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为虫卵灵识遭探查

偶有几只飞鸟落在梢头,落日之下,宝珠的影子被拽得失了形状,她步履不停,很快融进逍遥谷的夕阳之中。

冶心亭位于月牙潭东侧,金色的余晖洒在一片碧波之上,只是亭中依旧空无一人,宝珠立在亭檐的暗影里,她无心赏景,将外界警戒交托玄魂,默默将《太素澄明经》运转开来。

直至日头完全落下,水面雾气逐渐升腾,玄魂的声音才自心海传来:“来了,东北方向。”

宝珠将灵气归入丹田,旋即目光投向东北面的密林,只见一道玄色身影,裹挟着林中雾气连番闪烁,片刻之后,人已立在亭内。

温齐玉身姿挺拔,俊朗面庞在一片氤氲雾气中,显得颇为不实。

他望向水面缓缓散开的涟漪,语气听不出情绪:“孵化之法你弄到了?”宝珠躬身上前,将写好的纸笺呈上:“请前辈过目。”温齐玉的目光移至那卷薄纸,缓步走近,伸手将那纸笺徐徐展开。

宝珠垂眸退至一旁,却听心海之中玄魂递传讯:“这小子,好似中了赤面老儿的咒术。”玄魂语气混杂着嘲弄:“这寄颜咒乃玄幽教秘术,中咒者容颜会日渐趋同于心中执念最深之人,神情亦随情感而变,或喜或悲、或爱或恨,愈是抗拒变化愈快。欲保本来面目,便需耗费灵气时刻抵御。此咒虽不致命,但中咒之人如负山而行,日日面对他人容颜,既耗灵气又磋磨心神。”

他略作停顿:“若三月之内此咒未解,则容颜永固不得转圜。吾将解咒之法传与小友,以便小友求取虫卵。”

宝珠身形不动,依照玄魂指点,余光瞥向温齐玉耳后翳风穴。果然,一丝极淡的灰气,正盘踞于此,想起此人对自己易容的鄙夷,宝珠眸底闪过一丝了然。

温齐玉双指拈住纸笺,目光逐字扫过又在某处停留:“此处所言‘覆土微潮’,何以为度?”玄魂的话语使宝珠心间生出一股奇异的平静,她沉声应道:“谷中月壤以水调和,使其握之成团,触之即散,是为‘微潮’。”他微微颔首,目光下移落在最末一行字上:“舍陀花,是何物?”

“南疆瘴沼深处,月圆之夜方开一瞬的异植。”她将玄魂所言一一转述:“其绽放之时,花心流淌的银色浆液,内含筑幻绮梦之效。取其浆液,混入月华草基料,饲养幼虫,待其蜕变成熟,才具幻鸣神通。”

温齐玉将纸笺仔细收起,淡淡开口:“若有虚言,你小命难保。”他抬袖一挥,一个白瓷小瓶随即浮现在宝珠面前:“月华草籽。”宝珠拱手谢过,当指尖接触瓶身的一瞬,她将灵识探入瓶中查看。

暮色渐浓,温齐玉低头抚过衣袖褶皱:“怎么,你不放心?”他的话中透着冷峻,宝珠的指尖一颤,随即坦然收回灵识,将小瓶收入储物袋中:“前辈见谅,晚辈灵识微末,故而查探多有耽搁。”

她语调诚恳,却答非所问,空气有一瞬凝滞,温齐玉只觉此女脸皮之厚异于常人,正欲逐客之际,却听宝珠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疑:“晚辈斗胆,前辈耳后有外邪盘踞之象,莫非是中了南疆秘术寄颜咒?”

温齐玉蓦地转身,周身的灵气骤然坍缩,将宝珠牢牢困住。他声音沉缓:“寄颜咒?玄幽教赤面怪人的手段,他的亲传弟子都不能看破,你又如何得知?”

威压之下,宝珠双腿发软,她强撑着开口:“晚辈曾偶得一老者告知此咒术,中寄颜咒者,耳后翳风穴当有一线潜行灰气,容颜日渐趋同于心中执念最深之人,愈是抗拒变化愈快。”

宝珠周身的杀意猛地一颤,但此言既出已无法反悔,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此咒拖延越久,与心神绑定越深。三月之内若不解开,则容颜永固,再难回溯。”

四周寂静,宝珠仿佛听见潭边雾气凝结之声。温齐玉听她一番说辞,嘴角微抬,发出极轻的冷笑:“南疆秘术……就凭你?”他语气里带着淬冰的嘲讽:“莫不是他派来的探子,所以谎话连篇!”

温齐玉话音未落,宝珠头顶忽有灵压轰然降下,她只觉灵识好似被一只巨手擒住,朝元后期的威压让她识海剧痛,几乎要失去意识。

此事着实蹊跷,顾不上神识探查的因果,温齐玉忽的向前,立在宝珠身侧:“你既自称知晓此咒,那便由我亲自验证,放开你的识海。”

温齐玉的话在宝珠识海炸开,玄魂也感事态危急,匆匆传音而来:“吾乃寄生,小友切断联系此人无法感知吾之存在。灵识探查需偿因果,何况凝神以下,无法强制,此人未必真心探查。但若小友主动放开识海,所有记忆便认人查探,小友慎重……”

玄魂还在说些什么宝珠已听不真切,她只知道若不依言而行自己就要被此人捏爆,温齐玉绝非简单威胁。她脸色惨白如纸,眼角积蓄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此刻别无它法,宝珠即刻断开与玄魂的心神联系,心中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晚辈……遵命。”她艰难地吐出几字,被迫放开对识海的守护。

一道强悍的灵识瞬间侵入,在她记忆之中快速翻检。宝珠猛地闭上双眼,将喉间溢出的哀鸣生生咽下,她双拳紧握指缝渗出点滴鲜血落在衣角。灵魂被剖开的屈辱伴随着着□□的剧痛,宝珠恍若在炼狱中苦苦煎熬。

温齐玉显然对其他记忆并无兴趣,他专注地搜寻关于寄颜咒和那所谓老者的线索,很快便听到了玄魂对寄颜咒的详细叙述。确实与宝珠所说分毫不差。

然而,循着这个声音探去,温齐玉终是察出异常。宝珠浑身冰凉,不住颤抖,体内寄生残魂的秘密已然暴露无遗。

温齐玉虽震惊于残魂的秘密,但电光石火间,数个念头已爬上心头,他背着父亲屡次前往南疆,暗中筹谋之事却始终难有进展。残魂既为玄幽教长老,又可借此女制衡,启非天赐机缘 ?

他强行压下激荡的心绪,灵识更加仔细地捕捉解咒之法。然而,那解法出自玄幽教巫术,以他之能,无法完全参透。不过知道这些已经足够,温齐玉收回灵识,钳制宝珠的恐怖威压随即消失。

不知何时已有淅沥雨点落下,灵识探查带来的眩晕与无所遁形的屈辱交织在一起,让宝珠喘不过气,她脱力后退,勉强扶柱而站。当柱上的雨水浸湿掌心的伤口,涣散的神志瞬间恢复清明,她不敢抬头,眼中尽是惊惧。

既然此女有远超预期的价值,何不为他所用,温齐玉将目光自宝珠身上移开,抬手将一淡青玉瓶送至宝珠面前:“此物为蕴灵丹,若道友若灵识有损,可以服用。”

雨势渐大,凉意袭人。宝珠怔怔望着玉瓶,并未接下。此人既已知晓寄生残魂,非但没有抽魂炼魄,为何反而以药相赠?

温齐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双臂环抱,食指无节奏地敲击着手臂:“我虽已得知此咒解法,但其核心关窍却是玄幽教秘传巫仪,非我所能施展。”

他略作停顿,目光掠过宝珠,不知看向何处:“那位‘玄魂’既是玄幽教长老,想必南疆诸事知之甚广。林道友若能与我同去南疆,处理些未尽之事,我可保你此行必有所获。”他袍袖一拂,又将一墨色木盒推向宝珠。“这月蟋虫卵便作为解咒的报酬。”

宝珠闻言,顿时了然。月蟋、寄颜咒,皆是南疆之秘。他会如此无非是因玄魂对南疆的价值,只是她无法拒绝。

宝珠面上露出一丝受宠若惊,躬身向前,接过那木盒与玉瓶,声音恭敬:“前辈厚赐,晚辈感激不尽。只要前辈吩咐,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温齐玉凝视着她,试图从那完美的顺从之下找出哪怕一丝异样。可她掩饰得太好,竟好似探查之事从未发生。

他收回目光,望向空中的雨幕,心下掠过一丝极淡的异样:“林道友明白便好,如此便先解咒。”

宝珠不敢怠慢,唤出玄魂简单交代,玄魂虽感慨劫后余生,对温齐玉仍有忌惮,但得知虫卵与南疆之行皆有着落,当下便指点宝珠为温齐玉解咒。

宝珠将玄魂话语如实转述:“寄颜咒根植于心,外化于形,需观‘本相’与‘执念之影’交融之状,请容晚辈细观。”

亭外雨声忽然转急,伴着轰隆的雷声,在山谷间回响。温齐玉眸光闪动,若不是知晓玄魂存在,他真的怀疑所谓细观是此女对灵识探查的某种反击。他任由吹进亭内的水珠打湿面庞,沉默着压下荒谬的念头。

温齐玉指尖灵光一闪,数枚珠子已浮在空中,将亭内照得亮如白昼。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嘈杂雨声之中,却被宝珠准确听到:“那便看仔细了。”

光照之下,温齐玉清俊的面容逐渐扭曲变化,他原本的面庞与另一张轮廓相似却更为沧桑的面容诡异融合。尤其是那眉眼,长得与温齐玉别无二致,只是双瞳血丝密布,眸底喷薄而出的怒火就要将人淹没,与温齐玉往日的沉静无波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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