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敏累了一夜,刚醒就被钱氏叫了去,回了春熙院就奔着床去了。
直到午时初刻,冯婆婆去大厨房取饭时,才知道夫人给姑娘提了份例。
大厨房的婆子对冯婆婆也有礼了许多,不至于叫了两三声,都没个搭理。
冯婆婆没敢多打听,取了饭食便回了院子。
容敏睡前便吩咐午饭不必叫她,两人直接吃即可。
她这一睡,就直睡到了申时。
醒了后,冯婆婆告知了大夫人的行事。
不只是饭食的份例,更是安排了两个丫鬟、两个粗使婆子前来伺候。
巧的是两个丫鬟正是早上来春熙院传话的二位。
冯婆婆将四个新来的,带到了容敏跟前。
怜巧最先行礼,两位婆子紧随其后,而春杏则慢了两拍,才全了礼数。
她直到现在也没办法接受,自己早上还在这院里耀武扬威,现在就被夫人调派到了这里!
到了这里,自己还能有什么前程?!
见过了主子,容敏赏了她们一人一个荷包,顺便欣赏了一下她们接到荷包时有些扭曲的表情。
唯一的例外便是怜巧,眼睛里的光亮得像是自己得了最好的赏赐!
容敏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怀疑!
见过了礼,两个粗使婆子便回东厢耳房收拾去了。
只留怜巧和春杏在房内,这春杏原是二等丫鬟,怜巧则是三等丫鬟。
但两人那通身作派,却比身为大丫鬟的阿辛还要规矩!
尤其是经过此番调换,春杏升为大丫鬟,怜巧则升为二等丫鬟。
阿辛突然就有了危机感,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便想先训话两句,以巩固自己在这春熙院里首席大丫鬟的地位!
装模作样轻咳一声,“两位姐妹既然到了咱们这春熙院,就得知道谁是自己的正经主子,要一心替大姑娘办事,为大姑娘着想!”
怜巧立马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容敏表忠心,“这是自然!奴婢虽没读过几年书,但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
如今到了咱们姑娘的院子里,奴婢自然就是姑娘的人!
唯姑娘之命是从,唯冯婆婆马首是瞻,服从阿辛姐姐的领导!”
这一番表态,容敏抚额,冯婆婆死死地抿着嘴,阿辛严肃的表情都要裂开了!
原来这不是个笑面虎!
这是个马屁精啊!
还是个读过书的马屁精!
礼义廉耻、唯命是从、马首是瞻,自己一口气都说不出这么多个成语来!
这可如何是好!
春杏也呆住,这丫头在行芷苑里,可不是这般行径!
赶忙跟着跪倒,结巴道:“奴婢也是如此!”
容敏直视两人的眼睛,“你们两人,自今日起便是我房里人,而我屋里的人,最重要的一条规矩便是要听话!”
语气分明温和,但却让春杏莫名打了个寒颤。
而怜巧则笑答:“姑娘放心!奴婢最是听话!”
——
伯府晚饭时间一般是酉时开始,各院自行前往大厨房领取食盒。
这次春熙院内新添了四张嘴,冯婆婆便吩咐春杏和新来的洪婆子去领了。
容敏看了看一直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怜巧,原她已觉得这人是**不离十了,但还是想等跟白元宝确认后,再跟她挑明,便打发让她回房去做荷包。
没办法,阿辛的绣活实在是拿不出手。
怜巧就像只被主人驱赶的小狗,耷拉着耳朵离开了正房。
冯婆婆见状笑道:“这怜巧还真是个妙人儿!”
容敏解释:“这丫头怕是有些来路!不过现在不必管她,我自会确认!”
冯婆婆正了神色:“老奴醒得!只有一事,老奴得提醒姑娘一下!”
“婆婆请讲!”
“大夫人给姑娘抬了份例,又塞了这么四个人进院子!怕是以后不会再像安庆时忽略姑娘了!如若姑娘没有那差事,这番作为倒也无妨!
但若是让不相干的人知晓了姑娘的离魂之症,怕是要惹出些别的事端!
尤其像今早那般,姑娘可再不能如此了!”
容敏点头,“这事我会小心些!”
冯婆婆听出她语气里的敷衍,“姑娘自是个有主意的!可这神鬼之事,往好一想,也要受人忌惮,惹人非议。
若是往坏了想,姑娘不仅自身难保,还有可能连累这容府上下!”
容敏也收起了闲散之气,正色道:“婆婆,接这差事,虽非我所愿,但这本不是坏事,这是修功德积福报,是积德行善。但若是因这事而牵连旁人,那这功德因果我可担不起!”
随后语气一松,“况且,这里可是京城!有真龙镇在此处!哪里是那些小鬼闹事之地?我这差事在这城里,怕是没有用武之地!还请婆婆放宽心!”
冯婆婆还要说些什么,就听院中喧闹,正是春杏和洪婆子两人回来了,便不再多言。
现下正是冬月末,酉时刚过,天就全黑了下来。
丫鬟和婆子都被冯婆婆打发回了自己的屋子,让她们今日先早早休息,明日再安排具体活计。
而正房的寝室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晕不大,却也照亮一方角落。
容敏伸手撸了撸自己的袖管,看看自己胳臂上立起来的汗毛,分明应是极细软的毛发,却立得笔笔直,便让冯婆婆和阿辛也先回自己的房间。
毕竟阴气这东西,还是不要沾染得好!
又等了约摸半盏茶,明明卧寝的门窗都已关上,却平地刮起了一阵微风。
一个头顶白色高帽,身着白袍,手拿哭丧棒的高个子,直接出现在了卧寝里。
容敏看着他,冷声道:“所以,你白大老爷,能进这京城?”
高个立时矮了三寸,“哎呀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这声音冷的,让他这个百年老鬼都觉得阴!
“那你今早不送我回来?是我不配白元宝白大老爷送这一程呗?”
若是由白元宝送她回来,自是比她自己快上许多!
她光跟那城门的门神便纠缠了一盏茶!
若不是她身上有无常制服,有钩魂锁和还魂扇,那门神差点儿就把她当成邪魔外道给就地正法了!
白元宝:“这话说的?真真折煞小的了!
这不是今早拘了那些新魂回阴司复命后,上头特特给我批了条子,又知会了城隍,这才能进得了这京城嘛!”
“该说不说啊!这伯府还真是大气!不愧是能养出容大姑娘的宅邸!不过大姑娘你这院子,是真偏!”
——
第一次见这厮,还是容敏刚穿到原主身上十几天的时候。
另一个世界的她,主业牛马,副业龙虎小道士,身上是有些缘份在的。
结果缘份把她跟这个同名的古代小姑娘,给千年一线牵了。
而她也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成为年仅十岁的小姑娘。
刚穿来十几日,便是小容敏生母徐姨娘的忌日。
那也是容敏第一次离魂。
而这白元宝,正是她离魂的始作俑者。
他携阴司诏令而来,征召年仅十岁的容敏为生无常,与其搭档。
当时白元宝只知自己这新搭档有些不同,但没想到居然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啊!
一向冷静从容的白大老爷也有些无措。
可这小姑娘见到自己时,不是吓得大哭,不是昏倒。
而是用着稚嫩的童声淡定道:“你们阴司还雇佣童工呢?果然不是人!”
立时。
他便知道这位,不是凡品!
辞别小容敏后,他回阴司查了一下。
这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有说道!
这位居然是从未来而来,还是正经的龙虎张家传人!
怪不得能在他们东岳阴司挂上号呢!
真是有大机缘的人!
通过几年的相处,白元宝更是坚信自己当初的判断。
容敏不理他的调侃,冷声道:“之前在安庆府,我便同你说过我的情况,现在怎么着?阴司不放人?”
白元宝收起嬉笑的神色,“在你离开安庆府之前,我就把你的情况上报了,这不,前两天这批复才到,上头命我随你调任京城!”
别看这容大姑娘虽只是个生无常,但在这阴界,早已闯出了自己的名号!
她被征诏时还不满十一岁,便在那标志性的黑色高帽上手书四个大字,【孩子还小】
这四个字最开始没少招惹嘲笑,毕竟她当时也是真的小!
但后来各方见识到容大姑娘的手段,便没鬼再敢拿“孩子才小”这四个字调笑,谁让人家人小,但鬼是真的大呢!
再后来,这位容大姑娘叠起了元宝,制起了香!
自次,他白元宝终于不负元宝之名,过上了有钱鬼的生活!
这么个大腿,他是喝了孟婆汤才会舍得放开!
容敏眯了眯眼,“白元宝,你明知道我的意思是想辞了这生无常的差事!你不会是没按我的意思往上报吧!”
“我哪儿敢啊?主要是京城这边一直没有生无常,有些阴差不适合做的事情,一直都是由城隍那边代劳了。但那城隍的力士,说到底它也是鬼啊。”
“这次好不容易有个生无常来了,还是你这么一位有实力的!
上面哪里愿意放,啊不,错过你这么一员大将?
你原来那个时代不是有一句话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上面便特意把我调过来配合你!这下,再没有鬼能拆散我们了!”
容敏:……
看到容敏脸上的无语,白元宝开解道:“况且你这孤身走暗巷的,我哪里放心得下?自然是要跟过来护着的!”
很好,无语变成了翻白眼!
这也算是一种态度上的进步。
白元宝继续安利道:“再者说,你若继续做这生无常,还是有许多便宜的!”
“这京城可不比安庆府,在安庆府,你要干什么,晚上翻个墙就出去了!
可这伯府,怕是得有在安庆的那个府邸四个大吧?先不说墙是不是还那么好翻?便是看着,啊不,是伺候你的这些人,便得增加不少!今天不就新来了四个吗?”
提到这个,容敏突然想起,“那个怜巧是怎么回事?”
白元宝挑眉,“哦,你说她啊!这不是有通阴的人家知晓你容大姑娘进了京,特意送了自家闺女进来伺候,想讨个香火情!”
那这怜巧就是自己人了?这倒是能方便很多。
自她到了这京城,进了这深宅大院,确实有些难受,毕竟她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
白元宝挤眉弄眼,一副调侃之色,“那廖家少爷退你亲的事儿,你便可以让那丫头去查查。”
容敏虽说自己也正有此意,但还是道:“怎么?白大老爷不愿替我跑这一趟?”
白元宝嘿嘿一笑,“我这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况且,我也是初到京城,也是鬼生地不熟的,不好施展手脚。
要不你再多烧些元宝给我?我必能马上打通这京城地界的门路!”
容敏没理他讨元宝的话,继续问怜巧的事:“那丫头能放心用吗?
你也知道,我这身份,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是生无常,运气好些的,只是被家里送走当姑子!
运气差些,恐怕我就能直接到阴间投到范八爷的门下了!”
范八爷自然就是黑无常范无救。
她可是了解过的,这个朝代对异教,要么供之,要么杀之!
白元宝拍拍胸脯,“放心用!怎么着你也是我们阴司罩着的人,又是在城隍跟前挂了号的!
在这京城的玄门阴界,不敢说横着走吧,最起码没有几个敢直接冲你来的!”
容敏:“但瞧着今日凌晨这事,这京城可不太平啊!今早那位救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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