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益笙开口欲解释，却发现没甚么可解释的，他的确是因为司徒枫不一样的本性，而生了退缩之心。

但分明是眼前之人欺骗他，又巧言善辩，想叫他心生愧疚，他虽单纯，却也不是傻子，于是抬眼看了看司徒枫，又移开视线，不欲多言。

“你那牙医医馆，我已派人看管，但你收的那些徒弟，胆子不大，尚不能独立行医，因此新老顾客，多有不满，你且休息几日，若有空闲，便去看看。”

“怎会如此?”乔益笙闻言却有些惊讶，“乔琴、乔棋、乔书、乔画四人都已经学得七七八八，独立操作也有上百次了，怎么会不能独立行医？”

“你于新婚夜离开之事，虽然没有闹大，但你那些徒弟，却是瞒不下来的，我虽派人多加安抚，奈何他们也不敢相信，生怕我会牵连怪罪于他们，便自觉失去了依靠，在那些达官贵人面前，自矮了三分，略微操作不当，患者尚未说甚么，他们倒直接跪下求饶了……”

司徒枫没有继续道下文，但乔益笙亦能自动脑补之后的情景，他原以为几个徒弟理论和实践均修习得不错，他便可以高枕无忧、放任不管，却未曾料到，这种封建的年代，医人不算最难的，难的却是如何处理医患关系。

乔益笙对待达官贵人天生没甚么畏惧之心，背后有乔院判乃至整个乔氏家族冲做靠山，更有摄政王为他保驾护航，自然不必在这方面多费心神。

但乔棋等人乃是他收留的孤儿，身如浮萍、无依无靠，拼命用功才习得一手医术，过往纵使他不在医馆中坐镇，他们亦知晓有人可倚靠，行事自然少了几分顾虑，但如今……

乔益笙瞪了司徒枫一眼，他如何猜不出，司徒枫是故意这么说，用来影响他的心态、警告他不要再次出逃，但偏偏对这些徒弟极为上心，又忍不住担忧那些耽误治疗的病患，道：“今日修整一次，明日我便去医馆看看。”

“合当如此，”司徒枫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又道，“这一路奔波，你今夜又要和家人秉烛夜谈，许是午时才能起床，那便未时抵达店铺？”

“你问时辰做甚？莫非要与我同去？”

“可。”

乔益笙诧异问道：“你不是说要去处置四皇子的事？”

“今夜多加忙碌，腾出一个时辰，与你走一趟医馆，尚可。”

“你不与我一起进门？”

“我若在，你如何能与家人舒心道些体己话语。”

“你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本王一贯聪慧。”

司徒枫沉思片刻，又从袖中取出一封厚实的信笺，递给了乔益笙，道：“送你。”

“这是甚么？”乔益笙没有伸手去接，他已经猜得七七七八八了。

“银票，用你常爱说的话语，那便是‘零花钱’。”

“我不要。”

“你若不收，那便将银票留给侍女，再叫侍女一直跟着你。”

“拿来吧。”

乔益笙气鼓鼓地接过了信封，拆开后发现里面塞了二十张银票，每张银票的金额是一百两，加起来便是两千两银子。

康朝物价稳定，一两银子折合一千文钱，一文钱一个素包子，两千两银子，购买力差不多折合前世两百万。

这哪里是“零花钱”，这分明是一笔巨款。

“有些多了。”

乔益笙只抽出了一张，便想把其他银票还回去。

“算不上多，”司徒枫将信封从乔益笙的手中抽出，又塞进了人衣衫内里的口袋里，“与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你既已于我成亲，我便合该养着你，叫你再花自己的银钱，我着实日夜不安、难以入寐。”

许是司徒枫的这番话以及此刻的情态，叫乔益笙看到了几分过去的模样，他没有再推拒，只是忍不住叮嘱道：“莫要搜刮民脂民膏，君子爱财亦取之有道。”

“听王妃的，”司徒枫好脾气地应允，“王妃曾言，民可载舟亦可覆舟，本王谨记于心，从不敢忘。”

“那也是旁人的言论，我不过是照搬过来，说与你听。”乔益笙的手指抓紧了自身宽敞的衣袖，又道，“莫要叫我王妃。”

司徒枫听见了这句话，却未作回应，只是转而道：“待七日之后，你休息得差不多了，便随我进宫一趟，面见圣上谢恩。”

“谢恩？”

“你我新婚当日，圣上曾派人送来一柄多子多福如意摆件，如今新婚之月将过，自然要入宫谢恩。”

乔益笙心中气愤直冲脑门，道：“他明知你我俱是男子，送这个做甚？”

司徒枫低笑一声，道：“你可知那些成婚的男子，若思想古板、情意不坚，亦会在府中豢养些妾室奴婢，诞下子嗣后，便抱养在正房下，权当做亲生子。”

——可就算你有心，也无力啊，老皇帝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行。

乔益笙张了张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我生不了，你尚无碍，莫要妄议圣上。”

“我乔益笙这辈子不会碰其他女人，亦不过通过甚么手段，叫其他女人替我生孩子，我既喜欢男人，便存了断子绝孙的心思，你莫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替我做甚么决定。”乔益笙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他甚至气得有些发抖了，强忍住了破口大骂，却忍不住吐槽几句，“纵使是他，也不应过问臣子内宅之事，他明知你我的情况，却如此行事，亦有负圣人之名。”

司徒枫含笑看他，这次却没道甚么“莫议圣上”，只待人说得口渴了，这才递上一杯清茶，又道：“我知你心意，附中并无任何妾室，如今不会有，未来更不会有，你我两人，相伴甚好，若是以后寂寞了，我便效仿你，领养些孤儿，权当是亲生子。”

——谁要和你一起过日子？

乔益笙有心反驳，但此情此景氛围过好，到底说不出口。

马车缓慢降速，直至停止，侍女在屏风外低唤：“王爷、王妃，已到乔院判府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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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