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且住,接风宴不能办。”
“此话何意?”老太爷声线透着不悦,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沈玥瑶没看错的话,祖父看继母的神色大有一副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定不轻饶的架势。
“瑶儿,自小养在淮安,如今初回临天城怕是还不通这世族大家的礼数,若是急于现身于贵族世家面前,若是礼数不周恐会落下笑柄。”
“瑶儿在淮安可曾研习礼数?”
闻及继母所言祖父问及沈玥瑶,她张口欲答,被继母抢先一步出声打断——
“这礼数不周,旁的倒是没什么紧要的,毕竟是镇国公府嫡长女,公侯世家自然不敢摆上台面议论。”
“怕就怕这事传进宫里,让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听了去,恐会对瑶儿生出些许不好看法,要是觉得我们国公府教女无方就不好了。”
呵……
沈玥瑶心里一阵冷笑,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说她若是人前失礼,人家面上不敢议论,但私底下肯定会说三道四。
不得不说继母这棋走得好,步步踩在祖父最在意的点上,总祖父最在意的国公府荣誉与皇后看法来威胁祖父打消念头。
看着祖父扶额的举动,她知道祖父犹豫了,她必须尽可能说服祖父……
“祖父,瑶儿在淮安习过礼仪的,不会给镇国公府丢脸。”
“这淮安毕竟是个小县城,礼数教习定然是不能跟临天城作比,若是有所出入闹了笑话,对瑶儿你影响不好。”
没待祖父做出反应,继母横插一杠怼上沈玥瑶,乍闻继母那冠冕堂皇之言是在为她考虑,实则就是在暗示祖父她礼数不入流,不能见人。
“你的顾虑也不是全无道理,接风宴便从长计议罢。”
一室安静片刻后老太爷才出声,随即沈玥瑶察觉到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她锦帕擦拭眼角故作伤心委屈地哭诉:
“祖父,这是嫌弃孙女了吗?”
“瑶儿,祖父绝无此意,只是觉得你应该先学习一下礼数,日后出现在接风宴上才能博个好名声。”老太爷言辞恳切地安抚着。
“我听闻瑶儿在淮安女子八雅从无涉及,若是要学习怕是要礼数与八雅从头学起才行。”
“呵呵,身为国公府嫡女却是无才无艺的乡野草包,这要是让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看我们国公府笑话。”
继母与二妹一唱一和贬低沈玥瑶,三两句话间既震惊了父亲又让老太爷愕然,她明显感觉到祖父与父亲看她的眼神中透着失望。
“瑶儿,你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薛姨还真是消息灵通,连我远在淮安的动向都如此清楚,当真是对我关怀备至呢。”
面对父亲的质疑,沈玥瑶不慌不忙地意指继母暗中监视她。
她说的确是事实,到淮安没几年继母便暗中塞了教养嬷嬷进外祖家,美其名曰贴身照顾她,实则监视她一举一动。
所以她为了苟命长才不得不放弃学琴棋书画与六艺,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咸鱼。
“瑶儿,是父亲对不住你。”父亲心疼地看向她,接着对继母冷声下命令,“以后瑶儿的事,不许你过问。”
“郎君,这是为何?”
继母诧异询问父亲,他不只没搭理她还横眉冷对,她那委屈的模样看在沈玥瑶眼中顺眼极了。
继母不知道父亲生气的点在哪里,沈玥瑶却是心知肚明……
当年她之所以被送去外祖家皆因继母进门后不久她便一直大病小病不断,父亲怀疑是继母所为但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拿继母怎么样。
所以他找了个算命先生演了她一出不适合在正祖家养活的戏,忍痛将她送去外祖家。
他本以为这样可以让她安稳长大,但听见她说继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他肯定明了她远在外祖家都还被继母监视,他自然恼怒生气。
“父亲,瑶儿自小离家寄人篱下,如今好不容易回临天,我定不会让她再受任何委屈,这接风宴必须大办。”
父亲说着转而面带愧色地轻抚沈玥瑶的鬓角,“瑶儿,你放心,父亲绝不会让你寂静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我要让整个临天城都为你的归来庆贺。”
沈玥瑶硬挤出两滴感动的泪水应了句“多谢父亲”。
老太爷一脸头疼地提醒道:“可瑶儿目前难登大雅之堂啊。”
“可以让瑶儿先学习一段时间礼数,然后再办接风宴。”父亲忽而向老太爷提议。
老太爷点了点头,“也让她去明德学院学习一下八雅罢。”
听闻这个决定,沈玥瑶内心是拒绝的,她一个九年义务教育一路过关斩将读到大学的穿越者,实在是不想再上学读书了。
她只想佛系躺平,没事吃美食,看看画本,顺便发展她的事业好给生母与兄长报仇……
但她现在根基不稳,不能违抗父亲与祖父的意思,毕竟日后还要靠着祖父与父亲这棵大树过日子,也就点头应下了。
只是这继母与二妹百般不愿家中为她操办接风宴,她都能预想到这礼数与明德堂的学习一定不会太顺利……
*
日落西山月升柳梢头三回后,晨光的金辉划破苍穹黑夜,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明德学院,德馨学堂。
乙字号讲肆内讲堂上老师与同学们的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沈玥瑶低着头翻看着时下最新皇室八卦话本。
她已经来这德馨女学堂学习几天了,每天不是诗酒茶花就是琴棋书画,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却要被关在这度日如年,她只好不是睡觉就是看八卦话本打发时间。
今天的话本是关于四皇子谢晏川的八卦,熟人的话她必吃!
不过数日不见这家伙已经成了王爷,成了除太子以外最早获得爵位的皇子,想来皇帝应该很重视这个儿子,才会给他这等殊荣吧?
话本上说是他因为剿匪立功被封襄王,怪不得他不愿意用山贼换她的命了,她的命自是比不上封王拜相啦……
不过话说回来,他得好好谢谢她才是,毕竟这里面也有她一份功劳,要不是她替他挡下飞镖又杀了黑衣人,即便是封赏他也没命享。
下次见到他得让她请吃饭才行……
忽而读书声停,沈玥瑶的桌上被敲了三下,她忙睁开惺忪睡眼,此时女先生正满脸不悦地站在面前,她整个人瞬间清醒,边扬着笑脸边心虚地唤了句“先生”。
女先生板着脸,用手上的柳条指着沈玥瑶桌上的书本道:“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是什么意思?”
“额……这……”
沈玥瑶拿着书思索着该如何作答,作为一个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穿越者,这题实在太简单。
但她如今在继母眼中类似文盲,若是轻而易举作答那女人一定会知道她骗了她,不知道又会想什么法子要她命,故而这题她不能会。
“沈玥瑶,这句诗你会是不会?”
“这句诗是说琴有五十根弦,一根弦是一年。”
面对先生的再次提问,沈玥瑶尽力装不会了,奈何这诗句思念青春年华的意思实在是太直白,她想不会都难啊。
但愿女先生能相信她是真不会。
女先生轻蔑地扫过沈玥瑶,语气里尽是对她的不屑。
“早就听闻镇国公府的嫡长女文墨不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嗯?
她才刚来学堂三天,基本没跟同学接触过也没展示才艺,怎么会有她文墨不通的谣言流出?
水眸扫过讲肆中所有女学子,恰好对上二妹看好戏的目光,顿悟这谣言的源头正是她的好妹妹。
回想那日在尚武院中她和她母亲就没少在老太爷面前阴阳她的蠢材人设。如今学堂人多她们更不可能放过这个可以让她出丑的好机会。
“既然不通诗意,在我讲解诗句时就应认真听讲,而不是一心二用看话本。”
“先生莫怪,实在是这诗书太过枯燥,我一见就犯困,需得话本提神。”
女先生严厉地教育声将沈玥瑶视线从二妹身上拉回,她尴笑两声故扮憨傻回应。
她一席话引得满堂大笑,贵女们纷纷投来鄙夷目光,交头接耳嘲讽着她……
“果然是小地方来的乡野村妇,实在上不了台面。”
“没承想镇国公府嫡长女,竟然是个草包。”
“跟她在一起做同学,真是丢脸。”
她没心没肺地舔了舔唇瓣,就当她们是在唱歌。
“朽木不可雕也!去门口罚站直至课下。”先生指着门口气愤地命令着。
沈玥瑶乖乖起身应了声“是”。
接着她便往门口走去,经过二妹时她看见她正幸灾乐祸的嘲笑她,她回以无所谓的笑意,只要她不在乎,别人就伤害不了她。
下一秒,二妹笑容收敛,脸色变得铁青起来,这下换她笑得春风得意了。
在门外熬了一刻钟左右,课讲终于结束,沈玥瑶扶着长廊木椅坐下揉着站麻的腿,忽而中心花园里传来一阵骚乱,她探头见一群女眷全都往男子学堂那处挤,同时叽叽喳喳议论御马考核。
见二妹也在其中激昂谈论,她立刻抽上前排吃瓜,此时听见二妹提议——
“明圣学堂正举行御马考核,这会儿轮到太子上场了,我们趁着下课赶紧去看看太子的马上英姿……”
注:“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引用于李商隐·《锦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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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被迫上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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