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和亲》
文/弃脂焚椒
大火烧了整整三个时辰,半座皇宫已经化作灰烬。
禁军们死的死,逃的逃,年仅四岁的小皇帝身边,只剩下最后一名暗卫。
延和殿内,一身黑衣的宋明稚,用指腹擦去天子脸上的脏污。
伴着宫殿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展颜一笑:“陛下害怕吗?”
小皇帝摇头,攥紧了手心:“不怕——”
“好,”宋明稚轻声叹道,“陛下无愧为文帝的后辈。”
火光映亮了那双水蓝色的眼瞳,原本就明艳的五官,在这一瞬显得愈发张扬。
就连横贯于面颊之上的刀疤,都不再那么狰狞。
楚文帝慕厌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当年正是他以一己之力重整河山,生生为大楚延续了百年国祚,成就千秋盛世。
只可惜这一回,大楚终究没能等来第二个文帝。
……
火势越来越大。
宋明稚抱着小皇帝,缓步走向龙椅,躬身将他放了上去。
烈火在此刻燃向大殿,金丝楠木制成的房梁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柱上金龙怒目,吐出最后一口火焰。
“轰——”
最后一刻,宋明稚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生于乱世的他,此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未曾亲眼见证过当年的锦绣繁华。
若有下辈子,定要生在太平时。
要是能当个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光佑三年,楚亡。
国祚一百四十一年。
-
天光渐暗,落日熔金。
地处皇城以南的西域驿馆里,挂满了红绸。
吉时将近,驿馆内人声鼎沸,喜娘也已整齐候在了门外。
与此同时,卧房内——
小厮打扮的西域少年,却一脸焦急地催促着:“稚公子,您怎么还不点香?不是说要弄晕喜娘,再逃亲的吗?”
方才还在许愿的宋明稚,怎么也没有料到“来世”居然转眼就到。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他,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逃亲?”
谁要逃亲?
话音未落,晚风乍起。
撩动了宋明稚鲜红的衣袖。
见状,他的脸色突然一变,下意识抬起眼眸……
暮光穿过窗棂,落在了铜镜上。
好似一簇火苗,点燃了镜子里他那双狭长、微挑的水蓝色桃花眼,与眼下那一粒小小的泪痣。
哪怕素面朝天,仍秾丽得过分。
是他熟悉的样貌没错,唯独面颊上少了一道丑陋的刀疤。
少了那道……七岁起,便落在他脸上的伤疤。
宋明稚的心骤然一空。
“稚公子,”眼见时间所剩无几,宋明稚依旧守着香炉,犹豫不决,小厮不禁替他着急了起来,“齐王府的人就快要来迎亲了!”
说完,他便将火折子,塞到了宋明稚的手中。
烈火灼烧身体的剧痛,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失。宋明稚忽地蹙眉,凭借本能丢掉了手里的东西。
火光倏然熄灭,只余青烟袅袅。
桌上那尊香炉也被他打翻在地,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同时生出“砰”一声轻响,于刹那之间,唤醒了宋明稚的神智。
稚公子,齐王,迎亲……?
几个不算陌生的字眼,随即闯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楚文帝慕厌舟,登基以前就是“齐王”,此后的一百多年时间里,再也没有皇子获得过这个封号。他勤于政务、夙夜在公,直至驾崩都空设后宫,仅早年当皇子的时候,被他那个昏君父皇赐过一场婚。
与他成婚之人,来自西域的“述兰国”,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是被称作“稚公子”来着?
宋明稚的呼吸不由一停。
心头倏地生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不,不会吧?
迎亲的队伍吹打着来到了驿馆。
卧房外,喜娘也已经准备妥当,此时正转过身来,小声朝屋内提醒:“稚公子,酉时到了。”
小厮攥紧了手心,转过身便要堵门。
“慢着——”宋明稚则凭本能开口,拦下了他的动作。
小厮不解地回过头去:“公子?”
宋明稚终于回过神来,将目光落回了香炉。
身为暗卫,他一眼便看出:
眼前这炉迷香产自于西域,它的药效强、起效快,但是在来中原的路上,已经受潮且变质。
宋明稚的心不禁重重一沉……
历史上的“稚公子”显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点燃了这炉迷香,非但没能够顺利逃走,还因此事惹恼了皇帝,最终被下旨禁足于偏院,没多久便郁郁病亡。
同样是在今天:
齐王的恩师不慎触怒了那个昏君,被施以重刑。
有人第一时间,跑去向齐王求助,然而那时的王府,正因为原主而乱作一团。等消息传到齐王耳边的时候,恩师已经饮恨而终。
朝堂也随之大乱。
重生一世,宋明稚可不想找死:“不能逃……!”
小厮大惑不解:“不,不逃了?”
公子为了逃亲,准备许久,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
宋明稚迅速俯身,捡起地上的香炉,推开窗户倒掉了里面的东西:“香料已经变质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彻底毁尸灭迹,并顺手将香炉放回了原位。
小厮愣了愣,慌忙称:“是。”
同时蹲身将火折子收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公子好像突然之间镇定了不少,甚至一举一动,也变得格外利落。
没有时间再细想。
喜娘的声音穿过门,落在了卧房内:“稚公子,该准备上轿了。”
小厮站起身便看见——
宋明稚已在铜镜前,随手整理起了衣襟,完全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模样。
同时,淡淡道:“进来吧。”
目睹一切的小厮:“……?”
他没有忍住用力揉了揉眼睛。
不,不是吧……
转眼间吉时已至。
喜娘走进门,为宋明稚盖上了喜帕。
还不等小厮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宋明稚已从容走出了卧房。
小厮:“公子,等等我!”
说着,他便慌忙跟上前去。
大婚前夕,齐王旧疾复发,如今他正在静养,婚事也随之从简:既没有三媒六聘,也无需经历送嫁、拜堂的仪式。
缀满红绸的花轿穿过长街。
伴着喧天的锣鼓声,朝齐王府而去。
欢歌笑语之中,没有人觉察到——
有黑衣人紧随其后潜入了驿馆,将一鼎小巧的香炉,藏在了自己的衣袖之中。继而身着骑快马,绕过人群,将它送到了齐王府内:
“启禀殿下……”
“稚公子他没有点香逃亲。”
……
彩瓷的鸳鸯正于灯下交颈。
绣金的花鸟屏风,将喜房一分两半。
宋明稚头盖喜帕,端坐在榻上,鼻间还漫着一股甜香。
宋明稚:“……”
这是宫里“助兴”用的合.欢香。
鲜红的喜帕下,宋明稚缓缓蹙起了眉。
大楚前后十四代帝王,个个贪淫重欲,唯独齐王出淤泥而不染,以至于曾被传说是断袖。
这场婚事便由此而来……
思及至此,宋明稚的心情,瞬间变得分外沉痛:
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就一定是断袖了吗?
——以己度人!
喜娘差事已了,行礼退出了洞房。
没过几息,宋明稚便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时间差不多了。
宋明稚默默攥紧了手心里的红绸。
接着,不动声色地朝小厮吩咐道:“去看看,外面有何事。”
“是,公子!”
踢踏的脚步声,透过喜帕,传到了宋明稚的耳边。片刻过后,他便听小厮回到喜房,朝自己道:“回公子的话,外面有人来王府,找齐王进宫,帮忙去向皇帝求情。”
“似乎是齐王的什么老师,出事了……”
宋明稚:“!!!”
历史果然如自己所料。
宋明稚长舒了一口气。
轻轻地合上双眼,如释重负道:“好,我明白了。”
恩师之死,是齐王一生的遗憾。
重生一世,没有自己半途搅局,殿下果然早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一世……自己终于可以坐看风云,亲眼见证殿下是如何力挽狂澜、大杀四方,最终改变历史的了!
“怦怦,怦怦——”
宋明稚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
手里的红绸,似乎也跟着发起了烫。
原主不是断袖,所以才会铤而走险,选择逃亲。但是他不知道,齐王乃正人君子,半点也不好男风。
——这门亲事,也并非对方所愿。
身为“齐王妃”,往后自己只需……
安安静静地在王府后宅充当摆设,饱食终日、随遇而安,绝不给殿下添乱、找事。直到最后,主动和离、腾空后宫,如历史上那般,还他一个清静!
宋明稚蓦地睁开了双眼,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修剪平齐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痛意瞬间自掌心蔓延开来。
宋明稚:“嘶……”
原来天上是真的会掉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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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楚刃雪功高震主,为皇帝所忌惮,最终战死沙场化作地缚灵。多年后,王朝气数将尽,不但向异族割地纳贡,甚至送皇子为质。
楚刃雪冷眼旁观,只想把皇子顾弦风赶出自己的地盘。
他半夜把门推得吱呀作响,锲而不舍地在顾弦风读书时吹蜡烛。
某晚,楚刃雪第十五次吹灭蜡烛,顾弦风终于放下手中书卷……抬头问他想做什么。
原来顾弦风一直都能看到他。
不愧为顾氏后代,果然蔫坏!
楚刃雪与顾弦风达成交易,教他兵法武艺。
报酬是他替楚刃雪收殓骸骨,度化往生。
-
顾弦风回到故土,重整朝纲,夺回失地。
重获自由的楚刃雪还没浪荡几天,魂灵又被招至皇都。
不知何时高了他一个头的顾弦风,逼他换上自己的衣袍,与他形影不离、同床共枕,甚至还想更进一步。
楚刃雪咬牙道:“忘本负义,果然和祖辈一样狼心狗肺!”
“将军身上多沾几分天子气息,才能定魂补阳,”顾弦风用脑袋蹭向他脖颈,“我明明是在报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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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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