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长大的日子总是很无聊。
古代的宅院不像现代楼房,李乐滢记得小时候楼里的孩子放了学都会一起聚在院子里玩耍。
看现在?高高的院墙将每个家庭分隔开来,休闲娱乐活动都在各自的院子里进行,她也不知道原主有什么朋友,即便是出门逛街,周氏也会嘱咐嬷嬷寸步不离的跟着,于是几次之后李乐滢就没兴趣了。
之后她干脆叫管家准备鱼竿,打算提前开始适应老年生活。
安平县附近有条很宽的河,其中一条支流会流经李府后门,李乐滢每天睡醒就搬着小板凳拎着鱼竿窝在河道旁树荫下钓鱼。
起初父母二人觉得女儿家这样有损形象,直到李乐滢给李府加了几次餐之后便没人在有异议,李沐偶尔上工前还会李乐滢今日的活动有所希冀,例如:
“唉,许久未吃过鲈鱼,不知道今日下工能否尝到这般美味。”
李乐滢沉默片刻,答:“父亲,您有没有想过您之所以久未尝过鲈鱼是因为安平县不产鲈鱼吗......”
“胡说,上个月咱家不是还吃过清蒸鲈鱼吗?”
“那是母亲知道您嘴馋,特意花高价叫走商从其他县城买来的。”
“原是这样,还是我家娘子知道心疼人。”李沐顺势牵起周氏的手轻轻爱抚着,两人互相对视,眼里的爱意恨不得就要涌出来淹死李乐滢。
看着两人这副恩爱模样,李乐滢暗暗咬牙:还有没有人管管这些光天化日之下秀恩爱的人了!
于是她招呼都不打,提起自己的家伙事儿气冲冲地到了河边钓鱼。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怒气影响,还是因为临近新年,天气日渐寒凉,今日竟然没有一条鱼儿咬钩,李乐滢想了想,不如收拾钓具回家睡大觉罢。谁知离家不到十步,便和鬼鬼祟祟从后门溜出来的李乐游撞个正着。
寻常李乐游下了学回来都在家里老实读书写字,可今日天色尚早,如此行迹可疑,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事情。
“哥哥,你要出门呀?”李乐滢问。
“嗯嗯,是,出门转转。”李乐游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今儿你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
“坐得有些乏便提前结束了。”李乐滢眨巴眨巴眼睛。
“既然如此,你快快回去歇息吧。”
这么想赶她走,那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她。
李乐滢也不戳破,只说:“哦,那你记得早些回来吃晚饭。”
李乐游明显松口气,答:“好。”
见她不疑有他,这才放心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她说:“对了,你别告诉母亲我从后门出去。”
李乐滢乖巧点头:“嗯嗯。”
待到李乐游转身,她才收敛起那副人畜无害的懵懂笑容。
她当然不会告诉周氏,她要自己跟上去一看究竟。
因为李乐滢钓鱼的点位一直在李府附近,加之她表现出的安静懂事,所以每次钓鱼的时候嬷嬷并不会从旁相伴,眼下无人看顾她,正好去瞧瞧李乐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将渔具放在门口,寻着李乐游的背影悄悄跟上去。
李乐游不会想到自己这个年幼的妹妹会偷偷跟在自己身后,他过了河,在巷子里穿过几个拐角,来到一处人家,门上挂的门匾写着“许府”二字。
李乐游扣响门环,大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道人影。
远远的,李乐滢看不清那人的脸,但看得出是一个很高的男人。
只见李乐游十分谨慎小心的四处张望了一番,这才走进去,迅速关上大门。
看那男人的身形,不像是李乐游的同龄人,加上李乐游向来循规蹈矩,这异常的举动,很难不让人过分揣测......
李乐滢脑内飞快运转着,她走近许府,仔细打量这家宅邸的布局,发现靠近主屋的地方有几棵大树,她选了最近、最茂密的一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去,将自己的身体藏进树叶之中,一点一点顺着枝干爬到院子上方。
也就这个身子轻巧才能在这小腿粗的树枝上待住,李乐滢心想。
她伸长脖子望向院里,看到李乐游在和方才那个男人说话,那男人背对着她,还是看不到面容。只看背影和头发,那人身姿挺拔、发色乌黑——保守估计五十以下。
还是很危险,李乐滢啧了一声,竖长耳朵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李乐游声音不大,所以李乐滢听得很费劲,间断地能听到他在说:
“......此事万万不可让我父亲母亲知道......他们也会怪罪于你......只要......我都...愿意......”
李乐滢越听表情越冷,事情正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没想到真叫她遇上这种变态男。李乐滢气得牙痒痒,她恨不得立马找根棍子冲下树去,冲进去痛揍那个变态一顿。
许是“心诚所致”,只听见咔嚓一声,自己立身的树枝,断了,李乐滢抱着她的“棍子”坠了下去。
“卧槽——”
话音未落,李乐滢感觉到一阵风袭来,不知道下坠的风,还是面前那道黑影带来的风。
她被那黑影搂进怀里,那人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没稳住,向后仰倒在地,不过护得李乐滢十分安好——除了李乐滢紧握着的树枝,给两人带来了不小重击。
李乐滢疼得睁不开眼,艰难地支起身子,伸手揉了揉被树枝硌得生疼的胸口,另一手抽出树枝正欲甩向一旁泄愤——还好被接住了,否则差点摔死我,她腹诽道,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睁大眼睛,看到身下压着一人,看衣着正是方才和李乐游说话的人。
那人显然也受到不小的撞击,半眯着眼睛,眉眼皱起,表情不算好看,但五官生得很好看。眉眼浓烈,唇红齿白,布局周正,每一处都恰恰好长在该长的地方,看他脸部线条柔和,应该是个十七八的少年郎。
李乐滢被美貌冲昏了头脑,一时忘记了自己为何手握攻击性武器。
待到那人缓过神睁开眼,李乐滢才突然想起自己是来保护李乐游的,她内心十分惋惜,叹了口气:好一个浓眉大眼的,简直长在了我的颜值取向上,怎么偏就做了这种龌龊事呢?
又想:不过,也就是这种容貌,才能骗到李乐游那种无知少男吧。
在这一念之间,她用断裂的树枝抵着那人白皙的脖子,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压倒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敢诱骗我哥哥,做好受死的觉悟吧。”
她也没指望自己奶声奶气的嗓音和这瘦弱的身板能威吓住对方,她只希望自己能吓住李乐游,好让他清醒一点,除此之外,还在思考着怎么迅速让她兄妹二人脱身。
还未等到她想到对策,那人茫然开口道:“滢滢?你怎么在这里?”
还知道我的名字,看来是熟人,那就更加可恶了。
李乐滢冷哼一声:“怎么,害怕你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吗。”
这次接话的是李乐游,李乐游见她将断枝比到那人脖颈,生怕她伤到对方,忙不迭冲过来拉住她的手:“小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千万别伤到宁叔。”
李乐滢大惊,看向李乐游:“我问你在做什么才是,你真是糊涂了,我是在保护你,怎么你还护着他,气死我了。”
突然她又反应过来:“等等,你叫他什么,宁叔?”
李乐滢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陌生男人,虽然古人早成年,但她也不至于看走眼,那人看起来分明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李乐游猜不到她的诧异点,只说道:“没错没错,这便是阿吉的小叔,许大伯的亲弟许如宁,我们叫他宁叔,即便宁叔出门求学一年你忘了他的相貌,也不至于这么失礼。”
李乐滢有点晕:“管他谁的小叔,只要欺负你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作势就要夺回断枝。
那位始终被她压在身下的许如宁总算是抓住了问题的源头:“先等等,我哪里欺负小游了。”
“方才我听到我哥说什么千万被让父母知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同意,我看定是你捉住我哥什么把柄,胁迫他去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既然对方质疑她的判断,那她也不会那么霸权,就稍微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这是李乐滢对待一个坏蛋帅哥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谁知最先打她脸的竟是她的好哥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李乐游一脸茫然。
“我想想,滢滢说的大概是,‘跟我习武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父母知道,只要能跟我习武,无论多么艰难刻苦你都可以接受’。”许如宁想了想,补充道。
李乐游张皇失措连忙伸手捂他嘴巴:“宁叔你你你,不是说好保密,你怎么都说出来了。”
“我怕再不说清楚,你这妹子真准备压死我呢。”许如宁笑。
李乐滢还愣在原地:他们在说什么?习武??
听他们这样说,她忽然想起李乐游在家中便时不时提起自己想要习武的念头,但总是被父母拒绝,大概是李沐早年从军,受了太多伤,所以不想儿子走上自己的老路。
“小妹,你怎么还压在宁叔身上,真是太失礼了。”李乐游伸手就要拉她。
李乐滢如梦初醒,慌忙从许如宁身上爬下来,老老实实跪坐在一旁。
许如宁总算是能坐起身了,他理了理被李乐滢压得皱皱巴巴的棉服,头发上还沾着不少草屑。
好好一个帅哥被自己祸祸成这样,李乐滢心中那叫一个万分悔恨,哇得一声伏在地上:完了完了,第一次见面就闹了这么大乌龙,只怕留不下什么好印象,真是可惜,说不定未来还能发展一下,好好的帅哥就要从我手中溜走吗。
想到这儿,她的眼眶里沁出了悔恨的泪水。
李乐游以为她是因为失礼难堪,安慰道:“小妹你别哭呀,宁叔为人宽和大度,方才的误会他不会放在心上。”
许如宁也有些慌,连忙轻抚她的后背以示安慰:“滢滢真的没事,我知道你也是关心小游所以才闹了误会。”
李乐滢闻言微微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泪花,嘴角向下耷拉着,小心翼翼的问:“你当真不会往心里去?”
“当真。”
“那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
“有何不可。”许如宁笑。
他们两家一直相交甚好,虽然许如宁挂着个“宁叔”的辈分,但按年龄算其实也是同龄人,还记得小时候许如宁经常带着李乐游四处玩耍,那时李乐滢还不记事,总咿咿呀呀的要他抱。
也就是这一年,许如宁外出求学,才和李家两兄妹来往淡了些,小孩儿本就忘性大,也怪不得李乐滢没认出自己是谁。
李乐滢直视着许如宁的双眼,见他答得真诚,并无虚情假意的客套宽慰,总算松了一口气。
之后一番闲话,说到李乐游今天下学回来,碰巧在街上遇到许如宁,这才知道他刚刚休假回乡,怕是连许家大哥都未曾知晓这个消息。
说到这儿,李乐滢又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宁叔......”
她顿了顿,要她叫李乐游这个初中生作哥哥就算了,但要她叫许如宁叔叔,简直如鲠在喉。
“......你看你刚回到安平县,舟车劳顿,眼看快到晚饭时间,听你们方才说许大伯还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等见了你必定手忙脚乱一番,想为你接风洗尘。不如你随我们回去,晚饭便在我们家将就一顿,免得开火麻烦。”
“还是不打扰了。”
“这么说就真见外了,父亲和许大伯亲如兄弟,阿吉也常常在我们家中玩耍,我们两家早就像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小妹说的没错,我怎么没想到这些。”李乐游也在一旁帮腔,怪自己没有妹妹想的那么周到,谁叫他在街上一认出许如宁,满心想的都是来问问他这几年的见闻,以及如何才能让对方教自己习武。
许如宁见两兄妹盛情难却,再推脱倒显得他不够利落爽快,只好答应二人:“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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