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冷不防被他呵斥一下,在昏暗的视线中差点左脚绊右脚一个打滑,他站稳后不满地看着他,“我穿好了呀!”
里衣已经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了,要不是这儿就在山脚下,在屋子里都有点凉,他都不乐意穿这么多呢。
萧与山简直没法理解,脸颊不由自主开始发烫,他扫了一眼后迅速把视线从小夫郎若隐若现的锁骨上挪开,“你这像什么样子,万一邻居他们过来了怎么办?”
又不止哥儿夫郎什么的来串门,萧明他们几个兄弟也会时不时来找他商讨事情,想到这里,萧与山眉毛就皱了起来,直到林清乖乖低头整理衣裳才默默挪开视线,然后目不斜视地大跨步走出去。
林清没有觉得自己是妥协,他是想起来自己的哥儿身份的限制,才边在心里叹息边整理这麻烦的衣服,外衫是麻布做的,套着理不清,加上光线昏暗,林清有些没头绪,正低头和这衣服做斗争呢,旁边忽然传来一阵风,他扭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转弯出门的萧与山视线转回来。被他看见后,一个踉跄立刻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林清微微眯起眼睛,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没多想,他今天又吐又吓的,早累坏了,趁着天色还能见光赶紧跑回卧室,刚躺下接触到薄薄的棉被,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今天是他的结婚日子啊……
想到等会要面对什么,林清猛地一个弹射坐起身,脸上青红交替。
不会吧……
萧与山用两桶冷水把自己洗了一遍,才慢吞吞走回堂屋,里面已经没人了,蜡烛还在桌上亮着,萧与山端着木烛台,不知怎么有点迟疑,走向后院卧室时心脏随着距离的缩短跳动越发急促,单手推开门时,萧与山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林清没有点蜡烛,他手中燃着的蜡烛就是这儿唯一的光。萧与山一眼就看到了里面靠墙的床上被子隆起一团,他转身关门,然后面不改色地走向桌子把蜡烛放好,余光还瞥见被子动了动。
谁都没说话。
林清感受着快蹦出来的心跳,憋了一会儿,直把自己憋得喘不过气,最后受不了地推开掩在头上的被子,然后就看到床边一大团阴影,吓得他忍不住尖叫一声。
刚刚走过来准备坐下的萧与山:……
房间更加寂静了。
林清这才看清楚萧与山的脸,他摸了摸心悸的胸口,慢吞吞坐起来后看着萧与山讪笑了两声,“与,与山哥,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萧与山把外衫脱了,凉凉的水汽带着陌生的气息,林清有点怂怂地往身后墙靠了靠,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抖。
“刘,刘大夫今天跟我说,我身体不太好。”
萧与山“哦”了一声,“还说了什么?”
男人块头实在太大,站在床边直接把光源全部遮挡,林清仰着头看他,对上那双带着侵略性的眼睛,立刻下移视线,里衣看着是新的,薄薄的葛布衣裳遮不住精壮的体型,腹肌和胳膊的肌肉若隐若现。
一个萧与山比得上两个林清小身板。
林清挨着墙往里继续靠,看呆了两秒钟,接着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低头做什么?”萧与山当然看得出来他在怕什么,哼了一声,见林清越发往里缩,像极了被逮进笼子的兔子,手往里抓时也是这么躲着,但是怎么躲也是无济于事。
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碰他,脸看着白得跟水煮大白菜似的没有点油水,拍一下他都怕折了。何况夫郎嫁过来也不是任人磋磨的,他见过村里一些人,娶了夫郎后就不把人当人看了,好像在夫郎那儿逞威风别人就会高看他一眼一样。这种人其实萧与山是最看不上的。
但是想到林清今天让几个兄弟把自己笑了一通,说不定未来几个月笑话里都有自己,萧与山牙就有点痒。
“你今天不是说要好好伺候我吗?”他轻哼一声,见到林清听到这话跟应激似的猛抬头看自己,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把衣服放好后,故意板着一张脸弯腰探过去,没看到想象中的小夫郎眼里含泪的模样还有点失望。
算了,跟一个小哥儿计较什么。萧与山觉得自己也有点幼稚了,心里讪笑两声,起身去灭烛火,然后准备上床睡觉。
背着人刚坐到床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萧与山还没来得及思索,一只手就猛地朝自己腰推了过来,他一个不备差点被推下床。
经常打猎的身手还是在的,他揪住了那只作恶的手,黑着脸,“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让自己睡地板?
林清涨红了脸,又心虚又害怕,“我不准你碰我!”
萧与山:……
心里升起了点火气,萧与山冷笑一声,“怎么?嫁给我不想被我碰,什么意思?”他俯身压过去,凝神看人时眼神显得格外吓人。
林清有一瞬间是后悔的,这么大个块头,加上夫郎身份这么低,被打死了说不定都没人管。万一萧与山是个混蛋……
“你这个混蛋!”想到什么林清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当即说,“就是不能动,你动我一下试试?”我死给你看!
萧与山:……
“我们两个现在是夫夫关系,我不能动你,谁能动你。”萧与山气极反笑,刚刚的一分火直接被林清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挑到了五分。他根本没想碰林清,但是林清做出这么一副姿态,他却受不了,想到今天那个满口胡言的男人,脱口而出,“难不成还想着刘展吗?”
他没有表情看人的模样实在吓人,黑暗更是放大恐惧,林清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各种杀人分尸的例子,都说晚上脑子容易被激怒,他想了一下就被吓得不轻,手挣脱后,脑子一急,干脆直接一脑袋朝人肚子撞过去。
反正不能清白不保,而且这里什么措施都没有,干上的话,就自己这个破烂身躯,肯定会挂的。
这回萧与山早有准备了,单手就制住了人,干脆利落地捏住他的后颈往墙上一压,见他一副被说中了心事的慌张心虚模样,直接黑了脸,“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林清死命挣扎,四肢扑腾地像被迫上岸的龟,“关刘展什么事?”
还护着他?
“你以为你跟刘展走他会对你好?”想到今天那恶心的东西涕泪交加地说着林青和他的事情,萧与山胸口的火气更盛,见林清还试图反击,皱着眉嗤笑,语气也重了很多,“那家伙后面见族老要留下他一条腿,已经改口了,说今日是你与他合谋,你娘家那边也来人了,说是你由我们处置……”看着夫郎眼眶渐渐发红,萧与山及时止住了声。
林清被压得只能靠着墙,但是他还是挺直了背僵着,看着凑过来的脸,两人鼻尖几户相碰。
萧与山不愧是能进深山的人,被他盯着时,林清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危险的大型野兽顶住了,后背都升起了寒毛。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而且是压倒性的差距,弱点还被掐着,这让他脑子都短路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萧与山冷哼一声,“说啊,怎么不说了。”见人只会呆呆瞪着自己,他没意思地松开手坐直了身,火气却还没下去,“说得谁想碰你似的,瘦巴巴跟个猴一……”话没说完,一股重击直冲他鼻尖,萧与山一刹那失声,连眼眶都瞬间红了。
林清捂着额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萧与山捂着鼻子,感受到一股热流缓缓涌出,他闭了闭眼,咬牙深呼吸。
看着萧与山脸都有点扭曲的样子,林清清醒了一点,发现事情好像大发了,咽了咽口水,想到他刚刚说的话,说不定有可能要把自己送回林家去,如果回到那种生活,那还不如被萧与山打死,当即闭眼一梗脖子,“你打回来吧,打死我吧!”
反正往哪儿看都是没有活法的路!
萧与山:……
他愣了一下后气笑了。
林清等了半天没等到动静,小心翼翼睁开半只眼,萧与山面无表情看着他,鼻子下还有未擦净的红色痕迹,这让那张有些糙的俊脸都带了点诙谐效果。
林清慢慢缩回梗着的脖子,一旦理智回神,又有点怕被打了,活生生被打死,那得多疼啊,“我不是故意的,你真的吓到我了。”
萧与山没理他,擦了擦鼻子后一个翻身躺下了。
林清觉得他这是给了个台阶,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何况他今晚的目标本来就是躲过去而已,现在也算另类达成了,于是讨好地把被子分一半盖在他身上,能屈能伸,“萧与山,对不起,你还好吗?我听说流鼻血了不能直接睡的,要不然我给你上点药吧。”
背对着他的人没有吭声,林清因为亏心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轻轻推了推他的背,“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终于想到了正当理由,“刘大夫说的,我身体不好,暂时不能同房。”
“闭嘴。”萧与山对自己被一个哥儿打出鼻血这事还感到闹心,不想说话,“不睡就出去。”
自己说好话居然还被凶了!林清忿忿躺下了,缩到了角落里,心里也有些生气。如果不是他吓自己,自己怎么会下意识防卫反抗。
两人睡一张床上,中间像隔着一条河一样,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但是林清越想越不高兴。
“你刚刚还说我像个猴子。”他找到了刚刚自己行为正常的理由,“还有,好端端的你说别人的名字干什么,还扑过来一副要打我的样子,我能不害怕吗?”
他越说越气,底气也跟着上来了,“萧与山,你就直说了,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要把我送回去吗!”自己最害怕的一点说出来了,林清反而不怕了,干脆一挺身坐起身,见这人还是装死没动静,直接一巴掌拍过去,气势汹汹:“起来,我们说清楚!”
被拍了屁股的萧与山:……
他坐起身,看着气到脸都发红的夫郎,匪夷所思的同时还有点茫然,刚刚被打的人是自己吧,气的人反而成了他?
“你想休了我就休吧,大不了我回去被打死好了。”见到人坐起来,林清刚刚那点气势又下去了不少,声音也变得弱了起来,“反正我现在说什么都没人信了,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这糟糕透顶的世界,他为什么要赖在这里,死了还轻松呢,最多死的时候痛一点。
越想越伤心,林清嘴巴一扁,“你打死我好了。”
萧与山:……
他头痛欲裂,“我说打你了吗?”
“那你不是要把我送回去吗?不然你刚刚说那种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林家人不要我了,我没人帮了吗?”
萧与山语塞,其实刚刚一开口,他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但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干巴巴地说,“那你不是打回来了吗?”
林清吸了吸鼻子,“那你不是生气了吗?”
感情被打了还不能生气。
萧与山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林清也知道自己没理,于是顺坡爬,“那你不生气了吧?”
萧与山是真的没气了,他干脆地躺回去,“快睡觉,明天带你去找刘大夫。”
林清知道这事儿过去了,立马朝萧与山抿了个笑,乖巧地躺下,连被子都只盖一点点。
反正现在天热。
萧与山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视力这么好,大晚上的还能看得这么清楚,他僵着翻了个身,心想,确实不生气了。
别的不说,小夫郎不惹人生气的时候,笑起来确实惹人疼,怪不得刘展要带走他。
哪怕心里再多想法,累了一天的萧与山还是迷迷糊糊很快入睡了,他能感知到旁边有个不能动的人,所以尽量缩着手脚睡觉,但是那人显然不像他这么有素质。
萧与山闭着眼睛把踢向自己腰的脚丢回去,睡梦中也心平气和地翻了个身,还能延伸思考:好像短短一天,他的脾气见好不少。如果是平时和萧明几个兄弟在山里住着,要被这么闹恐怕早赶人睡地板了。
直到一个脑袋顶在他的肚子上,萧与山终于察觉了不对劲,半弯着腰坐起了身,他腰腹上半趴着个人,半透过窗子的月光明亮,他看到了小夫郎额头上全是冷汗,面如白纸。
见他醒了,林清委屈地哼哼两声,“萧与山,我又想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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