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桢是被冻醒的。
阴冷潮湿的风轻轻拂过露在袖口外的肌肤,瘆人的寒意缓缓刺入他的骨髓。
脸颊很烫,烫得他以为自己在发烧,整个人很混沌,嘴唇干裂起皮,喉咙感觉要冒烟了一般。
本以为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继续睡下去,但冰凉的液体一滴两滴地滴落在他的脸上,让原本迷糊的意识在这一时刻瞬间清醒过来。
借着仅存的意念,他缓缓睁开干涩的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散布着不少霉菌的天花板,一团挨着一团连成一大片。
顾延桢想用手臂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来,不料身体一软,自己被重重地摔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他也借此看清楚了周遭的环境。
只能说很破败,像是一间废弃的办公室。
被摔烂的木椅露出锋利残肢,水缸杯上锈迹斑斑,放肆地横躺在一旁,杯底则是破了个大洞,透过洞口便能望见墙角处的蜘蛛网,网上还有一些早已干涸的尸壳。
而自己刚刚所躺着的地方,则是被刮蹭得体无完肤的木床。
他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粘着的沙粒,与此同时也瞥见自己手臂上清晰可见的针孔眼。
顾延桢回想起自己刚刚的反应,立刻想到了麻醉剂。
对方是通过麻醉的手段把自己放倒的。
此时的麻醉效果还没过去,所以顾延桢现在每走一步就像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手上的力气感觉连一方豆腐都捏不碎。
他无奈地靠在一个吱呀作响地木桌上,试图缓解腿部的压力。
手臂后撑,无意之中抓住一团被揉碎的纸。
顾延桢刚准备挥到一边以便自己的手能够撑得舒服点,但是敏锐地观察力告诉他这团纸有问题。
看起来很新,像是被人在不久前特意揉成放在这里。
既然放在了这里,那么自然是有用意的。
顾延桢二话不说就将纸团拆开,里面写着一行字立刻落入他的视野——
【要想活下去,就离开这里】
窗外的风挤过缝隙直奔房门,被氧化的铁门“哐啷哐啷”地作响,给顾延桢增添了一层焦虑。
顾延桢蹙紧眉心,眼里充满不解。
他还隐隐约约地听到门外正传来一阵又一阵低沉嘶吼声。
感觉就在外面不远处。
顾延桢的手心捏出了一把冷汗,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纸团上歪七扭八的文字。
额前的汗珠顺着轨迹流到顾延桢的下颚处,“啪嗒”一声打在了眼前的纸团上。
这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
在大脑慌乱之中,顾延桢顺着本能从口袋里摸索着手机。
摸到手机的那一刻,躁动的心便平静了不少。
他立刻拨打报警电话试图求救,但电话里头传来的却是一串忙音。
顾延桢不死心地又重拨了一次,同样的结果打消了他希望的气焰。
看到手机屏幕右上方显示“无信号”三个字,他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浑身僵硬。
恐惧与无助席卷整个房间,天花板上的吊灯因电路不通的问题时不时闪了几下。
不知什么时候没了风,此时的室内安静得只能听到顾延桢自己的心跳声。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闭上眼睛慢慢地抚平自己惊魂未定的情绪。
现在的处境很糟糕,顾延桢睁开眼扫视着房间内的一切,没有用得上的工具。
他打开布满厚重灰尘的抽屉,扬起的尘埃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捂着鼻子仔细地翻找。
里面的本子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在拿起来的时候就有不少的纸张掉落出来,而且页脚页眉处也泛着大片大片的黄。
里面大多数的字迹已经被水浸染得不成样子,顾延桢大概浏览一番也只确定里面写着的是实验报告,那这里应该是某研究人员的办公室。
“xx年8月9日,变体03910号今天状况正常,无任何暴力倾向。”
“xx年8月16日,变体03910号今天状况正常,无任何暴力倾向。”
“xx年8月23日,变体03910号今天状况正常,无任何暴力倾向。”
……
顾延桢一路看下来,除了日期在不断变化,剩下的句子都是在不断地重复。
等他准备把实验报告扔到一边另谋出路时,余光处的某一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xx年11月15日,变体03910号状况不佳,有明显啃食同类的现象,需加以治疗。”
顺着该日期所记录的报告后面,粘着一张灰白模糊的照片,似乎有些老旧,即便已经很难看清楚照片上展示的是怎样的场景,但顾延桢还是能够隐隐约约地猜到是一个体型怪异的生物正在残杀另一个与它模样相似的生物。
不过不像人,也不像动物,给他的感觉倒像是一个人兽。
顾延桢继续往下翻,通过报告上的记录大概也能知道治疗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已经开始有残害工作人员的现象,并且越往后翻,记录的文字就越多。
“xx年x月x日”后面页数的日期实在是看不清楚。
“变体03910号的情况十分糟糕,在给予药物治疗时突然情绪异常,无差别地攻击在场工作人员。”
随着实验天数的累加,实验情况局势愈加危急,字迹的主人开始慌了,在此之后所记录的内容潦草而又混乱,再通过晕染的加持下,顾延桢实在是从中提取不了任何信息。
当报告书写尽后,页尾处还附赠一张人兽血食大口地朝向工作人员的照片。
在翻看过程中,顾延桢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面部表情也十分凝重。
报告的结尾并没有谈及这场实验最后的结局,也没有谈及这位研究人员接下来的处置方案,就像断章了一般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不是房内过于安静的缘故,顾延桢又听到走廊上一阵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与之前低声嘶吼相对应,再看看手里的研究报告,经过一番联想,敏锐的大脑早已向他给出了答案。
那么直接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了,这是在自寻死路。
来到办公室的窗口处,窗户已经被人用铁钉死死地卡在里面,无论顾延桢怎样推都推不开,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其材质还是那种所谓的超强钢化玻璃。
室内除了有个小小的通风管道之外,没有其他的通道是通往外界,而那个管道依自己的体型是根本挤不进去的。
顾延桢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他顿时萌生了一种在这里写遗书的想法,可是,写了自己的老爸老妈也不一定看得到……
人生还没好好体验一下,怎么就快要死到临头了呢。
一想到自己正值青春佳年,处于适合在外面闯荡的年纪,顾延桢内心底处的绝望感又深深地加重了一层。
正当自己万念俱灰之际,他抬头望见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图纸,从远处看好像画的是整座楼的结构图。
既然上天给了他机会,那么他顾延桢就不应该被击垮在这里。
死,也要死得体面一些。
麻醉药的药效此时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顾延桢随意地活动了几下四肢,感觉身体状态大抵恢复得差不多。
他将图纸从墙上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根据上面的信息,这里是一家荒废的私人研究所,而自己正处于这栋楼的第三层。
整个研究所不大,总共也就只有四层,从这个办公室出来到最近的消防通道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到了楼梯口下去到达一层之后,顾延桢估摸着应该需要有个东西把大门打开,具体是什么还需要亲自去看看。
但是这样下来有些浪费时间,甚至还有危险被抓的可能,到头来也是自投罗网。
要是防身工具就好了,不求什么枪弹,只求一把小刀也行,顾延桢在心里默念道。
或许是因为之前积下不少口德,果真就在垃圾桶里面摸出一把还算锋利的美工刀。
虽然跟自己想象的那把刀差距有些大,但在这艰苦的条件下还是能凑合用的,那就是安慰心理。
在脑海里规划好速战速决的路线后,顾延桢将图纸塞进口袋,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壁上。
“咚、咚、咚”听脚步声好像还在这附近,并且是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咚、咚、咚”那脚步声又往回走,声响逐渐离自己所在的房间越来越近。
等到脚步声往相反的方向逐渐销声匿迹之时,顾延桢迅速按下门把手打开门向楼道的方向跑去。
空寂的走廊内,应急灯微弱的光照得里面昏暗不明,墙壁上沾染了不少干涸的血迹,并且呈喷射的状态印在上面。
顾延桢尽量控制自己脚踩地面的力度避免弄出较大的声响,提着一口气顺利地来到楼梯口前,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栗。
他用力拉开安全门,攥紧手里的小刀小心翼翼地进入楼道内。
迎面而来的腐臭味让顾延桢有些猝不及防,他站在原地干呕了一阵子才慢慢地恢复过来。
既然走到这里,那么现在想打退堂鼓是不可能的了,折返回去肯定会碰到那个恶心的家伙。
他捂着鼻子强忍不适地拿出手机打光,光打到地板的那一刻,一颗两眼无神的脑袋摆在自己面前。
这颗脑袋已经溃烂得面目全非,细长细长的蛆在那颗脑袋的脸上妖娆扭动着身子。
经过时,聚集的苍蝇如烟云般散开。
往楼道深处探去,发现许多尸体以不同的姿势歪倒在楼梯上,他们的身体大多数都被撕咬开来,瘫在一旁。
怪不得尸腐味那么重,再不离开真的会被毒死在这里。
所以顾延桢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屏住呼吸以小跑的形式来到了一层。
一楼就显得更破败了,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已经被人扯开扔弃在一边,而通往外界的出口更是连门都没有。
就这么出来了吗?顾延桢觉得一切太过于顺利了。
但是此地也不宜久留,待在这楼道内太久的话,尸体腐烂分解所产生的毒气反而会让他死在这里。
这倒像是逼着他往外离开。
刚跑到一楼大厅处,顾延桢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回过头发现是一个长着人兽共脸的怪物,样子跟实验报告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果然,这世上本就没有一帆风顺的路。
顾延桢觉得自己折腾了半天压根就是一点用都没有。
以他的速度,根本就跑不过长着豹子腿的物种。
但是求生意识尚存,顾延桢还是没打算放弃,毕竟都快要到出口了。
他单手将自己撑起斜身翻过栏杆,在途中顺手抄起一把长椅向那个怪物砸去,那怪物一巴掌将那把长椅拍得粉碎。
顾延桢尽可能的弄翻一些东西阻拦那怪兽的去路,也不知道为什么研究所的大厅能有这么多大型仪器摆在这里。
虽然拖延的时间不算久,但对顾延桢这个蝉联村里三年的长跑冠军来说,足以让他跑到大门口。
他立刻冲出了大门,但令他失望的是,外面一片荒郊野岭,连个人影都没有。
怪物此时也赶到大门口,在台阶上朝他所在的方向向前跃去,将顾延桢扑倒在地。
那个怪物张开沾满血丝的牙齿,瞪着猩红的双眼。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顾延桢竭尽全力地钳住它的嘴巴,拿起手里的破烂美工刀朝它的眼睛狠狠刺下去。
暗红的血液流在顾延桢的手臂上,此时的他无暇顾及,趁怪物吃痛的机会用双脚向那怪物的肚子处使劲一踹。
体型差异过大,顾延桢的肩膀被死死地按在地板上,爪子深深地陷进肉里。
那怪物虽然受到攻击,但按压的力度却没有有所减轻。
在与那怪物僵持的过程中,顾延桢的体力逐渐耗尽,钳住嘴部的手正一点一点被撑开。
明明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但还是一味地垂死挣扎,做最后的努力。
顾延桢内心自嘲道。
随着体力的急剧下滑,那怪物终于挣脱顾延桢的手,准备朝着他的脖颈处咬去。
顾延桢轻轻闭上眼睛,接受死亡的降临。
“砰”
一声枪响,子弹迅速穿过怪物的脑袋。
“砰”
又一声枪响,怪物侧身倒在顾延桢的身上。
顾延桢睁开眼,瞧见不远处正有人拿着枪指着他。
吼吼,来救老婆啦,嘻嘻。[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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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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