行之路。但你们可想过,这世间有天赋者才几人?世间弱者何其多?有天赋者,即便困难重重,仍能脱胎换骨,冲破束缚。可那些无知的弱者呢?我如此强权狠心,为的是长久的太平。纵使没有轮回,纵使凡人与神同寿,纵使你将他们都收为弟子,能修成变化之术的有几个?能像你我这般,化作尘土大小,藏到这拇指大的洞内的,能有几个?”太元圣母道:“再说那些有天赋者,他们能不贪者有几人?能为苍生者有几人?你们都说九州时好,凡人与神同寿,世间无轮回一说,可九州之时,时时在纷争,刻刻在争斗,那些被裹挟在战乱中的弱者,何其无辜?”
“师姐前来,不是为了劝我认同吧?师姐向来有主意,从不在意他人是否认同。”菩提道。
“成大事者,自不在意他人异议。”太元圣母道:“今日我为何来此,你心内明白。能制服金乌者,在何处?”
菩提悠哉答道:“会有人找到他的。”
“何人?”太元圣母问。
“自然不是师姐您了。”菩提道。
“只要你愿意,可以是我。”太元圣母道。
菩提摇头,哼道:“天机不可泄露啊!”
太元圣母心内焦急,道:“如今苍生有难,你莫要再遮遮掩掩,神神叨叨。你算出了什么?能解危机者在何处?”
菩提道:“师姐,无论是神是人,是妖是鬼,各自有各自的命数。师姐平定九州动荡,补天填海,安定三界,治下规则。这是师姐的命数。师姐当知,花无千日红,并非次次灾劫,都要靠师姐来破。如今这场浩劫,自会有新的能者平定。这是命数,强求不得。”
“我并非好大喜功者,只愿能早些破除苍生酷暑之灾。”太元圣母道。
“酷暑之灾自会平定,师姐不必再问,说破天机有损自身命数,师姐就当我是贪生吧!”菩提道。
太元圣母怒道:“你根本不是贪生,你就是瞧不起我。只因我没有神明血脉,你们这些神明后裔便不愿见我站到高位。更不愿助我。”
“师姐。这世间,神、仙、妖、魔、人、精、鬼、怪,都是天的孩子,并无区别,我从未对师姐有过偏见。”菩提道。
太元圣母转身要离去,菩提继续道:“天叫三界受难,三界就得受着。若是我说破了,三界少受了一分难,天便会再降三分。我不说破,便是护佑。师姐静心等待,便是相助。”
太元圣母回头,见菩提仍旧双腿盘坐,他闭上了双眼,神情平和。太元圣母自言:“静心等待,便是相助。”
果如菩提所说,有神女历经艰险,寻得扶桑木,制成神箭,又在机缘巧合下,遇到上古战神刑天留在凡间的后人。
刑天血脉,拉弓射箭,九只金乌从天而降,那位神女以自居山脉承接了金乌尸首。
这位神女正是华胥一脉仅剩的神明。
而后众神合力,引唯一的金乌前去扶桑木,设法施下术法,叫金乌一日一出。
“如今这场浩劫,自会有新的能者平定。”菩提的话在太元圣母的脑海里回荡:“师姐当知,花无千日红,并非次次灾劫,都要靠师姐来破。”
太元圣母淡然一笑:“三界后继有人,甚好。”
“母后是在说婉妗吗?”那时的玉帝带着几分年少的稚气。
“婉妗?”太元圣母问。
“我同母后说过,凡间三危地华胥一脉,并未归顺,那里仅剩一位神女,却是个很好的神女。儿一直前去劝降。”玉帝道。
“如今她正元气大伤,岂不是收复的好时机?”太元圣母道。
“不行,母后,绝不能用强权相逼。她刚刚为三界平定灾劫,我们相逼,岂不是叫人寒心?”玉帝道:“而且,儿中意她,儿想用真心打动。”
孩儿有心上人,一直穷追不得,太元圣母早就知道,却不以为然,而今,她不想再放任不管,道:“我儿眼光甚好。”
“母后,你真这么想?”
太元圣母笑着点头,回应孩儿的问题。
开心的孩儿凑到母亲身旁,道:“可她不喜欢我,更不愿归顺。”
“母后帮你。”太元圣母道。
“母后,母后,母后!”孩儿挽住母亲的胳膊,恨不能同孩童一般跳起身来:“母后,真的吗?我要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必做,乖乖等在天宫。”太元圣母道。
“母后。”玉帝带着几分担心。
“相信母后,她会喜欢上你,会心甘归顺。”太元圣母的目光扫过三个儿女,她心内明了,自己的孩儿中没有能治理好三界的能者,而她也知道,真心无法打动三危地的神女,但野心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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