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枕河摸着脖子上被咬的那块皮肤,轻浅的咬痕已经消失,可濡湿和疼痛还在心底回旋,久久不得平息。
后面冷声嗤道:“呵,宋公子的心思可真是比天气多变,明日也会觉今日非吗?”
宋枕河听见身后的声音,关上窗,转身平静地扫视身后的人:“我又怎么惹你了?”
“哼”,白鹇翻了个白眼转头,一脸气愤。宋枕河懒得去管他这些小心思,了当开口:
“我后日就要动身去江南,你说的事,我可以考虑。同样的,你需替我做件事。”
那人披着去年与宋枕河见面的那件披风,在桌边坐下,反问道:“我如何相信你?你已经失信一次了。”
宋枕河耸肩:“陛下似乎对我起了疑心,你若不愿意相帮,我出了事,免不了拔出萝卜带出泥,你怕不是也受牵连,届时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白鹇猛地抬头,凝眸盯住宋枕河,半晌松开紧蹙的眉头,灿然一笑:“我提的事对你好处不少,你让我做的只会让我沾上一身腥。你最近做事收敛不少,不会让自己出事,我不帮你,你也会想办法自救。”
“帮我做事不会对你毫无益处,帮我对你也大有裨益。扳倒周实,知道你身份的人又少一位,还是位高权重的人。让辞请我替他寻昔日好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人永远不会出现,甚至可以让人顶替他,只要你答应那件事。”
“成交。只一点,不准牵扯兄长,若是你让他圈进来,鱼死网破我也让你不得好死。”
提到苏欲飞,宋枕河眯着眼想了片刻,大发善心解释道:“我只是按吩咐做事,你也确实进了户部,抓你不算冤枉。至于你说我失信于你更是无稽之言,我只是在你的主子想要放弃你的时候作壁上观而已。而且第二次审讯,是我将人打点好才没让你暴露,看的全是让辞的面子。”
白鹇今日是借着太医院采买的契机在闹市甩开跟着自己的林木。林木尽职尽责但思想单纯,轻易便被白鹇用理由支开。与宋枕河见面,是为了让宋枕河替自己保一个人,此人关系朝堂战局,白鹇碍于身份,又无人手可用,思来想去,眼下只有宋枕河能帮自己。虽然宋枕河不可信,但他明白自己现在处境危险,自然会尽力而为。
宋枕河在椅子上坐下,环臂靠在椅背上,腿伸出去老远,半点礼仪也无,活像地痞。
白鹇端坐在座位上,正端起茶杯品茗,见宋枕河一副流氓样,忍不住皱眉:“你跟我兄长相处时也坐没坐相?”
宋枕河满不在乎地笑:“是啊,将军他就喜欢我不拘小节的样子,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衣服都不好好穿。”
白鹇呵斥:“登徒浪子!”
毕竟现在两人还有苏欲飞这层关系,宋枕河到底不敢和从前一样彻底惹火白鹇,“逗你玩的。我跟他见面时每次都穿最新样式的衣裳,正襟危坐。”
白鹇嗤之以鼻:“呵,以色侍人、人面兽心、工于心计。”
宋枕河本是看在苏欲飞的面上给他点好脸色,没想到白鹇蹬鼻子上脸,好容易忍住想动手的心,摆着脸道:“行了,最后一事,快点说完你快点走,等会被你身边那个侍卫发现了,又要解释不清了。我不会做对苏欲飞不利的事,所以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危,同样的,这点你也要做到。另外,以前的事谁都不可对他提及。”
这是白鹇一直担心的,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他二人虽和解,但白鹇早已不想多待,打开墙边的暗门走出包间。
林放被宋枕河安排在楼下守着马车,他真如苏欲飞所言保障宋枕河的安全,听宋枕河的话,旁的什么也不管,守在马车边也毫无怨言。景明在旁观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观察林放,回忆起春和的话:多看多学,学着林放的样子看紧马车。林放早就发现了他的目光,宋枕河近几个月都只带身边叫春和的侍卫出门,以为景明是宋枕河派来盯着自己的。他想起苏欲飞的吩咐,不自觉挺直了脊背,紧紧盯着马车,希望替自己主子给宋枕河留下好印象。
楼上春和清理掉刚刚白鹇留下的痕迹。不多时,包间的大门打开。
宋枕河见来人,扬起笑脸,起身迎了上去假意逢迎:“属下等了好久,终于把首辅您盼来了,尊驾降临,让这小小的包间都亮堂起来,属下见您心情都愉悦了。”
周实走了进来,客气起来:“哪里的话,我这一直想请寺卿喝酒呢,可时间上实在忙不开。这不,约了早饭,却让你在这白白等了一个半时辰,都快到午膳的时辰了。”
跟着周实进来的官员般附和半解释:“寺卿见谅,最近户部实在太忙,首辅还兼着内阁的工作,今早着实被绊住脚,记着和寺卿您的约,现在首辅也未用膳呢。”
另一人接着道:“是啊,都怪那工部侍郎……”
那人被先前那人用胳膊肘撞了,收住嘴。
周实满怀歉意地朝宋枕河示以一笑,宋枕河同样颔首表示理解,道:“辛苦首辅了,日理万机还得拨冗赴我的邀约。”
周实摸着胡须笑呵呵:“哪里哪里,是我的不是。若不是寺卿相助,犬子哪里能做到灵州知府这样的位置。”周实摇头,感慨道:“他生性顽劣、不通变故,实在是德不配位啊。”
宋枕河心底唾弃,想起收到的消息,恶心起周实来:“首辅过谦了,京都谁人不知贵公子不骄不躁、待人温和,这样的人都无德,在下怕是无颜见人。”
周实表情尴尬,拍拍宋枕河的肩,身后跟着的官员立马夸耀宋枕河。
“料想首辅也饿了,不如我们先吃后聊?”
周实自然点头。饭桌上,户部右侍郎和郎中不停给宋枕河敬酒,幸而宋枕河酒量不错。二人醉醺醺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旁边貌美的侍女替周实倒完酒,翩翩走到宋枕河面前,斟上满满大杯。
周实朝宋枕河举杯:“犬子初到江南,不懂规矩,还请寺卿看在你我昔日恩情上,多多提点。若有不对的地方,也请寺卿帮之更正,鄙人在此处谢过了。”
说着,周实喝完手中的酒。
宋枕河道:“首辅开口,在下必定两肋插刀,不过知府天赋异禀,又刻苦勤奋,哪里需要在下的帮助。”宋枕河说着,艳羡地看着手中的酒杯,像是勾起了什么回忆,他开口:“前两月,我在江南的时候还与知府喝过酒,那时知府初到江南,江南官场混沌,在下恐其不适应,没想到知府当时意气风发,扬言手中事游刃有余,无需旁人相助。”
周实沉了脸色,周全从小在自己的保护下长大,心思单纯,玩乐可以,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哪懂得半分。外调到江南,联合宋枕河和户部官员,欺瞒自己的父亲,周实不知宋枕河如何挑拨才让他无心仕途的儿子突然如此“上进”,心底对他的恨又深了一分。可如今江南早已不是自己的内宅,人员变动最早也得等到七月底官职评定结束,中间足足四个月的时间,可操作的空间太大。周全现在更是信宋枕河高过自己,周实不得不向宋枕河妥协。
“犬子无知,我代他向寺卿赔罪了。”
周实换了碗,连喝满满三大碗。宋枕河这才道:“首辅生分了,您与我而言,如同再生父母,知府就像是我的亲兄长,他若有困难,我自是要帮的。”
周实搁下筷子,又喝了三碗,道:“是鄙人的不是,这三杯酒为我生分了寺卿赔罪。”
宋枕河坐在马车里,扯了扯衣襟,想要他们将车驾到苏欲飞那儿,终究忍住了。
苏欲飞小睡完正在整理衣衫,墙突然被敲响,转过身,被一个满身酒味的醉汉抱了个满怀。苏欲飞将宋枕河府到床上,想让人做碗醒酒汤过来,谁知醉汉紧紧拉着自己,用水蒙蒙的眼望向自己。苏欲飞被他这样看着,走不动道,顺势坐下。
“觉,今是,而,而昨非。有,有用吗,苏欲飞?有用吗?”
苏欲飞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模样,仿佛被人欺负了彻底,他肯定宋枕河:“有用的,我陪着你。”
苏欲飞低头亲亲宋枕河额头,他却更委屈了:“为什么是额头,不是嘴巴?”
苏欲飞再一次低头吻了宋枕河的唇,两次,以免醉鬼借题发挥,问自己为什么只轻轻碰一下就起身。醉鬼安静了,但是没安分。他翻过身,用胳膊肘爬到苏欲飞身边,将脑袋搁到他腿上,朝苏欲飞明媚一笑。
苏欲飞喜欢宋枕河醉酒的样子。平日里,宋枕河克制又理性,虽然随着日渐相处卸下最初的防备,但远没有现在彻底。苏欲飞肆无忌惮地看着乖乖躺在自己腿上的人,紧张着、渴望着。如果可以,苏欲飞愿意时间就这样流逝。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宋枕河,让宋枕河真的陷入了睡眠。
宋枕河是被热醒的,今日降温,人们重新穿回冬装,可是爱人的怀抱永远是炽热的。苏欲飞靠在床上,怀里半抱着宋枕河,眼睛不眨地盯着,见宋枕河看见自己时明显眼前一亮,不由心情愉悦。
“你没有事情要忙吗?”
宋枕河语气里带着愉悦,还有些傲娇,苏欲飞想要是你醒来真的发现我在忙,又要不高兴,道:“正在忙。”
说着他轻拍宋枕河脑袋,这是他前几天发现的小妙招,拍宋枕河的脑袋他就会呲牙瞪自己,非常可爱。
宋枕河白了他一眼,见苏欲飞似乎心情更好,把头又埋回他怀里,照着他胸口狠狠咬下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