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柳青不在,没人能帮他应付眼下赛罕的问话。
沈玉竹从小学的礼仪也让他无法忽视赛罕,尤其对方还正笑着看他。
“首领他......挺好的。”
如果不用和亲对象的眼光来看待,拓跋苍木确实挑不出什么大问题。
但若是和亲对象......沈玉竹拢在衣袖里的手指默默握紧,在心里吐槽,哪哪都不行。
他不知自己的为难和局促在赛罕眼中就是害羞的表现。
赛罕想到先前在主帐,拓跋苍木亲口说的不愿意成婚。
他看着沈玉竹细致的眉眼,在心里长叹口气,拓跋苍木这小子还真是不知足,这么好看的媳妇哪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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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拉坐在板车的最前面,她听不懂赛罕与沈玉竹在说些什么,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关注其他,只希望快些赶回去。
沈玉竹注意到她焦急的眼神,忍不住看向赛罕问道,“分散的部落没有医者吗?”
赛罕抬手抚着胡须,表情有些无奈。
“嗯,北狄物资匮乏,不光是东西,人也匮乏,尤其是会医术者,在北狄很罕见。”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沈玉竹身边的太医,“所以这次殿下带来的人,我们北狄很是重视,待会儿就麻烦太医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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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陈章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正是因为他还没成亲,在京城中无牵无挂外加人微言轻。
这才会被太医院推出来塞到沈玉竹的和亲队伍随行。
陈章学医术是为了治病救人,不管是在皇宫还是在偏远的北狄,在哪里都一样......
并不是,他心里有怨气。
他苦学医术,原本大好的前程,来到这苦寒之地把命保住就不错了,更谈不上什么前程。
但是陈章的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到达北狄之后,陈章才意识到北狄究竟有多“偏远”,他也见过北狄的医者治病。
他们大多都不会针灸,只是找到药材熬煮,甚至连每份药材的分量也都是估摸着来,治病全是凭借以往的经验。
陈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野路子治法,一时间大受震撼。
他忍不住拿出自己的医术,告诉他们每种药材的确切功效以及组合在一起时的用法分量。
以往在皇宫中为达官贵人诊治时,陈章大都只能使用温和不出错的治疗方式。
但是药三分毒,要想根治就得下狠手。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直到有次为一位贵人开完药,对方服用后上吐下泻。
不论陈章如何解释这都是正常的现象,没人听他所言,都只觉得他冒犯了贵人。
那次他被杖责二十大板,命也去了半条,以往关于医术上的独特想法和坚持也就此封存。
直到他昨日冒险为一个感染重症风寒的北狄的人施展针灸。
北狄人从没有见识过针灸之术,却没有一个人打断质疑他。
这是陈章一直以来想要的,患者对于医者的信任,或者说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尊重。
而对方病好后,今早就拿着肉与果蔬来向陈章道谢,脸上是真挚的感激。
那时候陈章想,也许北狄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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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章闻言连忙抬手行礼,“这句大人可不敢当,离开太医院,我也就只是个寻常大夫罢了。”
赛罕拍拍他的肩,“不可妄自菲薄,在北狄只要不是好吃懒做、穷凶极恶之徒,都值得我们尊重,更何况你还有着一身治病救人的本领。”
听到“好吃懒做”几个字,沈玉竹心虚地移开视线,他应该不算吧,好歹上午也去采摘了野果,虽然晕倒了。
在板车的加持下,西面的部落很快就到了。
卓拉与拿着药箱的陈章走在最前面,赛罕年纪大了脚程慢和沈玉竹落后一步。
与通行无阻的卓拉和陈章不同,他们一靠近帐篷就被人拦住。
赛罕连忙用北狄话解释道,“这位是前来和亲的殿下,方才进去的中原人就是他带来为卓拉孩子治病的太医,他们可是贵客,切不可怠慢。”
守卫的人闻言让路,赛罕与沈玉竹得以走进。
沈玉竹还没来得及打量这看起来比拓跋苍木所在部落要小很多的地方,就和赛罕被一个北狄人邀请带路去了主帐。
主帐里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她身着繁复的北狄服装。
转身看来时,脖颈上戴着的宝石珍珠叮铃作响,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威严气度。
沈玉竹意识到眼前人的身份大约不简单。
“殿下,”那老妇人对他点头行礼,用中原话道,“感谢您的到来与帮助。”
沈玉竹自认为他也没做什么,不敢受此礼,“您不必多礼,就算没有我,也有赛罕前来医治。”
“他?他有几斤几两老身还是知道的。”老妇人不客气地哼笑一声。
赛罕见状忍不住表示不满,“都兰,我的医术也没有如此不堪吧。”
都兰看也不看他,她笑着让沈玉竹坐下,“殿下自便,不要客气。”
有些话,哪怕是都兰不想听,赛罕也得说,这是他来此的目的,正好沈玉竹也在这里,他想知道对方关于北狄境况的态度。
“都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是与我们同住,卓拉的孩子的病也不至于会拖这么久。”
赛罕自顾自地坐下,随即苦口婆心地劝她。
“之前东夷袭击的时候,我就已经同你说了,早日归顺才是正道,如果不是巡逻的守卫士兵,你们早就......”
“砰!”都兰将手中的水杯重重地放在桌案上,打断了赛罕的话。
“我只问你,我们为何会被东夷袭击?”都兰这话不是真的想要问赛罕,她不等对方回答继续道。
“那是因为如今的北狄首领他有野心,他想与其余部落相争,他想逐鹿天下,但他有考虑过其余族人的安危吗?他知道这是怎样危险的一条路吗?”
赛罕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祖宗欸,这是在殿下面前说什么!说什么逐鹿天下,这是能随口说出来的话吗?
“拓跋苍木他想做什么老身管不了,但老身不希望我们这些只想过安稳日子的人被拖下水,我们只想独善其身。”
都兰态度坚决,“你无须再劝。”
赛罕长叹口气,怎么一个比一个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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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有避着沈玉竹,他默默地听在耳中。
听到逐鹿天下这句,沈玉竹倒是没有赛罕以为的会觉得拓跋苍木大逆不道。
在他眼中,拓跋苍木是气运之子,做什么好像都不奇怪。
王朝更迭乃是时运流转,对于死过一次看淡许多事的沈玉竹而言,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只要父皇与皇兄们活着就行。
如果他能帮助拓跋苍木夺得天下,那向对方提出这个请求应当也不过分吧。
“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沈玉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他实在生得好看,举手投足间也带着俊逸出尘的飘逸姿态。
他虽体弱不善武学,但他身为皇子,自小所学乃是各家学派集大成之精华,是帝王之术。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都兰,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你们认为远离拓跋苍木所在的部落,与他撇清关系就能避开灾祸。”
沈玉竹说话不慌不忙,天然带着让人信服的从容不迫。
“殊不知在其余部落的眼中,你们也是北狄的一部分,北狄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而之前东夷的袭击也证明了这点,北狄的分裂只会方便了他们的逐一突破。”
“更何况,你们不赞同拓跋苍木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认,其余部落之所以忌惮北狄,就是因为有他在,也因为他的野心。”
“拓跋苍木是北狄的一道防线,如果他出了意外,北狄只会加速灭亡,而你们也不能独善其身。”
沈玉竹一口气说了这些话,他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让都兰自己思索其中的道理。
这番话让赛罕睁大眼,重新认识了这位看似柔弱的殿下,皇室之子果然不可小觑,若对方愿意与北狄一条心,不失为他们的一大助力。
赛罕若有所思,看来成婚之事还须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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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兰听后久久不语,这时陈章前来帐篷复命,“殿下,卓拉的孩子已经恢复清醒,再吃三日药就可痊愈。”
沈玉竹点头,“辛苦你了。”
此时月亮已经升起,都兰瞥了眼在一旁淡笑不语的赛罕。
“天色已晚,草原夜里有狼出没,殿下与太医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早再走吧。”
沈玉竹听闻有狼,自是接受都兰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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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竹被安置在一处干净的帐篷内,今日他太过操劳,体力不支早早就熄灯睡去。
他一贯觉浅,半夜被帐篷外传来的窸窣声陡然惊醒。
沈玉竹屏气凝神,分辨这声音从何而来。
他听觉不错,很快就听出这是脚步声,只是大约使用了轻功的缘故,声音又轻又快。
可是为何会有人大半夜在帐篷之间鬼鬼祟祟地使用轻功走来走去,莫非是在找人?
沈玉竹闭上眼,感受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居然不止一人。
他暗自恼恨自己怎么出门都不带把匕首防身,实在失策。
这时,沈玉竹感受到一角月光从帐篷的门帘那溜了一簇进来,月光晃了他的眼。
有人进来了!
不等沈玉竹惊叫,他的嘴就被一只干燥大手捂住,情急之下他张口就咬。
“嘶!是我。”
拓跋苍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很低,气流拂过沈玉竹的耳畔。
他们的距离极近,沈玉竹不自在地想要挣开对方的桎梏。
“嘘,别动,”拓跋苍木按住他的腰身,“外面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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