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林笙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生出一种下一秒就可以拥抱结局的想法。

腿软摔到地上都比摔在老板怀里好点。

林笙搭着他的胳膊,几层衣服下,蛰伏的肌肉结实有力,一块大硬块杵在手底下,是可以一拳砸晕他的程度。

裴照野的脸色绝对谈不上好看,林笙连忙借力站直,勒令不争气的双腿支棱起来。

“你缺乏运动。”裴照野收手,黑沉沉的眸子还算平静。

“运动治不了腿麻。”林笙道,“我缺乏拐杖。”

裴照野勾起一侧唇角:“我可以借你扶一会。”

林笙歪了歪头,“你愿意吗?”

林笙比他矮,看他的时候要仰头,澈亮的眼睛里映出他的倒影。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软韧的感觉,贴着裤缝的手指一跳,往腿上轻轻挠了下。

助理么,自己人,外人面前总要留点面子。

裴照野喉头滚出很轻的一声嗯。

“谢谢。”棕色的脑袋小鸡啄米般点点,回头对闻艺道,“老板点头了,欢迎加入芯纬。”

裴照野:“……”

怎么感觉这集他好像看过。

控制感彻底消失,林笙肩膀一松,还没喘口气,一只火炉般的手裹住他的。

闻艺攥得很紧,他的手被捏得发烫。

对面传来小声的一句:“面试通过了?对吗?”

闻艺似乎对方才的颓废忘得一干二净。他只不过在一个晴朗的下午,接到一通新公司的招揽电话,来到对方指定的面试地点,完成了一场出色的面试。

没有牢狱,没有饥饿,没有绝望。

林笙弯了弯眼角:“是的。”

手上的力度松了,闻艺眉毛飞扬,干净的发丝边挂上淡淡的日光,光洁的衣袖垂下来剐蹭林笙的手腕内侧。

“但是我这边可能有点棘手,我尽快处理好入职。”

“没关系。”林笙说,“我们了解你的情况,会联系律师帮你解决,你可以先入职。”

“我早就不想在那破地方呆了,我明天就能入职。”闻艺握着林笙的手,上下挥个不停,笑容诚挚,“谢谢你们,谢谢。”

一只手横插进来,紧接着半个身体挤进二人当中:“不用谢,雇你来是要你办事的。”

闻艺愣了愣,松开林笙,往身上抹了两把,才捧起裴照野的手:“我明白,我会的。”

“工作地址之后让林助理发给你。”裴照野礼节性地握了下,很快松手,“面试结束,你可以走了。”

“哦好。”闻艺扫了眼画板,打开画夹,将画纸抽出来塞到林笙手里,笑道:“那这幅画就送给林助理吧,以后多多关照。”

手里的画尽管只有黑白两色,身旁的信箱和身后的涂鸦依旧栩栩如生,他斜靠在秋千椅上,端庄温柔,一切都非常美好,除了过于生动的、掂起的脚尖。

其实画画有的时候可以不注重细节。

正端详着,还没焐热的画纸被人抽走。

裴照野一边卷,一边问:“他画得很好?”

“当然好啊。”林笙的视线跟着跑到裴照野手上,指指点点:“你看这椅子还有腿,这人还有头的。”

空气似乎凝滞几分,流通缓慢。

裴照野抿着颤动的唇,将卷好的画扔给林笙。

画卷板板正正,一条蓝色细线绕过纸,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林笙盯着蝴蝶结问:“裴总,这绳子哪来的。”

“你衣服上的线头。”他淡淡道,“我给拔掉了。”

林笙低头找了一圈,在衣襟后摆发现两根很小的屑屑毛。

林笙由衷感叹:“年轻眼神都好。”

“你年纪也不大,别整天像七老八十似的。”裴照野抬手,离他后背近了,又握拳放下,插回兜里,“走吧。”

芯纬的规矩,上下班都要打卡(老板除外)。

林笙把画板塞进后备箱,带着画卷坐进来,手上噼里啪啦打着字。

裴照野坐在出租车标语后,望了眼两人中间还能再塞下一个人的大裂谷:“你在跟谁聊天?”

林笙头也不抬:“闻艺啊,给他介绍公司。”

裴照野看着他膝盖上的画卷:“你跟他很熟?”

“聊着聊着不就熟了。”林笙大拇指狂打h,屏幕上的哈哈和他脸上的悲喜并不相同,“哦,忘了,您是高冷霸总,您不需要social。”

裴照野默了默,手指自动找上太阳穴,上下眼皮合上又睁开:“我不是……”

“对了,现在的美术总监还没离职呢,闻艺来了怎么安排啊?”林笙终于舍得抬头,“你要让他们打擂台吗?”

裴照野幽幽看着他:“你让他俩碰上,你还想再当一次模特?”

林笙的脚尖突然一酸:“酸了酸了。”

“给他这个地址,让他去这里报道。”

手机叮咚一声,林笙划开,“滨海江路38号,这地方怎么有点耳熟?”

“是明源的地址。”裴照野食指的活动范围辐射到太阳穴外一圈,“林笙,觉醒失忆,跟没觉醒有什么区别。”

明源是裴照野和别人合办的公司,也做游戏。林笙给他处理过明源的部分事务,但那都在中期,没想到这公司早就开了。

这家公司,裴照野算秘密股东,经营由他的合伙人,也是多年的好友周谦予负责。

当然,在这样一本霸总小说里,好友更重要的职责还是负责陪酒和助攻,在主角为爱烦恼时来上一句:“兄弟,你爱上他了”。

林笙嘟囔着,“我平时不那么叫,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裴照野睁开一只眼,转向林笙那头:“那你平时怎么叫?”

林笙郑重:“我叫小号。”

“?”裴照野停下揉太阳穴的手,“那我要是再开一家公司呢?”

林笙想了想:“那叫小三。”

裴照野觉得头疼已经不是揉揉就能解决的了,他降了点窗,“还好你没叫它小二。”

林笙试探:“您喜欢的话,也行。”

裴照野降半窗,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饱满的脑壳边爬上凸起的青筋:“我会跟谦予打招呼,你明天带闻艺办一下入职。”

“好的,裴总。”林笙顿了顿,“那我明天去小明,可以申请一天的出差吗?”

车嗖嗖过,风呼呼刮,裴照野的头吹得拔凉,心也很难热,他冷酷道:“半天。”

林笙撇撇嘴。

抠门的老板。

但林笙自有办法摸鱼,他当即摸出手机,给闻艺打字:兄弟,明天上午十点半,这个地址。

十点半,一个可以睡到懒觉的时间。

闻艺秒回ok:我刚给那傻x打电话说辞职,他气得跳脚,这辈子没这么硬气过。

林笙想说硬过,想了想,拿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回到芯纬刚好5:55,林笙在大门口磨蹭,打算蹭到六点打卡。

裴照野过了闸机,回头看到林笙举着一个卷,指挥阿姨打扫卫生。

其中一个上的小蓝细绳飘啊飘的,蝴蝶结活成了蝴蝶。

他忍不住开口:“今晚别睡太死。”

画卷抖了抖,滋溜收回,林笙警惕回头:“左眼放哨还是右眼?”

裴照野扶额:“……今晚有可能要去宴会。”

林笙眨巴着眼,裴照野好心加了句:“按照故事进度,我和沈清晏该正式碰面了。”

霸总小说中的初见场景Top3:床、差点出车祸的大马路、以及会拦人的公司前台。

沈清晏和裴照野的相遇场景遗憾屈居第四,生日宴会。

某权贵公子路人甲的生日宴会,二人受邀出席。准确来说,是沈清晏得到裴照野要来的风声,蹭宴出席。宴会途中,善良的主角小沈搭救了一名被欺凌的服务生,而这一幕正好落在裴照野眼中,算是二人真正意义上的初见。

林笙负责站在裴照野后,在裴照野淡漠地盯沈清晏时为他介绍“这是沈家的小少爷。”

然后裴照野凉凉瞥他一眼,意思是用你多嘴。

比较简单的剧情,他俩站旁边嗑瓜子就完事。

因此林笙的手泡在水里的时候,他还有些懵。

他关掉水龙头,从旁边抽了两张纸,抬头面朝镜子。

头发吹出朵三七分刘海,发胶压塌蓬松的发顶,配上身上的灰色西装,看起来颇有几分大人模样。

睡都没睡就来了,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拉的。

林笙扬手,纸团飞入垃圾桶,皮鞋尖转向门口。

“这个月的钱呢?”凶神恶煞的音节蹦进门缝,“磨磨唧唧的,你老娘和你弟弟不想要了是吧?”

“没,我没钱。”怯懦的辩解还没落地,门框乓乓巨响,剧烈的震动震得林笙手麻,他松开门把手,向后退了两步。

“草!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前天刚发的工资!你跟老子说没钱?糊弄谁?”

尖锐的求饶混在巴掌和打在皮肉上的闷声中,卫生间的门一颤一颤,仿佛不堪重负的哀吟。

林笙遍寻脑子也没翻出这段剧情。

觉醒梦只做过一次,做完之后,脑子里就像植入了一本剧本,踩到剧情内身体自然而然知道该做什么。

可他现在没感觉到被控制。

显然剧情不可能把“炮灰在宴会厅上厕所”这种事也写进去。

面前的这幕究竟是沈清晏的救人高光,还是一场确确实实的,剧情之外的霸凌。

“求求你!啊!不要打了!我身上真的没钱!”

混乱的响声略止,门板重重被砸了一声,墙上的碎屑抖落些许,掉在林笙脚边。

“哦?那我去问你妈要吧。”嚣张的声音响起,“实在没钱,不还有你那个弟弟吗,啧啧,长得白,屁股也骚,给哥几个玩玩抵债也行。”

“畜生!他才刚成年啊!”

“骂你爹呢?被玩是他的荣幸懂吗?不识抬举的小杂种!”

预料之中的闷声戛然而止,依靠在门上的服务生沿着滑动的门向后倒去。

门缝里的光一点点扩大,一双灰色皮鞋落在他眼前。

哗啦啦——

嚣张的鸡毛变成落汤鸡。

林笙面无表情地提着空桶:“你嘴真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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