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一怔。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倒霉过。
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背后站的,定是李洵无疑。
她如今进宫,名义上可以说是已经嫁给了李洵。虽说两人关系不算好,但谁能忍受名义上的妃子与曾经的“前未婚夫”独处一处,拉拉扯扯?
为保清白,容雪下意识地就推开魏长柏,急忙跑到李洵跟前想要解释。
那焦急的模样,好像她在乎的是她跑向的人一样。
可当她跑到李洵身边,抬头看到李洵那冷漠如冰的脸,就莫名畏缩了。
诚如此前所言,她和李洵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以前碍于两人互不说话,她在背地里对他说三道四也没什么。可如今,两个人虽说上了话,但哪次是好的?不管有意无意,容雪总觉得,即使她解释了,他多半也是不会信她的。
但死马当活马医,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认下这件事的。
容雪打定主意,鼓足勇气,一把抓住李洵的手臂,“官家,你相信我,我所说的透气真的是来透气。我不知道他在这儿!”
容雪神情认真,眉头微皱,就连嘴唇也微微抿起。那模样,好像她还委屈了似的。
李洵垂眸看着容雪抓住他手臂的手。
他对女子不感兴趣,所以很少有女子近他身,更没有像容雪这般不由分说地就抓着他的。他平时矜贵威严,就连男子,也无这般无礼对待他过。
容雪看着李洵不说话,反而低头看着她抓住他的手,反应过来冒犯,连忙张开五指,乖巧地松开。
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作祟,见他不喜欢被人碰,她居然还想抓着,就想让他难受。
容雪心情忐忑。
李洵看着那手指一点一点松开。
他应该是信她的。一个人不会这么傻,明知他就在不远处,还在这里私会情郎。
可他还是冷淡开口道:“如何信你?”
如何信她?
这就是愿意相信她,给她机会了?
容雪见着机会,立马跑过去对着魏长柏吼道:“你快说,快说你为什么来这儿,跟我没有关系。”
容雪现在看见魏长柏就厌恶,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被误会。
本来以为魏长柏解释了,这误会就可以解除了,可魏长柏唯唯诺诺,面对如今已是官家的李洵,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本来就是来找容雪的。容雪如今贵为贵人,乃是官家的女人。他与容雪有私情,这于他,根本是解释是死,不解释也会死的罪。
“你说话啊!”容雪急得几乎跳脚。
可魏长柏还是畏畏缩缩地低着头,一个字不吐。
“你说啊!”
容雪回头望着一旁依旧冷淡得只静静看着的李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对李洵是没感情,也不甚在意他的想法,可事关她的名节,无论她现在的夫君是谁,那都是必须要维护的。
眼见魏长柏不吭声,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容雪气得几乎想四仰八叉地原地升天。
目光掠过旁边的垂拱池,容雪也不知哪来的气力,用手一推,就把魏长柏推了下去。
不说就下去。
她都想把他推进水里总不会还喜欢他了吧!
容雪此举完全是上了头,没计较过后果的。
她看见魏长柏落水的一瞬间,还觉得魏长柏活该,可一看见魏长柏在水里扑腾求救时,她又立马害怕了。
“救命!救我!”魏长柏被容雪始料未及地推入水中,一时忘了凫水,本能地扑腾叫道。
容雪心脏砰砰直跳,她不会凫水。
魏长柏不会死吧!
容雪一想到死,立马转身求救道:“我不会凫水。”
言外之意,李洵若是会,就快去救人。
李洵原本看着容雪那一推,还有些惊讶。可此刻听见容雪的话,又蓦地面色一冷,目光冷淡地落在那水里上下浮动的人,视线比那照在水面的月光还冷。
他原本就极度喜怒无常,此刻更如此。他看着那水面,忽然觉得,平静的水面多无趣,多一只旱鸭子叫唤才得宜。
李洵冷冷地抬手放在身前,淡淡道:“我也不会凫水。”
只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尊卑的无名之人,死了,他还是负的起责的。
容雪闻言,心一下好像坠入黑暗,眼里害怕得泪光闪烁,她不会杀人了吧?
她还想再求一求李洵,可她焦急地转过头一看,魏长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稳稳当当地浮了起来。
魏长柏对上容雪的目光,瞬间惊恐,好像生怕容雪又要对他做什么灭绝人寰的事。
容雪:“……”她真是服了他了!
看见魏长柏无事了,容雪心中释然,愧疚也就消了大半。李洵见状,心中更是没来由地不悦离开了。
容雪追上李洵的身影,亦步亦趋。想要再解释,可又觉得再怎么解释也只是白费口舌而已。
她就是和魏长柏一同出现在了那里,这是否认不了的事实。
一路上,那踏踏的脚步声,像是凌迟的咒语,萦绕在容雪心头。
进宫第一日就出了此等变故,还说好好活着呢,她能活过两天都已是极为幸运的了。
容雪等着李洵的降罪,可直到走过一条石板路,走过长廊,甚至到了隐隐能听见花月宴热闹声的石桥上,容雪等待的降罪之声都未曾落下。
眼看再转个弯过个桥就要到花月宴了,李洵停下脚步。
容雪心灰意冷地埋头走着,就这么直直撞了过去。
容雪捂着脑袋,心里想着:“怎么不走了?”
抬头看向李洵。
李洵扭头看向她,她方才开口说话了吗?
顾不上纠结这个问题,李洵望着灯火明亮的宴会处,“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容雪无辜不解地望向他。
见人呆头呆脑的样子,李洵道:“接下来不准再跟着我了。”
容雪:“……”是讨厌吧!
李洵不让她跟,她便不跟了。
只是抬头看向宴会处,又看向已经坐下的李洵,她应该可以回去了吧?
容雪心惊胆战地回到宴会处,临坐下前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无论什么惩罚她都受。可她等来的不是李洵的惩处,而是紫檀过来拉她。
“娘子,你怎么一直站在那儿?你方才去哪儿了?”
容雪被紫檀拉着坐回原处。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洵,他不罚她?
过了好一会儿,容雪低头看向自己,自己全须全尾,一点都没少。她是不是在做梦?
按他那等对她不喜的态度,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容雪刚想叫沉香捏一下她,看她是不是在做梦,沉香就比她还疑惑地道:“娘子方才是不是与官家一起回来的?”
紫檀闻言也蓦地一愣。娘子和官家前后脚回来,如果不是之前一起回来的,那确实也算巧了。
她满腹惊疑且期待地看着容雪。
容雪见状,只眉头一皱,“你们怎么了?”
“快捏捏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比起两人的疑惑,她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验证。
容雪伸出一只手。
沉香紫檀见状一愣,都不敢上手。还是容雪强烈要求,紫檀看了眼容雪,才不忍心碰了碰容雪白皙细腻的手腕,最后扭头捏了下身边的沉香。
沉香吃痛,拍开紫檀的手,“你没事掐我做什么?”
“娘子说要看是不是在做梦啊?”她也想看她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容娘子好像……有点傻!
沉香闻言,看向身边两个“笨蛋”,独她一人委屈。
容雪也明了过来了,会痛,不是梦,她真的没事。
容雪高兴地笑起来。只是她才高兴完回头就看见有人在打量她。
而且人还不少。
其中一人居然还有白秋月。
白秋月乃安阳郡主和左相之女,其父握有实权,在朝堂上一呼百应,其母安阳郡主也盛名远播,颇受太皇太后宠爱。
身为左相和安阳郡主之女,白秋月也不辱门庭,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更有一曲霓裳舞,冠绝天下。且她生来不似平常女子,喜素雅恬静,她喜艳丽潇洒,更为她添上一份与众不同的风采。
和李洵一样,少时便离家求学。
只不过,李洵是游学,她是进入了天下闻名的阆苑,在阆苑里都是有名的才女。
此时此刻,她睐着一双眼,带着睥睨天下的威严,锋芒难掩地直视着容雪,让容雪大为受惊。
白秋月样样都好,她可不想得罪这样的人。
她只想在这宫里努力与人为善,争取活长一点。
“佛祖,保佑啊!我可是给你添了香油钱的,你也给了我开了光的平安符的,一定要保佑我啊!”
容雪侧着脑袋,故意假装看远处的风景。
李洵正心情无聊地想喝口酒,陡然听见这一句,让他一愣。
他像是知道这声音来自何人,下意识地看去。
不算显眼的位置上,容雪一身苍烟落照的长衫,下搭着流光白的褶裙,腰间玉环温润剔透,此刻正侧着身子,露出修长脖颈地望着另一边。
侧颜展露,明明无心,却难掩俏丽风姿。
他怎么又听见了?
一次听错不算什么?可两次算什么?
就像有一种无形的联系把两人拉扯在一起,李洵总觉得,他和容雪,好像与其他人不同。
可深思熟虑下来,又毫无可不同的依据,有的只是她又蠢又不害臊还喜欢他的依据罢了!
让神佛保佑?
李洵举目望向四周,正逢白秋月几人凉凉地收回视线。
容雪与李洵前后回来,虽然两人并非同时出现,但这间隔不长的一前一后依然被人看在眼里,自然引起了不少关注。
李洵也没想到,他让她不准再跟自己了,结果她真的只没跟了那么一会儿。他一坐下,她就动了。
李洵心中蓦地好笑,容家送这么个四肢不勤脑子也不发达的姑娘进宫,也不知道是怎么放的心?
原本苦闷的酒凑到嘴边竟变得有一丝香甜。
日子难过!容雪进宫不到一天,李洵就兀自给她下了结论。
容雪假装看了许久的景,心中担忧那些人还在看她没?
她故作大方地回头扫视,扫过对面白秋月一席时,正庆幸白秋月已经不看她了,可陡然遇到一双眼,又把她的不安拉了回来。
他看我做什么?
“他不会也一直在看我吧?”
李洵与容雪对视,容雪居然也不闪不避。
紧张疑惑的面容,僵硬的身体,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
而容雪此时只是在想,他不会根本没有大度地放过她,而是想和她秋后算账吧?
容雪皱眉无奈地看着,直到李洵先一步故作无事地移开视线。
这一幕看得容雪直发愣,好像……也不是要跟她秋后算账的意思,就是和以前一样,懒得搭理她而已。
再偷偷看一眼,好像真是如此……
容雪心情诡异地抱着饮子喝了口,厌恶一个人厌恶到不想搭理,似乎也是有点好处的。
李洵在她喝饮子的时候也抬眸瞥她一眼,见她皱眉抱着扶芳饮喝着,嘴角不禁上扬,脑子里想的全然写在脸上,偏偏还认真至极。
好像又听见她内心的无助苦闷,“他不会也一直在看我吧?”
偷偷一笑,又觑上一眼,看有没有新表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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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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