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昔颜惊讶地回过身来，看向顾洵问道。

顾洵从书案前起身，径直走到昔颜面前。

“你已经听到了，我不想再重复。”

望着眼神中全是等待答案的顾洵，昔颜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心悦赵芷柔，那岂不是正好给顾洵上了眼药？

万一顾洵动手打人怎么办！

说不心悦，那要是顾洵觉得赵芷柔最好，她却说赵芷柔不好，不也会招顾洵厌烦？

昔颜思量完，这就是顾洵给她挖的一个坑啊，陷她于进退两难。

“嗯？”

昔颜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顾洵却等不下去了。

“我……”

昔颜狠下心来，赌了一把。

“不心悦赵芷柔，也不会跟任何人抢她。”

说完，昔颜紧盯着顾洵的眼睛，做出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

其实，昔颜心里怕得很，双手握紧拳头做出防御姿态。

生怕顾洵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

顾洵并未答话，只是轻轻点点头，他相信昔颜说得是真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赵芷柔在自作多情。

“大人，你没噎到吧？”

看着顾洵不说话，昔颜开始担心起来。

“噎到？”

顾洵摇摇头。

“好，那我就放心了，大人你慢用午饭，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昔颜边说边转过身去，背对顾洵，双手去抓门把手，准备开门。

谁知昔颜还没摸到把手，一双更大的手，穿过昔颜肩头，抵在了门上，将她圈在怀中。

“大，大人，还有事啊？”

昔颜望着白皙清瘦手腕上，那双修长如玉的手，哆哆嗦嗦地开口。

“右臂疼，帮我上药。”

对了，昔颜原本也是要给顾洵送药来的。

看来竹竿那一下，确实打得不轻快。

“好，好的。”

昔颜看了看顾洵的手臂，完全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她更不敢随意动了。

“大人，你坐回位子去吧，我给你上药。”

“嗯。”

随着两边手臂的抽离，昔颜终于有了些喘息的空间。

顾洵坐回椅子上，正要伸手去拿石郎中给的红花油。

昔颜已经先一步从怀里掏出小瓶子，将红花油搓在掌心了。

“大人，哪里疼？”

昔颜举着两只手掌，走到顾洵身旁。

顾洵抬眼，就见昔颜两只掌心已被红花油浸透。

红花油特有的味道，完全掩盖住昔颜身上的淡淡薄荷香，让顾洵闻着有些不习惯。

“这里。”

顾洵挽起肩袖，露出右臂，指着肩头下方一寸半的位置，对昔颜说道。

“好嘞。”

昔颜曾经选修过中医推拿课，在课堂上学过一些皮毛。

因此，简单的推拿，对昔颜来说，并不困难。

昔颜先是将掌心的红花油均匀涂在顾洵所指的位置。

紧接着，用团揉的手法，帮助红花油渗入皮肤，化开皮下的淤血。

昔颜掌心贴在顾洵手臂的那一刻，顾洵便后悔了。

扭头看了看已经空瓶的救心丹，顾洵只能闭上眼睛，默默地念起清静经。

“好了！”

昔颜看着红花油渗入得差不多了，抬起手掌，嘱咐道。

“这会儿先别放袖子，不然沾上这红花油，可不好洗。”

交代完毕，昔颜完成任务般举着双手，轻快地向书房门口走去。

“这菜太淡了，去拿点酱菜来。”

昔颜轻快的脚步戛然而止，就那囫囵吞下去的样子，顾洵能尝出咸淡来？

“好的，大人，稍等。”

昔颜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便出门去了。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顾洵一人。

右侧的肩膀，刚才昔颜揉搓过的地方，已经开始慢慢发热。

顾洵终于可以停下心中默念的清静经，安静地等着昔颜回来。

昔颜回到小食堂，洗净手，搬出了酱菜坛子。

将坛子底腌得最久的酱菜捞出，昔颜端着盘子快速回到顾洵书房。

“酱菜来了。”

这可是小食堂里除了盐以外，最咸的食材。

看不齁死你！

昔颜心里吐最狠的话，脸上露最灿烂的笑。

这时，顾洵已坐到桌子旁。

看到昔颜递来的酱菜，顾洵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颜色最深的酱菜，送进口中。

霎时间，顾洵就想张口把酱菜吐出来。

这是把整个盐铺的盐，都倒进去了吗？

咸得顾洵舌头根都麻了。

“水，水。”

顾洵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两个字。

“水来了！”

昔颜及时乖巧地递上一盏茶。顾洵打开茶盖，也顾不上撇去浮沫，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哼，看你还要不要酱菜！

昔颜双臂抱怀，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太咸了，去拿些馒头来。”

一杯茶，冲淡了些顾洵舌尖残留的咸味。

“行。”

毕竟顾洵是老板，昔颜不能跟工钱过不去。

很快，两个白面馒头，就出现在顾洵眼前。

“粥呢？”

顾洵挑眉，抬眼看向昔颜。

“粥……”

昔颜心里已暴跳如雷，全靠仅存的一丝理智，支撑着嘴角两边挂着的笑。

“你自己去熬啊。”

昔颜声音，如蚊子般嗡嗡。

“你说什么？”

顾洵一脸茫然，那无辜的样子，让昔颜不禁攥紧了身体两侧的拳头。

“我说，粥在锅里呢，我去热一热就端过来。”

昔颜吐字清晰，但每个字都是单独从口中蹦出来的，尾音自带一股狠劲。

“去吧。”

顾洵两字吐得轻巧，昔颜则又要从书房到小食堂，来回奔波两趟。

这大热天的，又正值晌午，昔颜顶着日头，跑得满头大汗，还要回来给顾洵热粥。

“谁家大热的天，还要喝粥！”

烧火的木柴，此刻在昔颜眼中，就是那刻薄的顾洵，用力塞进炉膛里，又往里踹了两脚。

昔颜费了半日的劲，好不容易将热乎乎的小米粥，端到顾洵面前。

顾洵看了眼冒着热气的粥碗，唇瓣轻启。

“太烫了。”

这三个字，如三把利刃，刀刀扎在昔颜疲惫不堪的心上。

昔颜身体两侧的拳头，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晾一会，再喝吧。”

多亏顾洵后面这一句，才让他在昔颜的拳头下，逃过一劫。

昔颜走后，望着那纤细的背影，顾洵用力压住的嘴角，终于悄悄扬起。

“当当——”

顾洵正看着桌上的午饭出神，一阵强而有劲的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陈主簿？”

顾洵扭头，正好看到陈思迈步进来。

“大人，表小姐那事，这几日我们的人在福安寺，又查出了些蛛丝马迹。”

“哦？”

顾洵恢复正常的神情，示意陈思继续说。

“大人你手臂受伤了？”

昔颜涂过红花油的地方，依旧在空气中晾着。

陈思一眼就看到顾洵右臂上，一处长长的瘀痕。

“无事，我昨日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已经涂过药了。”

顾洵将涂了红花油的右臂，往身体里面侧了侧，又对陈思说道。

“先说福安寺的事情吧。”

“哦，之前不是打听到，表小姐去了福安寺，常有人去找她么。”

陈思将目光从顾洵泛红的右臂移走，看着顾洵的眼睛，禀报道。

“我们查到，是一个久居福安寺多年的老居士，顺着这根线，我们又通过老居士，扒出了她背后的人。”

“是谁？”

顾洵追问道。

“钞关。”

陈思弯腰低首，凑近顾洵耳边小声说道。

顾洵眉头突然一皱，怎么又是钞关？

这钞关，怎么总是追着他，阴魂不散？

“你怎么看？”

顾洵眼睛看向地面的青石地砖，若有所思。

“此时牵扯到钞关，恐怕还有内情，我们的人不知要不要继续查下去，请大人明示？”

“查！查清为止。”

“好的，大人。”

陈思拱手施礼，又道：“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安排了。”

“去吧。”

顾洵挥挥手，心中忽然又想起一事。

“等等，回京城的票，买好了吗？”

“买好了。三日后启程。”

陈思说着，就从衣袖中掏出船票，递到顾洵手边。

“好，你回去时，顺便去客房喊一下赵芷柔，让她到我这儿来一趟。”

“好的。”

陈思点点头，转身出了书房，向客房走去。

“表哥，你找我？”

赵芷柔很快便到了书房，远远超出顾洵心里预计的时间。

“是。”

“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

赵芷柔趾高气扬地走到顾洵身边，也不在乎什么礼仪了。

“你有什么事？”

难怪赵芷柔来的如此之快，看来她早就在来找顾洵的路上。

“你今日又为难昔颜了？”

“为难？”

顾洵眉毛一挑，道：“端菜送饭，她的本职工作，何来为难？”

“外面多热你知道吗？你让她来来回回跑好几趟！”

“热吗？”

顾洵用宣纸糊住窗户，本意是为了让自己净净心。

谁知却挡住了外面的日头，忽略了夏日的高阳。

难怪昔颜最后回来时，脸颊绯红。

赵芷柔这么一说，顾洵也顿然明白过来。

都是自己的心，在作怪。

让昔颜专门为了他多做几件事，顾洵心里的绞痛就能减轻好多，比救心丹还有效果。

走到书房门外，顾洵抬头看了下太阳。

正午的太阳，强光直射下，耀的顾洵睁不开眼。

昔颜可别晒伤了。

顾洵心下一紧，便拔腿就要往小食堂走去。

下一瞬间，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哎，你别走啊，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