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碎玉关的夜,被那个深不见底的空间黑洞吞噬了最后一丝喧嚣。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幸存的每一个人。空气中残留着空间湮灭的狂暴乱流气息,混杂着血腥、焦糊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药宗的核心据点连同那口罪恶的丹炉被彻底抹除,仿佛从未存在过。

悬于半空的泠燃,或者说那具散发着灭世威压的魔龙化身,缓缓收回了手。身后弥合的空间裂痕如同愈合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恐怖。他微微侧过头,那双燃烧着血色魔焰的竖瞳,冰冷地扫过下方蝼蚁般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停滞的众生,最终,沉沉地落在了祁子夷身上。

那目光,复杂得如同深渊本身。未息的暴戾、毁灭的冰冷、对湮灭一切的茫然……而在那血色深渊的最底层,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轻轻荡开——那是确认祁子夷是否安然无恙的……本能?

祁子夷与那双非人的魔瞳对视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袖中的黑色鳞片灼热滚烫,仿佛拥有生命般剧烈脉动,烫得他掌心生疼,灵魂都在震颤。母亲的残魂……连同那禁锢她的囚笼一起,被这毁天灭地的一握彻底抹除了吗?解脱?还是……永世的虚无?巨大的悲怆和茫然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咯咯咯……”一阵带着喘息的、扭曲的笑声打破了死寂。苏璎站在湮灭区域的边缘,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猩红的罗裙被空间乱流撕开了几道口子,显得有些狼狈,但她那双媚眼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亢奋和更加扭曲的贪婪!“空间湮灭……竟然真的是空间湮灭!”她死死盯着泠燃,如同看着一件稀世珍宝,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小家伙……不,尊贵的‘殿下’?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地给本座惊喜啊!”她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眼神狂热,“这份力量……这份毁灭的美感……注定要为我药宗所用!等着吧,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猩红的血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串带着恶毒回音的娇笑,在死寂的关隘上空回荡。

“疯子!”祁子夷看着苏璎消失的方向,咬牙低骂。这蛇蝎毒妇的威胁如同跗骨之蛆,让他遍体生寒。

“祁师兄!”林晚照终于摆脱了阻拦,冲到祁子夷身边,脸色煞白,看着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恐怖魔威的泠燃,又看看那个吞噬一切的巨大黑洞,声音都在发抖,“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泠燃师弟他……”

祁子夷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解释?怎么解释?说他捡回来的小可怜其实是条能捏碎空间的灭世魔龙?说药宗囚禁了他母亲的残魂炼丹?这真相太过惊悚和荒谬。

就在这时,悬浮的泠燃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或者说,那暴走的魔源在毁天灭地的一击后,再次陷入了沉寂。他身后的魔龙虚影如同烟雾般缓缓消散,眼中燃烧的血色魔焰也迅速褪去,重新变回那深不见底的幽黑,随即被浓密的睫毛覆盖。他身体晃了晃,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从半空中栽落下来!

“燃燃!”祁子夷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张开双臂,接住了那个坠落的、冰冷而单薄的身体。

入手冰凉刺骨,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魔神与他毫无关系。只有那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昭示着体内依旧存在的痛苦。

祁子夷抱着失而复得(?)又变得无比陌生的“崽”,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愤怒、悲伤、疑虑、后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而复得的庆幸。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缕温和的灵力探入泠燃体内,发现他体内那狂暴冲突的能量似乎暂时平息了,但经脉却像被暴风肆虐过的河床,一片狼藉,灵根破损处更是黯淡无光,比捡到他时还要糟糕。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对他自身的反噬,恐怕比想象中更加恐怖。

“他……他怎么样了?”林晚照看着泠燃毫无生气的模样,也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担忧地问道。

“伤得很重,体内一片混乱。”祁子夷的声音干涩,“必须立刻找地方给他疗伤。”他抬头看向一片狼藉、人心惶惶的碎玉关。药宗据点被毁,苏璎遁逃,关内失去了主心骨,又刚刚经历了如此恐怖的一幕,防线已经名存实亡。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祁师兄!林师姐!”粗犷焦急的声音传来。是**赵铁牛**,他扛着那把巨大的开山斧,身后跟着灵植峰的**柳莺儿**,两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和对刚才那恐怖一幕的深深恐惧。“关内……关内乱套了!药宗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人……都吓破了胆!魔军要是趁机攻过来……”赵铁牛的声音都在发颤。

“还有那些吃了丹药的人!”柳莺儿小脸煞白,指着远处一些眼神呆滞、行为狂躁,或瘫软在地、气息奄奄的凡人士兵,“他们……他们好像都失控了!药力反噬!怎么办啊祁师兄?”

祁子夷看着眼前混乱绝望的景象,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气息微弱的泠燃,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但他不能倒。苏璎逃了,药宗的阴谋还在;魔军虎视眈眈;关内数千条人命危在旦夕;还有这个身份成谜、随时可能再次暴走的“大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职业假笑?那玩意儿暂时是回不来了,但他需要另一种“面具”——属于领导者、属于一个在绝境中必须撑起一片天的人的坚毅。

“林师妹,赵师弟,柳师妹!”祁子夷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周围的嘈杂,“听我说!”

三人立刻看向他,眼中带着依赖和希冀。

“碎玉关已不可守!立刻组织所有还能动的人,带上伤员,向后方望月堡撤退!那是距离最近的、有防御大阵的据点!”

“赵师弟!你负责维持秩序,组织青壮年,保护好老弱妇孺!谁敢趁乱闹事,你的开山斧不用客气!”

“林师妹!你带领还能战斗的仙门弟子,负责断后和沿途警戒!提防魔军追击,也……提防药宗可能的反扑!”

“柳师妹!你熟悉药性,尽力救治那些丹药反噬的人,稳定他们的状况!把药宗剩下的、没问题的药材和丹药都带上!”

祁子夷条理清晰地分派着任务,每一个指令都掷地有声。这一刻,他身上属于“祁师兄”的沉稳和担当,终于不再是强撑的假象,而是在绝境中被逼出的真正底色。

三人看着祁子夷坚毅的侧脸,心中的慌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重重点头:“是!祁师兄!”

疏散行动在混乱中艰难展开。赵铁牛粗犷的嗓门如同定海神针,很快组织起一批尚有胆气的青壮年。林晚照剑光清冽,带着天枢阁弟子和其他仙门残部,迅速构建起简陋的防御线。柳莺儿穿梭在伤员之间,小小的身影透着一股韧劲。

祁子夷抱着泠燃,走在队伍相对安全的中段。他低头看着少年苍白脆弱的睡颜,感受着那微弱的呼吸和冰凉的体温,袖中的鳞片依旧灼热。他拿出自己储物袋里最好的疗伤丹药,小心翼翼地喂给泠燃,用灵力温和地引导着药力,修复着他那千疮百孔的经脉。动作间,一枚小小的、温润的骨白色哨子从他怀里掉了出来,落在泠燃胸前。

那是他之前在那片被湮灭的药宗废墟边缘,无意中捡到的。哨子样式古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微弱的悲悯气息。他猜测,这或许是他母亲残存在世间、未被彻底湮灭的最后一点痕迹?亦或是……某种信物?

祁子夷轻轻拿起骨哨,指尖拂过那温润的表面,一股血脉相连的悸动和悲伤再次涌上心头。他将骨哨紧紧握在掌心,感受着那份微弱的联系,又低头看了看泠燃。

药宗的阴谋、母亲的仇恨、泠燃的身份、四界的纷争……这盘棋,太大了。他祁子夷,一个只想活命的穿书炮灰,似乎已经被卷入了漩涡的最中心。

但是,看着怀中这个气息微弱、需要他保护的“麻烦”,看着前方在赵铁牛、林晚照、柳莺儿带领下艰难前行、眼中重新燃起求生希望的人群,祁子夷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绝望的废墟中,顽强地燃烧起来。

他不再是原著里那个作死的炮灰祁子夷。

他是要带着这群人活下去的祁师兄。

他是要查清药宗阴谋、为母报仇的复仇者。

他也是……一个暂时还搞不清状况,但必须看住身边这个“核弹级”麻烦的倒霉监护人!

祁子夷扯了扯嘴角,这一次,他露出了一个带着疲惫、苦涩,却又无比坚定的笑容。他握紧了掌心的骨哨和那枚滚烫的鳞片。

前路艰险,四界暗流汹涌。

但这场戏,他祁子夷,演定了!

数日后,望月堡外。

疲惫不堪的残兵败将终于看到了坚固堡墙的影子。然而,堡门紧闭,城墙上戒备森严,灵光闪烁的防御大阵已然开启,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望月堡守将听着!我们是碎玉关撤下来的仙门同道和百姓!快开堡门!”赵铁牛扯着嗓子大喊,声如洪钟。

城墙上探出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影,神色冷漠,带着审视:“碎玉关?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被魔气侵染,或者混进了药宗的奸细?如今魔患四起,望月堡自保尚且艰难,恕不接待!速速离去,否则……休怪阵法无情!”他话音刚落,城墙上的灵光弩便齐刷刷地对准了下方的人群!

人群瞬间哗然,绝望的情绪再次蔓延。

祁子夷抱着依旧昏迷的泠燃,看着紧闭的堡门和冰冷的弩箭,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前有狼(魔军),后有虎(药宗),现在连“友军”的门都进不去?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如月华、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如同天籁般从堡内传来:

“开门。”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喧嚣。

紧闭的堡门在沉重的机括声中缓缓开启。一个身着月白色云纹道袍、气质清冷孤高的女子身影,出现在洞开的堡门之后。她面容绝美却如覆寒霜,眼神清澈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周身散发着化神期修士特有的强大威压。

她目光扫过下方狼狈的人群,最后落在了抱着泠燃、站在最前方的祁子夷身上,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昆仑,关河月。”她淡淡开口,声音如同玉磬相击,“奉师命,接引碎玉关残部入堡。有我在,望月堡,无人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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