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随着夏日的来临,天气逐渐燥热起来,而每年酷暑,在位的帝王都会带上后宫和几位钦定的臣子前往行宫避暑。

距离去行宫还有几日,宣瑾柔还是无事就躺在床上,偶尔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顺便回忆一下某些模糊的记忆,她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凉月敲了敲殿门,喊道:“娘娘,陈贵妃邀请你去她殿中。”

陈皖双总是热衷于举办聚会,把一些妃子都聚在一起聊天,偶尔也邀请宣瑾柔,宣瑾柔总感觉这陈皖双明里暗里朝她打探着什么。

那种不对劲感再次浮上宣瑾柔的心头,难道陈皖双是为了笼络人心?可笼络人心也不是像陈皖双这么笼络的。

“我待会过去。”宣瑾柔从床上爬了起来。

宣瑾柔过去的时候,不少妃子都已经到齐了,胡美人也在场,宣瑾柔注意到胡美人的位置和陈皖双靠得很近,像是陈皖双有意安排的。

陈皖双态度亲近地对胡美人说着什么。

胡美人微微一笑,却是不着痕迹地疏远了陈皖双。

宣瑾柔落了座,她的视线挪到陈皖双的旁边,再次见到了春满——那位和罗素云师妹很像的婢女,她正站在陈皖双的旁边,为陈皖双添茶送水。

有妃子不经意地提起春满:“贵妃娘娘,平日里你身边的婢女总是换了又换,怎么最近总是带着这个小丫头?”

陈皖双看了一眼春满,面容舒缓,笑道:“她办事稳妥,聪颖又机灵,谁能不喜欢呢?”

春满微低着头,看不清眸子里的情绪,受宠若惊道:“能得娘娘赏识,是奴婢之幸。”

那位询问的妃子笑了笑,不再说话。

宣瑾柔觉得陈皖双这个人带着几分傲气,总是喜欢压人一头,给人以一种不屑与群芳为伍的感觉,上次她说要把权全让出来,不过是些漂亮话。

宣瑾柔敢打包票,就算有萧宜竹撑腰,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把权从陈皖双那全部要回来。

这样的人居然喜欢找妃子们闲谈,时不时以姐妹相称,这是最让宣瑾柔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她竟有些猜不透陈皖双。

宣瑾柔观察了一下果盘,她发现根本没有苹果的影子,陈皖双就是故意的!!

最开始的那一次她让娴妃给她削苹果后,陈皖双的神情就有些怪异,强忍着不发作罢了,怕是以后只要是陈皖双主持的宴会,都没有苹果了!

“呀,桌上摆了这么多水果,个个都精致漂亮呢。”宣瑾柔皮笑肉不笑:“陈贵妃还真是体贴人意,考虑周到。”

陈皖双闻言一笑:“臣妾竟不知,原来皇后娘娘是这么个巧舌如簧之人,这话说得令我都不好意思了。”

宣瑾柔懒得和陈皖双扯皮,她神色淡淡的,抿了几口茶,气势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陈皖双也不和宣瑾柔多说,转而与其他妃子聊了起来。

宣瑾柔磨了磨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娴妃斜着眼看着宣瑾柔:“皇后娘娘,你怎地……”

宣瑾柔:“闭嘴。”她现在心情很不美妙。

娴妃当真闭了嘴,想说什么硬是说不出来,娴妃心下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就失去了说话的**,她又被宣瑾柔呵斥得又不爽,只好在一旁生着闷气。

有妃子对陈皖双说:“贵妃娘娘,听说你的表兄救了皇后娘娘一命,就为了能进宫见你,你们兄妹情深,看得让人好生艳羡!”

陈皖双眸子弯了弯:“表兄对我真的很好呢。”她的面部线条较为凌厉,平时绷着的时候又冷又傲,而此刻竟是如春风化雨,彰显出几分柔和。

她说完后,还看了一眼宣瑾柔,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各位妃子的话题很是随意,聊着聊着,又有妃子说:“夏日如此之热,真羡慕能去行宫的姐妹们。”

陈皖双:“行宫也没有诸位想象得好,若是让我选,我会选择呆在宫中,可以免受路程奔波,有冰块消暑,还没那么多蛇虫鼠蚁。”

妃子说:“被贵妃娘娘这么一说,我倒是不羡慕了。”

聚会就在嫔妃们一言我一语中结束,陈皖双轻声道:“劳烦胡美人留下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宣瑾柔的视线在陈皖双身上停留了几秒,跟着妃子们一起离开。

陈皖双说:“我听闻,你和凌北王有一段交情,此事可真?”她的眸光投向胡美人。

“没有,我和凌北王一点干系都没有。”胡美人很坚决地否定,只不过话语略显急促。

“胡家有一位小姐,于洛兰桥处与一位男子相识,男子骗她是商贾,并时常于她相约于洛兰桥处,二人琴瑟和鸣,原本很快就要结秦晋之好,可那男子却失去了踪影。”陈皖双缓缓道来,每说一句,胡美人的脸色就白一分,胡美人佯装镇定,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可紧握的手还是泄露了心底的不安。

陈皖双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端详着胡美人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后来,那位胡家小姐,得知了那男子的下落,可是彼时,二人的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是亲王,她是将要入宫的秀女。”

“胡美人,是你吧。”

“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胡美人脸色很难看,“贵妃娘娘到底想说什么?!”她浑身竖起了尖刺,警惕而戒备地望着陈皖双。

陈皖双和胡美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陈皖双轻轻一笑,打破了僵局,她说:“我没有恶意。”

胡美人:“贵妃娘娘不必拿这个来说事,都已经过去了,敢问这宫中嫔妃们,难道都没有在入宫前有别的情缘吗?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胡美人话中明里暗里都想要撇清和凌北王的关系。

陈皖双:“我都说我没有恶意,只是刚好想起来这件事,找你证实一下罢,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胡美人那张秀气脸上克制着怒气,一字一句道:“你想威胁我吗?”

“怎么会呢?”陈皖双笑了笑,她欣赏着自己指上的豆蔻,语气亲昵道,“不过到时候,我有什么事情,可要拜托胡美人多帮帮忙了。”

胡美人的手指微微颤抖,没有说话。

陈皖双笑了,安抚道:“多来我殿中陪陪我而已,可以吗?”

胡美人恢复平静,垂下了眼:“可以。”

--

罗素云不在灵游寺了,宣瑾柔还是偶尔会到灵游寺抽个签,再找空净大师解签。

空净大师嘴里常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偶尔借签语道破天机。

有时候还能为宣瑾柔指点一二,虽说空净大师讲的专业性名词总是令宣瑾柔听得云里雾里,但宣瑾柔觉得这空净大师道行非浅。

空净大师为她解的签还有几分道理,后面还应验了不少,宣瑾柔就喜欢来找空净大师求签语,她心想指不定这古代的玄学还真有它的一番道理。

后日便要启程去行宫 ,宣瑾柔特地找了个时间去灵游寺抽签,空净大师解完签后,又叫住了宣瑾柔:“施主留步,你我有缘,我再为你赠语几句。”

空净大师接下来的话应该很重要,宣瑾柔竖起来耳朵:“你说。”

“酷暑之时,水龙破空,吉凶天定,吉人天相。”

宣瑾柔突然想起了什么 ,打算借此机会问个明白:“我的贵人到底是谁?”

空净大师一笑:“五行属火,一大取大,二小相合。”他并没有明说,只是隐晦地提点了几句。

宣瑾柔福至心灵,心下一惊:一大取大,二小相合,不就一个奈字吗?

司徒奈?!

--

长央宫。

“娘娘,皇上宣你进太乾殿。”凉月在门口道。

“不去。”宣瑾柔翻了个身。

“皇上说太乾殿里有苹果,他想邀你去尝尝鲜。”追月补充道,“貌似还有着新花样,保证娘娘不会失望而归。”

天晓得宣瑾柔有多爱苹果,凉月都能想到她说出这两个字,她家娘娘会是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宣瑾柔垂死梦中惊坐起:“苹果——?我现在就去找他!”

宣瑾柔下床穿鞋出门一气呵成,凉月都还没反应过来,宣瑾柔就走远了。

“娘娘,你慢些。”凉月看着宣瑾柔缩成了点的背影,摇了摇头。

宣瑾柔到太乾殿的时候,萧宜竹正坐在位置上精雕细琢着什么,离得远了些,宣瑾柔看得不太清楚。

“你说的苹果呢?”宣瑾柔人还未到他身旁,声音就先到。

萧宜竹抬眸望向宣瑾柔,颇有些无奈。

宣瑾柔走近一瞧,萧宜竹雕的正是苹果,那一颗苹果被削了皮,逐渐显现出新的模样,那模样漂亮极了,像是某种工艺品,要放在展览台上给万人欣赏的。

桌子上还有几个雕完的成品。

宣瑾柔觉得有些新奇,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宜竹雕苹果,不假思索道:“你还会雕刻?”

萧宜竹嘴角微弯:“近些日子学的。”

宣瑾柔的睫毛扇了扇,盯着萧宜竹雕了一半的苹果,道:“挺好看的,我能拿起来看看吗?”她期待地望着萧宜竹。

萧宜竹被宣瑾柔这眼神看得心头一紧,轻声道:“自然可以,随便拿。”

宣瑾柔拿起来在手上转了两下,仿佛在欣赏着什么稀奇玩意。

“喜欢吗?”萧宜竹说,“可以拿回去摆着。”

“喜欢……不对吧,这苹果怎么能拿回去摆呢,恐怕没多久就烂了。”宣瑾柔皱起了眉头,那不是没两天就要雕一个,多浪费。

“他国进贡的物品中,有一种玉液,能让果类保存许久,令它色泽如初。”

宣瑾柔放心了:“那便好。”

她凑近了苹果,仔细端详着:“这苹果雕得真好看,你雕的这个是什么呀?”她手上的苹果初具人形,只不过它的面部是空白的,看不出是谁。

萧宜竹:“你。”

宣瑾柔诧异:“我?”

“对。”

“那我不能吃了,我不忍心下手。”

“你可以吃我手中的。”

宣瑾柔将自己手上苹果放回桌上,接过了萧宜竹手上的半成品,左瞧瞧,右瞧瞧,最后狠下心,闭上眼睛咬了下去,汁水飞溅,味蕾上泛起甜意。

宣瑾柔很快解决掉了手上的半成品,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余光瞥见萧宜竹似乎笑了一下,极尽温柔。

宣瑾柔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空气中似乎染上了几分旖旎,宣瑾柔在一片静默中开口:“我想学雕苹果。”她随口扯的,主要是想打破这样的气氛,将异常的情绪压下去。

“我教你。”萧宜竹的眸底迅速掠过一道光,“不过可能要到行宫后才能教你。”

宣瑾柔没有说话。

萧宜竹说:“我待会儿还有点事情。”

宣瑾柔善解人意:“要不我先离开。”

“不用。”

没过多久,宣瑾柔看见御前卫领着萧溢进来。

萧溢有几分疲惫,他的声音微哑:“皇兄……我会证明自己的。”

宣瑾柔不解:“证明?”

她的声音吸引了萧溢,萧溢先是看了一眼萧宜竹,又看了一眼她,最后垂下了眼。

萧宜竹:“萧溢,你到底要证明什么?”他的笑容很冷,语气中似乎还有一些不耐烦。

萧溢:“证明有人陷害我,我发誓,若是这一切都是我萧某人做的,就让我天打雷劈,生不如死。”

宣瑾柔偷偷打量着萧宜竹,心中有所顾忌,直白地问了出来:“萧溢……你和司徒奈是怎么闹掰的?”

萧溢顿了一下:“没什么,只不过与他意见不合。”

听到司徒奈这个名字,萧宜竹的眼神暗了暗。

“意见不合?”宣瑾柔重复了一遍。

萧溢:“对。”

宣瑾柔半信半疑,意见不合闹掰得如此彻底?这萧溢该不会还隐瞒着什么吧。

她问:“因什么而意见不合?”

萧溢一下子卡住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皇嫂,你别为难我了,就是我觉得这样不好,他觉得那样不好,这一来二去,就掰了。”

“萧溢,你不说实话,我也不逼着你。”萧宜竹:“我信过你一回了,你是怎么对我的,萧溢,若我发现你有二心,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萧溢的面色一白,连嘴唇都在颤抖。

萧宜竹:“你下去吧。”

萧溢还想在说什么,萧宜竹重复了一遍:“下去!”

萧溢只好作罢,转身离去。

萧宜竹的眉眼上染上了几分郁色,身居高位的人总要考虑太多,他按了按眉心,看向宣瑾柔:“你知道……算了,你下去好生歇息吧。”

宣瑾柔坚定道:“我想知道。”

“……”

“以后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宣瑾柔说,“哪怕是朝堂之事,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都会倾听。”

萧宜竹轻叹一口气,他眸光流转,缓缓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我只是防着萧溢,甚至一再忍让,没有对他下手吗?”

宣瑾柔摇了摇头。

“因为我答应过他母妃。”萧宜竹道,“当年我势微之时,他母妃曾帮助过我......”

萧宜竹的眸光汇聚在某一处,眼神放空,即使那妇人的面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她的话仿佛还响彻在耳边。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假若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是你,请不要对溢儿赶尽杀绝,给他一个闲职,将他打发离皇城就可以了,溢儿不堪大用,也不会与你们争些什么,我也不指望他能成才,就希望他能平平安安。”

那时的萧宜竹道:“你不怕信错了人吗?”

“不怕。”

宣瑾柔静静地听着,她想起了不久前脑海中浮现的一段画面,宣毅成鄙薄的眼神,说萧宜竹不过是一个势微的皇子,连自己都顾全不了。几乎所有人都避着他,当时只要有一个人帮他,都是雪中送炭。

宣府不是,宣瑾柔也不是。

她的目光在萧宜竹脸上巡游,他的眉眼中总是带着几分化不去的阴戾,明明殿内不只有他一人,却显得身形单薄,宛若孤鸿落影。

宣瑾柔的心一瑟,萌生一个念头。

她想离他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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