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一处漆黑的岩洞里上方的钟乳石尖端滴着水,在一片寂静中明显极了。
突然,两道微弱的呼吸声和一阵凌乱的脚步突兀的响起。
一男一女互相搀扶着走进来,两人带着一身抓伤,脚步踉跄,跌跌撞撞的深入岩洞。
良响,二人颓然坐下来,靠在石壁上调息。
“初尘,那妖兽会不会跟进来?我们的玉简都用完了。”卫如清担忧的问道,一手持着弓箭,紧绷着身子盯着洞口。
谢清然摇头,声音虚弱:“应当不会。”
他看了眼妻子的伤,沉默着从储物囊里拿出丹药递过去。
“丹药是不是快不够了?”卫如清只拿了一颗,另一颗她强势的塞进对方嘴里,“你也吃点,你受的伤比我重。”
二人进了秘境后很快就碰到一起,但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的妖兽,可按理说秘境那么大,不可能随时都能遇到的,他们往往刚杀完一个,另一个妖兽就会出现。
是以二人一直在疲于奔命,身上的暗伤数不胜数,早已筋疲力尽。
“初尘,我觉着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卫如清说出自己的想法,她观察着谢清然的表情,迟疑道,“我们会不会被谁盯上了?那些妖兽很有可能是谁故意放出来的?”
谢清然面色惨白,他的右手骤然紧握,握的白玉毛笔嘎吱嘎吱响,他眸子暗沉,语气也不似往日那般温和儒雅,“谢康……他早就想杀我了。”
卫如清哑然,捅破了窗户纸,反倒不知去说什么了,她垂下眸子,将男子紧握的手慢慢掰开,又轻轻握上去,良响,她才轻声开口:“叔父他不想放权,可你毕竟是他的侄子啊。”
“我自年幼时在谢家的处境就极为不好,母亲被禁足内院,终生只能待在那四方天地,既要受外人对她魔修身份的指指点点,还要遭受族内人的白眼虐待,日子可谓是举步维艰,”谢清然满脸疲惫,嗓音低沉颓然,“我努力修行,为的就是能在谢家有一席之地,谢康见我如此天赋,便在族内打压我,苛待母亲,我曾想带着母亲远走高飞,可我走不出去,谢家魂灯总能找到我的位置,我不止一次想冲进宗祠烧了这该死的魂灯。”
后来,他只能认命的待在谢家,起早贪黑的修炼,终于在弱冠那年到达金丹,成为当时的修仙天才。
突破那天,谢清然高兴的跑去内院,跪在母亲跟前,笑着道:“娘,我结丹了!”
然而母亲惨然一笑,瘦弱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声音颤抖,“初尘,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你这些年过得太苦了……”
“娘,我不苦,我只要娘好好的,我努力修炼就能为你弄到上好的药材,为你治病!”
其实自打被谢家关起来后,谢母就疯了,她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总是痴痴傻傻的拿着谢尘的遗物笑,笑的口水直流,她还常常对着儿子憨笑,念叨着爱人的名字。
她看不懂别人对她的白眼,听不懂别人对她的辱骂,也看不出儿子每次的笑容下是无奈的悲伤。
这几日难得清醒,就得到了一个消息,她眼一眨,泪水就落了下来,“初尘!谢康要你娶卫家唯一的女儿卫如清!他突破时伤了根骨,要卫家的丹药治病,但咱们谢家和卫家可是祖上积怨的,他居然想出这个鬼法子!你和那姑娘压根就不认识啊!这是修真界,怎能用凡间的那些法子?联姻!这是在毁了你的一生啊!儿啊……娘对不住你,我无能,连你也护不住……”
这段话如一道天雷劈在谢清然身上,他眼里的光一下就灭了,恍若死寂,好久好久,他看着痛哭的母亲,温声道:“娘……别哭了,或许那姑娘不错呢,你别哭了,不是你的错,你别怪自己了,卫姑娘嫁给素未谋面的我才是吃亏呢,我会好好待她,既然婚姻已是不幸,总不能让她再跟着我受罪!”
谢母泪眼婆娑的看着早已能独当一面的儿子,回想自己痴傻的这些年,竟是错过了儿子的成长,心里一阵心酸愧疚,她猛地一把抱住谢清然,放声大哭。
再后来,他告诉母亲,让母亲等着他夺回谢家大权,未曾想,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母亲就发病自杀,连最后一面都未看到,那一刻,他觉着自己所努力的一切好像都成了泡影。
可他又发现,他还有妻子,卫如清一直无条件的支持他,以卫家身份助他良多,连去抚仙学宫的名额都是卫如清帮他争取来的,他连忙振作起来,继续筹谋谢家大权,他总不能再让自己的妻子步入母亲的后尘。
“近日族内开始商议让我接管谢家,谢康表面爽快,实则恨我入骨,”谢清然捏紧袖子,眼中血丝遍布,“松源秘境就是最好的机会,杀了我,就再也没有人会和他争谢家大权了。”
卫如清倾身抱住激动地谢清然,语气愤然,却带着一丝温柔,“有我在,他们杀不了你。”
谢清然闭上眼,回抱住清瘦的女子,他将下巴放在卫如清的肩上,鼻尖是女子身上特有的香味,神情倏然放松,他哑声道:“我只有你了……如清,我只有你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卫如清鼻子一酸,脑袋轻轻拱了拱对方的脖子,声音闷闷的。
咚咚——
长相丑陋的妖兽踩着地板从洞口走进来,它四只爪子上是锋利的指甲,身上是一层层的鳞片,头部奇怪,狗面牛角,猩红分叉的舌头耷拉着,唾液滴了一路。
它的鼻子在空气中猛地嗅了一下,四肢发力,猛地往前一扑。
卫如清顿感后脊一凉,她猛然转身,只见方才一直追杀他们的妖兽已然扑了过来,而谢清然在看到妖兽扑过来的瞬间就一把抱起卫如清往后撤去,空出来的一只手一挥毛笔,强悍的灵力如疾风扇过去。
这妖兽往上一跃,倒挂在岩石上,灵力打在岩石上,整个岩洞狠狠震颤了一下。
猎物一逃再逃,妖兽登时勃然大怒,猩红的舌头陡然暴涨数十米,直冲二人。
谢清然皱起眉,将卫如清往后一甩,自己执笔而上,灵力与舌头打在一起,打飞的灵力在石壁上炸开,他喝道:“走!”
“清然!”卫如清稳住身形,回身拉弓,裹挟着灵力的箭羽“咻”的射出去,将妖兽的舌头钉在石壁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谢清然执笔挥出一道叉,将妖兽炸的全身都是伤口。
妖兽暴躁的嘶吼一声,甩动身躯,用牛角去撞石壁上的箭羽。
碎石掉落,坚硬的岩石竟也不堪妖兽的撞击,轰然崩塌!
碎石中,谢清然用身躯护住了身下的人,他观察了一下四周,那妖兽连气息都没了,应当是死了,他弯腰将人抱出来,轻声问道:“如清,你还好吗?”
卫如清立马摇头,她摸到了男子后背上的血,登时一惊,她连忙拿出止血的药材敷上去,又输入自己的灵力去缓和谢清然体内暴乱的灵力,“你别总护着我,你伤的太重了……”
她扶起男子,将人带出这片狼藉,又赶紧炼化秘境里采摘到的药材给对方吃下去。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护着你,还有谁护你?”谢清然白着一张脸,却还是笑着安慰她,就见她掉了两滴眼泪,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哭……”
他抬起手,轻轻揩去女子脸上的泪,却不料手上都是灰,将人抹成了一个小花猫。
“笑什么?”卫如清红着眼,嘟囔道。
谢清然边咳边笑,“你可爱。”
音落,他的脸色骤变,一把推开面前之人,下一刻,妖兽的牛角就就刺穿了他的右肩,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卫如清瞳孔骤缩,喊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初尘?!!”
她柳眉一竖,怒火在眼中迸发,举起弓,她狠狠地放出一箭,射穿了妖兽的咽喉!
本以为这妖兽会断气,没曾想这妖兽竟是还不死,将谢清然狠狠一撞,身后的树干登时裂开倒下。
这时,一道暗红色阵法突然出现,将妖兽狠狠一掼,与此同时,一柄剑爆出冰蓝色的光芒,一剑刺进妖兽的心脏,须臾间,妖兽的心脏处倏然爆炸。
卫如清瞪着眼,看清了那柄剑——蝶魄!
她一愣,看向远处的二人,正是苏临舟和安客君。
“初尘?!”她小跑而去,扶起昏死过去的谢清然,顿时泪如雨下。
安客君着实没想到,苍嵘玉简上快要身亡的二人会是他们,他闪到谢清然身边,拿出自己的丹药喂进去,又赶忙输入自己的灵力去治疗对方的内伤。
而卫如清也没闲着,她一边哭,一边止血包扎,看着双目紧闭的谢清然,她哭的更伤心了。
——
一个小湖泊边,一行人歇在岸上,湖水潮起潮落,小鱼在沙滩上濒死挣扎,又被涌上来的湖水卷回去。
“离渊、苍嵘,幸好你们赶来了,不然我和初尘定会命丧于此。”卫如清双眼红肿,坐在昏睡的谢清然身边,她的发丝凌乱,唇色惨白,看起来可怜极了。
安客君一块石头上,他看了眼这夫妻二人,将腰间多余的储物囊递过去,“姐,这里面有些药和法器,你先拿着用,顺带看看你的伤。”
他又细细看了下卫如清,发现对方的衣服已经很破烂了,他立马移开视线,正准备翻看自己的储物囊里有没有外衣,就见苏临舟已经一脸冷淡的拿出一件白色外衣,递给了卫如清。
“啊?哦哦,谢谢苍嵘。”卫如清颇有些惊讶的接过衣服披在身上。
一边的安客君微微挑眉。
“有两个人朝这边赶来。”苏临舟垂眸看了看玉简。
安客君也刚好解开识海里的传音符,识海里登时一炸。
“离渊?安客君?你掐我传音符?!”陈免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堂溪程在一边模仿陈免的语气:“你怕是皮子痒了?!”
“……”安客君眼角抽抽,他压低嗓音道,“别废话,快点过来!”
“何人?!”苏临舟冰冷的声音响起,他蓦地起身,执剑而立,一双凤眸冷酷无情。
卫如清一抖,连忙握紧弓,与此同时,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她,她一低头,就见谢清然已经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谢清然无力的笑了笑,他像个病秧子那般咳着嗽,警觉地望向四周。
安客君也站起身,他召出怀萧,结果一铺开神识,就察觉到五六个元婴期的威压在附近,他心一沉,暗道不好。
秘境上方的天空骤然阴沉,乌云密布下冷风呼啸着穿过林间,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一行黑衣人蓦地出现在湖面,他们身上溢出魔气,神情阴桀,一步一步,走向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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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情愫暗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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