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司徒枫一时无言,半响道:“你兄长与幼弟俱是机敏变通之人,倒是你,一副菩萨心肠,给自己设下了条条框框。”

“若非如此,我当初何必去救你弟弟,”乔益笙顿了顿,又问道,“谈儿可好?”

“依旧是老样子,独居在院落之中,不愿见我。”提及幼弟,司徒枫的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忧郁,“若你有空,便去看看他,他一贯听你的话。”

“你亦知晓他的心病,”乔益笙在此事上与司徒枫争执过数次,却依旧改不了司徒枫的主意,“谈儿一心从武,你却拘着他留在都城内读书,他既得了裴将军的青睐,为何不叫他去试上一试?”

司徒枫面沉如水,道:“谈儿身患疾病,若是随军操劳,引得旧病复发,恐有殒命风险。”

“我亦早同你再三保证,那次谈儿发病不过是急症,并非先天有甚么缺陷,如今已数年未有症状,若你不放心,我亦可配置速效药丸,若有症状,服用一颗便可无碍。”

“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实在不想见他受伤,甚至陨落。”

“我亦可以为他单独制作贴身盔甲,如有此物,自可刀剑不入。”

“乔益笙,你曾允诺,绝不会再提贴身盔甲一事。”司徒枫的手捏住了乔益笙的肩膀,目光如利剑出梢。

“可这分明能护佑战士……”

“亦可让你、让整个乔家万劫不复。”

乔益笙呼吸了几瞬,隐隐约约也反应过来,半响,方才道:“你是怕谈儿赢得军功,引发圣上猜忌?”

“我如今尚且有用,圣上不会为此对谈儿出手。况且依照如今军中风气,若是不想要军功,自然有无数法子‘谦让’出去。”

“那为何……?”

“我不想叫司徒谈处于危险之地。”司徒枫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足够让乔益笙听得清楚,“他是司徒家,仅剩的男人了。”

——你不也是司徒家的男人么?

乔益笙张了张嘴,却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他知晓司徒枫的隐秘,也知晓司徒枫的心病。

因为少了那事物,司徒枫明明心悦于他,却狠心拒绝了他数次,纵使两人同床共枕,司徒枫亦不喜点燃烛光,乔益笙喜爱泡汤,司徒枫虽也陪他泡过几次,腰部以下却用厚实布料围得严严实实。

司徒枫厌恶自身身体的欠缺,亦将它视作最大的秘密,莫说身边多年服侍的仆从,纵使他的亲弟弟司徒谈,亦不知晓半分。

若不是情难自禁,若不是乔益笙冒死去救司徒枫,司徒枫亦不可能告知乔益笙此事。

纵使之后两人心意相通,顺理成章地在了一起,司徒枫的心病依旧未解。

乔益笙并非古人,他不能完全理解司徒枫对于血脉的看重,但他完全能理解司徒枫对于幼弟生命的看重。

司徒枫不忍见幼弟身处险境,但若是将心比心,站在司徒谈的视角来看,那便是兄长过于强势、蛮不讲理,硬生生毁了他多年的逐梦之路。

乔益笙是司徒枫的恋人,却也是司徒谈的朋友,叫他在不告知对方真相的前提下,为了司徒枫去劝说司徒谈,他做不到。

“改日我去看看他。”乔益笙叹了口气。

“好。”

两人一时无话,直到马车终于停下。

门外有熟悉人唤道:“王爷、乔公子,已到医馆了。”

司徒枫眉心微蹙,不悦道:“以后唤王妃。”

“是,王爷。”

司徒枫先下了马车,又亲自打了帘子,侧身催促乔益笙道:“下车吧,你那四个徒弟,正跪着迎你。”

乔益笙原本有些踌躇,听到这句话,便也顾不得什么,径直到了车厢边缘,趿着木质的台阶下了车,口中唤道:“跪着做甚,都起来吧。”

一贯听话的徒弟们却依旧长跪不起,乔益笙下了最后一节台阶,伸手便去扶大徒弟乔琴,等和乔琴视线相对,却发现对方此刻竟已泪流满面,只是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来。

乔益笙心中酸涩,叹息道:“你亦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爱哭鼻子。”

乔琴用衣袖抹了抹脸,道:“弟子有负师父嘱托,险些砸了医馆名声,自知罪孽深重。”

乔益笙目光逡巡过其他三位亲传弟子,又望向后排齐刷刷跪着的数十人,道:“你们呢?也是如此?”

“弟子有罪——”

乔益笙气笑了,他倒也不想做太多解释,只是任由自己的性子,回了句:“弟子如有错,我这座师父的自然错得更多,那便你们跪多久,我便跪多久吧。”

说罢,他便撑起衣衫下摆,直直地跪了下去。

司徒枫想要伸手去拦,对视上乔益笙的眼神,便收回了手,只是背手站着,瞧着着师徒互跪的画面。

徒弟们显然没有预料到此刻的场景,撑不过十个瞬息,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七嘴八舌开始劝阻。

乔益笙不发一言,面冷似冰。

片刻之后,三徒弟乔书率先从地上爬了起来,站直了身体,道:“若是师父不觉得我们有错,我们自然无错,何须师父陪我们一起跪着。”

有一便有二,很快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就起身得七七八八,最后竟只剩大徒弟一人。

“起来。”乔益笙只说了两个字,乔琴便挺直了腰身,踉跄着起来,又想去扶起自家师父。

但司徒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直接伸出了一只手,拦在了乔益笙的面前,乔益笙“啧”了一声,抬手扶住了司徒枫的胳膊,慢吞吞地站直了身体,对着面前的弟子们道:“若是你们早些起来,我便不用陪着跪这么久了,还愣着做甚么,日常的消毒做了么?今日的病患接诊了么?这月的账目都理清了么?还不快去忙你们的?”

“是,师父/馆长。”一群人眨眼之间便散得七七八八,只剩乔益笙亲传的四个弟子,乔琴、乔棋、乔书、乔画,四个男人相貌都不差,又都穿着医馆的统一制服,乍一看,像穿越前的偶像剧里的校草似的,最近许是睡得不够好,又消瘦了几分。

乔益笙不过是多看了几眼,肩上便是一沉,乔益笙瞥见了司徒风骨节分明的手指,暗忖了一句“吃醋王”,却也收敛了心神,道:“说吧,都有甚么难事,闹出了甚么幺蛾子,要为师帮忙收尾或者解决的?”

四人互相对视数次,最后还是乔琴上前一步,躬身道:“已全部解决了。”

“全部解决了?”乔益笙有些诧异,“何时解决的?”

乔琴下意识地看向了乔益笙的身侧,得到对方“实话实说”的暗示,硬着头皮道:“昨日便都解决了。”

此情此景,乔益笙如何不明白,自是司徒枫连夜派人,赶在他巡查铺子前解决了所有的难题。

他倒没什么矫情想法,也不会埋怨司徒枫之前不解决这些问题——说白了,司徒枫对于这家医馆的照拂,源头在他,他已“逃婚”,司徒枫能帮忙维系医馆的运作,已属难得,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如昨日这般,将所有难题“一次清零”。

他只是透过这件事,看清了他一直未曾看清的真相——他以为他是独自撑起的一片天地,不过是司徒枫在背后精心扶持,若是没有他,便没有他日常快活的日子。

这里不是他前世,不是那个平等的时代,这里是康朝,是书中,是再封建不过的时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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