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一仰头,以为九天之上遍地都是天宫,走一步就有一个神通广大的神仙。
但其实不是那样的,天庭的本貌其实只是颗被镂空的玉石,共有九层。
而今天祁晏尘来的就是第一层,又名点仙台。
这里是问道人的终点,悟道人的起点,以后没走一步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每上一层都是一次新生。
祁晏尘边走边看,只见一个个装束相同的仙官们都抱着摞得比自己还高的文书跑来跑去,不禁感叹这一个二个的历尽千辛万苦寻仙问道,好不容易成了凡夫俗子口中万人景仰的仙君,却不料最后却是个端茶倒水跑腿打杂的,可悲啊。
还没感慨完,一阵橙色残影掠过,祁晏尘屁股就着了地,与那漫天的文书来了个亲密接触。他撕下粘在脸上的一张满是墨水味的纸,眼前站着一扎着侧麻花辫的女子。
女子眼睛明亮,声音甜美,弯下腰伸出手笑道:“好久不见啦,望舒哥哥。”
是羽民公主楚云起,朝颜神君。
祁晏尘把散落的文书捡起来给了那满脸担惊受怕的小仙官,回过身道:“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要是撞了别人看你怎么办?”
楚云起不以为意道:“怕什么?就算今天撞得是归吾那小子,他也只敢说我准头好!”
祁晏尘讪讪地笑了笑,心道这姑娘看起来不过豆蔻年纪,但可是只正儿八经的火凤凰,就算她现在还是颗蛋那也是颗横着走的蛋!更何况还早早成功化形?
一路过来祁晏尘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踩高捧低趋炎附势,那些个儿自诩人间第一流的神啊仙的,一见楚云起笑得那叫一个谄媚,一口一个公主喊的比唱的都好听,却偏偏对他这个逃天婚的月神视而不见。
祁晏尘暗骂道都是道上混的还谁比谁高贵一等?看人下碟真是被你们玩明白了!
到了点仙台,祁晏尘才发现天帝只邀了他、楚云起还有裴行川,一时顿感不妙。楚云起却是个神经质粗的,大大咧咧地就跑过去坐下了。
祁晏尘笑着朝天帝点了点头后才坐下,心里却想着怎么不见慕归月?
“今日召集诸位其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拜托各位。”
裴行川率先站起来,拱手道:“不敢当,本分所在。”
祁晏尘在心里给裴行川狠狠鼓了账,心道不愧是天帝的第一狗腿子,这拍马屁的速度比老鹰抓小鸡都快!
天帝点了点头,语气平缓,继续道:“神仙二族自古以来相互扶持,共同守护天道昭晷,维持世间平衡。而几位更是神族年轻一脉中的佼佼者,更应肩负起两族的责任。”
裴行川赞同地称是,楚云起则根本没认真听还在编自己的辫子,祁晏尘面上平静心里冷笑,心道少搞这一套,小爷我可不上当。
天帝语气陡然严肃起来,看了一眼祁晏尘,道:“前些日子,我前往诘神台观星象,却发现昭晷指针下落不明,寻找多日无果。”
众人皆是一惊,裴行川忘了拍马屁,楚云起忘了臭美,连祁晏尘都忘了吐槽。
天帝继续道:“那日请古神出山就是为了此事,但古神竟也无法探知指针下落,并还受到了昭晷反噬,所以这才召集各位。”
祁晏尘注意力一下就转移到了慕归月受伤了几个字眼上,正打算开口多问问,裴行川立马请命道:“九夷必当竭尽全力寻找指针下落。”
楚云起举起手,附和道:“羽民也加入。”
祁晏尘顿时傻了眼,看着眼前两个冤大头,暗骂道两个蠢货,这不明显是个烫手山芋吗?
他屏蔽掉二人清澈的眼光,恭恭敬敬道:“巫咸世代从医,并不精于修炼,怕是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但一定会在背后鼎力支持诸位。”
合格的咸鱼,那就是坚决不给自己找事且能在事找上门的时候立马关门!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古神会同你们一起下界......”
天帝话还没说完,就被祁晏尘掷地有声地打断了。
“我觉得我们巫咸是时候该担负起守护世间平衡的责任了。”
三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
祁晏尘面不改色,继续道:“本君觉得还是人多力量大,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裴行川无语的笑了一声,道:“望舒神君还真的是新婚的媳妇离不开郎。”
楚云起右手玩着辫子,一脸疑惑,问道:“望舒哥哥真的和归吾成亲啦?”
裴行川冷哼一声,嘲讽道:“咱们望舒神君可是飞上枝头当凤凰,和古神在昭晷下拜了天地。”
楚云起一脸心痛,拉着祁晏尘的手臂,痛心疾首道:“我听说那古神是个袒胸露乳满脸胡子的糟老头子,你就算是不想和归吾成亲也不该和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又老又丑的王八在一起啊!”
祁晏尘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慕归月人很好,不仅长得好看还会做饭,而且我们没有成亲,都是误会。”
楚云起松开他的手,一副此人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般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永远不要试图去叫醒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男人女人都一样。”
天帝咳了一声,道:“有了大家这些话我就放心了,都先回去吧,三日后在这里集合。望舒神君留下,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祁晏尘虽然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天帝身后朝着九重天走去,心道这家伙莫非这么小气还想私底下给我穿小鞋?
每上一层,布置就越清雅、人也就越少,到了九重天之上便只有他们二人了。
归吾在无妄崖边站定一手握拳一手负在身后,朝远处遥遥望去。
祁晏尘低头一看,整个世间都在他脚下,昔日仰头看不到顶的高山、放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海,此时此刻都显得如此渺茫。
“祁族长可是死了?”
祁晏尘眉头一皱,没答。
“看来是了。”归吾语气平静,继续道:“昭晷指针突然消失,怕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
祁晏尘心中涌上一股怒气,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归吾没答,自顾自说道:“先古神与先月神交好,曾赠天倾剑,天倾可启诘神台,因而世间可开启诘神台的只有三人,古神传承人、月神传承人,还有得道的天帝。”
“所以天帝这是怀疑是我巫咸监守自盗?”
归吾依旧没答这个问题,道:“若是我没猜错,祁叔谦死的地方应该有古神之力吧。”
见祁晏尘不回答,他继续道:“昭晷由古神一脉所创,自然受古神之力保护,若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自然是该受到惩罚。”
祁晏尘拳手捏得更紧,鲜血染红了蓝衣,一字一字道:“不是他。”
天帝转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并未定罪于巫咸,只是说了说我的猜测而已,望舒神君不必如此紧张。”
祁晏尘侧身甩开他的手,道:“那天帝还让我巫咸参与调查不怕引狼入室?”
“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心。”
天帝眼神玩弄,继续道:“那你说说看如果祁族长不是昭晷杀的,那古神之力又该作何解释?”
祁晏尘抬起眼来,满是凶戾,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自然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归吾丢下一句,“那我倒要看看是谁有那么大胆子,都敢觊觎天道了。”便飘飘然去了。
祁晏尘气的脑子发昏,走起路来感觉脚底下都是空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九重天。
一声清脆的少年声透过迷雾破了进来,把越陷越深的祁晏尘拉回了现实,眼睛这才对上了焦,是弄舟挤满脸担忧的脸。
“神君你怎么啦,听不见我说话么?”
弄舟钻到祁晏尘身下,惊呼道:“神君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那些狗东西又欺负你,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
祁晏尘扬起头,把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然后一把拎住弄舟后衣领,声音嘶哑,道:“谁敢欺负我?我这是风太大不小心迷了眼睛。”
弄舟抓起他还没结痂的手,气呼呼道:“我才不信,你每次都这么说,什么事什么苦都自己打碎了往肚子咽,所以他们才都欺负你。”
祁晏尘把手抽回来,吸了口气,有些心虚地道:“谁说的?本君什么时候是吃那种吃哑巴亏的人了?我这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弄舟哼地一声别过头去,边跑边骂:“是,比东海的万年王八还能忍!”
祁晏尘刚才的委屈劲一下散了大半,追了上去,道:“你这小崽子,一天天的和谁学的这些胡话?”
弄舟回过头来,扮了个鬼脸,道:“谁带的就跟谁学的!”
祁晏尘趁这个机会一把将人捉住了,捏着弄舟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道:“还真的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弄舟扑棱着求饶,道:“神君别捏了,好不容易吃回来的,别给我捏没了。”
祁晏尘无奈地将人放下,看着那自在奔跑的背影,他对自己说那我就勉勉强强守护一下那片土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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