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季哥，我们赚了1500多！"宋亦白数着钱框里的钱，硬币在他掌心里叮当作响，脸上挂满了笑容，连那颗虎牙都闪着得意的光。

季野收拾完小推车，把身上沾满奶油的粉色围裙取下来，随手团成一团塞进背包："也不看看你季哥是谁。"阳光斜斜地照在他后颈上，那里还沾着一点糖霜，随着他转头的动作闪闪发亮。

宋亦白把钱理整齐递给季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季哥，林疏让我给你说今天下午你们篮球队要开始训练了。"他挤了挤眼睛，"他特意绕过大半个操场来找我说的，那脸色跟谁欠他钱似的。"

季野正数钱的手指顿了一下，纸币边缘在他指腹留下细微的触感。他想起美食节结束时林疏抱着蛋糕盒离开的背影，"听说你们换了新教练？见过没有？"宋亦白又补了一句，顺手捞起摊位上最后一个纸杯蛋糕。

"还没。"季野接过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评委证边缘的烫金花纹，"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学校钟楼上的电子屏，距离训练开始还有四十分钟。

宋亦白三两口吃完蛋糕，奶油沾在嘴角："反正不会比之前代课的那个可怕吧？上次，一个眼神就把周轩吓吐了。"他夸张地抖了抖，模仿那人标志性的皱眉表情。

操场上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班在拆摊位。季野把钱包塞进裤兜，突然摸到个硬物——是林疏的钢笔，不知什么时候被他顺了回来。金属表面被他捂得温热，笔尖的形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先走了。"季野拍了拍宋亦白的肩，"记得把推车还回后勤处。"

"得令！"宋亦白做了个滑稽的敬礼动作，又压低声音："对了季哥...你后面沾了草莓酱，看着跟血似的，建议换件衣服再去见新教练。"

季野反手摸了摸后背，果然触到一片干涸的黏腻。他暗骂一声，加快脚步往更衣室走去。路过图书馆时，他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户——那是林疏常坐的位置。窗帘微微晃动，但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更衣室里弥漫着熟悉的汗水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季野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球衣，19这个数字在红色布料上格外醒目。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钢笔小心地放进储物柜最里层，用毛巾仔细盖好。

水流冲过后背时，草莓酱化开成淡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脊梁流下。季野想起林疏捏碎那颗草莓的样子，指尖沾着鲜红的汁液...他猛地调低了水温，冰凉的水流激得他一个哆嗦。

当季野踩着点赶到篮球馆时，其他队员已经列队站好。周轩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站到前排。季野扫视了一圈，没看到陌生面孔——新教练还没来。

"听说新教练是省青队退下来的，"周轩小声说，"姓林，脾气特别爆。"

季野心不在焉地点头，目光却飘向看台。那里坐着几个学生会的人，林疏坐在最中间，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袖口整齐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似乎是感受到视线，林疏突然抬头，目光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季野。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秒，林疏率先移开视线，低头继续写字。但季野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耳尖又红了，钢笔在纸上划出的线条也比平时重了几分。

"立正！"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炸响。季野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大步走来。他约莫四十出头，寸头上已经冒出些白发，但身材保持得很好，走路带风。

"我是林明歌，从今天开始担任你们的教练。"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目光扫过每个队员，"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规矩，在我这里只有一条——服从。"

季野瞪大了眼睛，林疏他爸？！

"现在，绕场两圈热身。"林教练吹响哨子，"最后三名加罚五十个俯卧撑。"

队员们哀嚎着跑起来。季野调整着呼吸节奏，很快冲到最前面。跑到看台下方时，他听见林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林教。"

他抬头，看见林疏正俯身在栏杆上和林教练说话，他拍了拍林疏的肩膀，那张严肃的脸露出罕见的笑容。

"看路啊季哥！"周轩从后面撞了他一下，"你认识新教练？"

季野摇摇头，加快速度甩开队友。但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跑步上了。

热身结束后，陈教练开始分组训练。季野被分到投篮组，但他今天的准头奇差，连续五个球都没进。第六个球出手时，他听见看台上传来一声轻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19号！"林教练的吼声在球馆里回荡，"你是在给篮筐喂奶吗？用力！"

队员们哄笑起来。季野深吸一口气，这次他用了十成力，球狠狠砸在篮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弹飞到了看台上。

球不偏不倚地朝林疏飞去。季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但林疏头也不抬，只是微微侧身，球就擦着他的衣袖落在了后排座位上。

"对不起啊会长！"周轩大声道歉，其他队员也跟着起哄。

林疏合上笔记本，面无表情地看向季野："注意力不集中是运动员的大忌。"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季野耳朵里，"建议某些人把心思放在正确的地方。"

季野的火气"噌"地上来了。他大步走向看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三两步跨上台阶，直接站到林疏面前："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正确的地方'？会长大人？"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季野是运动后的汗水味，林疏则是淡淡的茶香。林疏的睫毛颤了颤，眼睛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比如，记住训练时间。"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季野的手腕，"而不是忙着数钱。"

季野这才意识到，林疏是在为美食节的事报复他。他压低声音："你故意让宋亦白转告我，就是想看我迟到出丑？"

"我只是履行职责。"林疏微微后仰，拉开距离，"学生会有义务确保各社团活动顺利进行。"

"放屁。"季野嗤笑，"你明明可以直接..."

哨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19号！"林教练的吼声从场地中央传来，"下来训练！不想打就滚蛋！"

季野咬了咬牙，最后瞪了林疏一眼，转身跑下看台。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一直跟着他，像羽毛轻轻扫过脊背。

接下来的训练堪称噩梦。林教练似乎盯上了季野，每个动作都要挑刺。"手腕太软！""起跳太慢！""你是老太太过马路吗？"吼声一次比一次大，到最后整个球馆都回荡着他对季野的训斥。

"现在，全场对抗练习！"训练尾声时，林教练吹响哨子，"19号对1号，其他人观战学习。"

周轩同情地看了季野一眼。1号是队里的王牌后卫，速度快得像阵风。

"开始！"

季野持球进攻，他能感觉到看台上林疏的目光，还有林教练锐利的视线。1号像堵墙一样挡在他面前，嘴角带着挑衅的笑："听说你美食节赚了不少？请客啊季哥。"

季野没接话，他突然做了个假动作，然后猛地变向突破。1号反应很快，立刻贴上来防守。两人身体相撞的瞬间，季野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薄荷味止汗剂。

"砰！"

季野用一个漂亮的转身过人甩开防守，跳投得分。球穿过篮网的声音清脆悦耳，他落地时正好面对看台，不自觉地看向林疏的方向。

林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笔记本掉在座位上都没察觉。他的嘴唇微微张开，睫毛上反射着顶灯的光，让人看不清眼神。但季野就是知道，他在看自己，专注得像是全世界只剩下这一个身影。

"好球！"林教练突然鼓掌，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才像样！"他走过来用力拍了拍季野的背，"篮球是用心打的，不是用脸！"

训练结束后，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季野留在最后，他需要冷静一下。更衣室里空无一人，他打开储物柜，那支钢笔还好好地躺在毛巾下面。

"表现不错。"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季野猛地合上柜门，转身看见林教练靠在门框上。

"谢谢教练。"季野干巴巴地说，下意识挡住柜门。

林教练走进来，随手关上门："你和林疏关系不一般吧？"

季野的心跳突然加速："...算是吧。"

"那孩子从小就不会撒谎。"林教练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他五岁时偷吃巧克力，嘴上还沾着渣就说没吃。"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说着。

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抱着个小男孩站在篮球场边。女人穿着白大褂，笑容温柔；小男孩约莫六七岁，板着脸，但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篮球玩偶——季野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和林疏一模一样。

"他妈妈是医生？"季野脱口而出。

"曾是。"林教练的表情黯淡下来，他收起照片，"从那以后小疏就变得不爱说话，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

季野的喉咙发紧。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林疏总是那么克制，连素描本里的感情都要藏在角落的铅笔字里。

"他从来没带同学回过家，也没提过任何朋友。"林教练意味深长地看着季野，"但上周他突然问我，篮球队员里是不是有你。"

季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加油，你是个好孩子。"林教练转身离开，在门口顿了顿。

更衣室的门关上后，季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

季野掏出手机，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开了和林疏的聊天窗口。空白的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等了半天也没消息发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打字：「纸杯蛋糕好吃吗？」

发送。

几乎是同时，对方的状态又变成"正在输入..."。季野盯着那个提示，心跳快得像刚跑完二十圈。终于，一条回复跳了出来：

「奶油打发过度。」

季野忍不住笑了。他飞快地打字：「你爸和你共同观察我？」

这次回复来得很快：「什么？」

「没啥，对了，你欠我一个诚实的评价。」季野按下发送，又补了一句：「还有你的钢笔。」

对方正在输入...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最后发来的只有一个字：

「嗯。」

季野把手机贴在胸口，笑得像个傻子。更衣室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他，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倒计时，又像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