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唐将颂儿那一日的情形完整地复述了一遍给莫听风，期间莫听风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她，那眼神似哀似怯，让姜唐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个宠爱妾室冷落正房的昏庸老爷们。
姜唐那二十多年比钢板还厚的心肝被这哀怨的眼神搅得一颤一颤，总是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他的事情，如坐针毡。
咳咳，不就是妹子之间正常的感情交流么！她上学的时候还经常跟罗颂舔同一个冰淇淋呢！
“姜姜？”莫听风见她有些分神，轻声提醒。
“嗯？你说，我在听。”慎重思考过后，姜唐索性将自己的手非常爷们地横搭在颂儿肩上，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莫听风。
莫听风你看！我跟颂儿是这样勾肩搭背直得不能再直的兄弟关系，是兄弟，不是百合，你懂了没？
然而莫听风很显然没有接受到姜唐想要表达的点。
在他眼里，姜唐此时的行为，更像是大尾巴公鸡在向其他公鸡宣誓身边小母鸡的所有权。
莫听风满脸的震惊，看着姜唐的手思索良久，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般，毅然起身。
“姜姜，我觉得……我还是出去静一静吧。”
“哎！莫听风！你回来！”
看着莫听风逃似的背影，姜唐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玩脱了。
“财神姐姐，风神哥哥他这是怎么了？”颂儿歪着头，不太理解他们二人之间微妙的情绪波动。
“呃……他大约是，想多了。”姜唐沉痛地拍了拍她的肩，“颂儿宝贝，你先在家里休息一会儿，我先去把工具人……不是，先去把你风神哥哥哄回来。”
莫听风并没有走多远，只是在天池岸畔坐着，或许是姜唐先入为主的缘故，那背影看上去格外的幽怨寂寥。
“咳咳……那个，莫听风，你没事吧。”姜唐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在他身边站定。
“……姜姜，你怎么来了。”莫听风的声音有些低落，也有些疲倦。
“不是，我看你似乎，不太舒服……”姜唐摸了摸鼻子。
“没事，我可能是有些累了。”莫听风淡淡道，“仙娥的名单我已经拿到了，走吧，咱们去别苑找君华殿下。”
莫听风站起身也不看她，掉头就准备走。
“哎！你等等！”哪怕姜唐这样加厚钢板做的心脏，也能够听出来此时的莫听风情绪不太对。
莫听风闻言，倒真的是停了下来，只是没有说话，静静地背对着她，没有动作。
姜唐虽然很想说些什么，但她只有哄女人的经验，平日里别说哄男人，不跟一道打游戏的兄弟对喷就是谢天谢地了，此时对着自己的百年舔狗，还是马上就要成亲的未婚夫，姜唐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太接触感情方面的电视剧跟电影，往常爱看的大多不是热血打架番就是悬疑警匪剧，一般来说，目前这种情况下，女主都是怎么安慰男主的？
在眼下这种微妙的气氛中，姜唐的尴尬癌都要犯了。
哎！人为什么要结婚呢？单身它不香么！
最终，还是莫听风先开了口。
“姜姜，你不用担心我。”
“眼下，将君华殿下遇袭的事情查清楚才是正经事。”
说完，莫听风眼看着又要走，他的语气很平淡，却不知为何，让姜唐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待姜唐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整个人已经站在了莫听风的身后，右手紧紧攥住了他宽大的袖口。
莫听风回过头望向她。
姜唐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脾气，连说话都大声了起来。
“莫听风，你让我不用担心你，你这个样子，我如何不担心？”姜唐直直地迎向他的目光，胸脯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君华遇袭的事情是正经事，你心里不痛快就不是正经事了？”
“你把自己当做什么？你把我又当做什么？”
“你这一副自怨自艾的表情做给谁看？谁要你憋着自己了？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还是什么玻璃花瓶？一点批评的话都听不得吗？有什么问题不能直接跟我说吗？”
莫听风被她这连珠炮似的问题给震住了，黑色的眸中有复杂的情绪掠过。
这些话说完，姜唐自己也僵住了，不知道自己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跟莫听风讲话，如果真的把这工具人气走了，自己在这举目无亲的仙界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人这么好使？
二人之间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对你好。”莫听风一瞬不瞬地盯着姜唐攥住自己袖口的手，“我没有君华太子那样的高贵，没有紫薇帝君那样的洒脱，更没有颂儿仙官的纯真，说到底，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唯一值得骄傲的事情，或许就是运气好，修成了仙，但在这偌大的仙界，它什么也不是。”
“姜姜，我一直在想，我到底何德何能，能够娶到你……你会答应我，或许也只是怜悯我罢了……”
“我知道我其实不该要求更多，这样就好，只要你能开心，怎么样都可以。”
“但是我还是会抑制不住地想，只看着我一个人好不好？不要把目光停留在他人身上。”
“就算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希望，我还是无法停止自己失控的幻想，如果能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是不是就会满足了？”
莫听风的声音低沉喑哑，失了往日的清朗，倒是有些勾人心痒的意味。
在莫听风的连珠炮攻势后，姜唐自然也被震住了。
接着，后知后觉的她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开始往脑壳顶飙升，面皮更是成了煮熟熬透的大虾，红得能滴出血来。
这这这这这……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荷尔蒙反应吗！！！
姜唐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比喝醉了的状态还要晕乎，头脑都融成了一团浆糊，处于一种灵魂要出窍又没出窍的奇妙状态。
如果此时她的头顶能够显示血槽值的话，一定直接降为了零。
姜唐沉痛地在内心里唾弃自己。
丢人，太丢人了，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怎么被人告个白就激动成这样！
莫听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里同样十分没底，耳朵根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见姜唐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又对她接下来的反应有些希冀，于是低下头轻声在她耳边提醒。
“姜姜？”
这一声恢复温柔的呼唤直接让姜唐整个身子都宛如触电般，从头皮到脚趾一路酥麻了下去，浑身都有些瘫软。
明明平日里也是听他这样说话的，怎么现下就好像毒药一样让人上瘾，这厮是不是悄悄给自己下蛊了？
姜唐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拼着最后一丝神志蹲下|身，将自己的头埋进膝盖里。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但牡丹二十多年的身体本能告诉她不能再去多想。
“怎么了？”莫听风的语气有些不稳，也蹲下|身陪她，“是不是我……”
姜唐的脸还是埋在双膝之间，摇了摇头。
“那你抬起头让我看看。”
姜唐还是摇头。
“那我去别苑查案了……”莫听风装作起身欲走的模样。
姜唐迅速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
“……骗你的。”莫听风的语气里终于带了一丝笑意，“我不走。”
姜唐的身体顿了顿，随后慢慢将头抬起来。
莫听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柔地将她散乱的发髻整理好。
在莫听风眼里，姜唐看见倒映其中的自己，一双眼睛盈着水光，似是要哭出来。
姜唐虽然牡丹，却并不是没有过喜欢的人。
其实暗恋的那个学长的样子她都已经记不真切，只记得当时喜欢惨了那个人，若是与他说上一句暧昧的话，也能惦记大半个月。
莫听风自白里的那种卑微心情，她其实都体会过。
只是，当时自己的那一番懵懂美好的心意，终究是喂了狗。
帅气学长养备胎这种狗血故事，扔大街上都没人会多看一眼，无非是逢场作戏，逐渐生厌的戏码罢了。
“要吗。”莫听风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眉眼微弯，“若是你想用我的胸膛，我也不介意，我不怕脏。”
莫听风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姜唐真的直接扑了上来，二人原本是都算蹲着的姿势，被姜唐这样一扑，直接双双滚在了地上。
姜唐伏在他胸前，将头埋在他柔软的白袍内，并没有出现莫听风想象中的哭声，但他能感觉到胸前逐渐湿润。
他一下一下轻抚着姜唐的背，并未多言。
随着时间的流逝，姜唐的气息逐渐稳定，情绪也冷静下来。
对，冷静，她觉得自己不能更冷静了。
就像是酒醒后发现自己做错事的人一样，她恨不得现在原地失忆。
她到底是喝了什么假酒才会把自己置于这么尴尬的境地？？？
莫听风平躺在天池边，而自己就这样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还把他的衣服给哭湿了，有微风带着荷香自池面上吹来，真真切切地提醒着姜唐眼下的情况是正在进行时，而不是自己一时兴起做的梦。
好在天池一向无人问津，不然让别人看到，她真的可能做出一头扎进天池里淹死自己一了百了的举动。
草！这破游戏里难道没有读档重来的按钮吗？
“没事了？”莫听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似乎还带着模糊的笑意，健硕的胸膛都跟着微微震动，听上去十分愉悦。
“……嗯。”知道自己无法再装死，姜唐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你的问题，我刚刚认真想过了。”
“啊？”姜唐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太妙。
莫听风轻笑出声。
“第一，你会担心我，我很开心。”
“第二，我心里不痛快，也是正经事。”
“第三，我把自己当做你的码头，无论你这艘船到哪里流浪，只要你愿意停留，都能够回我这里靠岸。”
“第四，我把你当做我的神祗。”
“第五，我的自怨自艾，的确是做给你看的，我想你在乎我。”
“第六，你不是洪水猛兽，也不是玻璃花瓶，你是这九天仙界里唯一的财神，也是大度能容的财神，自然能够听得进去意见跟批评。”
“第七，以后，如果有问题，我会跟你说。”
说完这些，莫听风单手半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扶住姜唐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这些回答，姜姜可还满意？”
姜唐看着他的眼睛，身体不由自主想要逃跑，却碍于他的钳制无法动弹。
这是要干嘛……公开处刑吗！！！
墨迹了半晌，姜唐终于扭捏开口。
“不满意。”
“我不是你的什么神祗，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具体答案是什么，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还有……我跟颂儿真的没什么！我姜唐，性别女，爱好男，直得不能再直！”姜唐总算记起了最初的目的。
她不是来跟莫听风解释误会的么！后面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发展！
莫听风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笑着点头。
“好。”
这时候，一声不耐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眼下暧昧的气氛。
“你们两个要在这里睡到什么时候？”
姜唐整个人当场就石化，僵硬着脖子将脸转向发声处。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君华那张万年冰山的冷漠脸，而颂儿则怯生生地躲在君华身后，小手遮住自己的脸不敢看眼前的场景，却又好奇他们在做什么，微微张开了些指缝，悄悄打量着他们。
莫听风倒没有姜唐那样手忙脚乱，只是自然而然地扶姜唐起来，慢条斯理地清干净二人身上的草屑。
“君华殿下怎么亲自来了，我们正要去别苑跟您商量仙娥的事情。”
君华微微眯了眯眼。
“那日执勤的仙娥我已经派人去传讯过了。”
“她们……全都服毒自尽，无一幸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