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折穿进了一个古代人身上。
她醒来发现自己倒在卧塌上,身体软耷耷的无力,爬起下床时脚下一踉跄,整个人扑向前方的紫檀八仙桌。
手掌才碰到八仙桌,瞬即被击碎,挫骨扬灰。
鄢折无奈地扶额,又看看不同于往日嫩白无暇的纤纤细指,现在的这双手,掌间和指腹布满了细细的黄茧子。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卧室里,室内陈设简单,只有几张必要的家具。
墙上挂着的剑,引得鄢折头壳痛。
她想起来了。
她已经嗝屁了。
作为现代的天选打工牛马,在实验室没日没夜地实验,最终心脏猝死。
看来她是死后穿进了某人的身上。
鄢折在梳妆台上拾起一支黑木发簪。
脑海里迅速涌起原主生前的记忆。
这是鄢折所在的世界里没有的朝代,赢国。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赢国都城安城。
身体的原主人是鄢一一。
黄鹤楼排名NO1.的顶级杀手,武力高强,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令人闻风丧胆。
鄢一一本是名孤儿,被养父收留教予一身武功,又被卖给黄鹤楼做杀手。
收养她的养父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为了能掌握一本武功秘籍,才收养了鄢一一。
除了鄢一一,他还收养了鄢二二,鄢三三,鄢四四,鄢五五……
养父机缘巧合,得手了一本似乎很厉害的武功秘籍,能练就世间无人匹敌的武功。
但是很可惜,秘籍是乱页的。
九张画图,每一张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性,有些招式还会重复出现在不同的页面。
养父为了找到正确的练功顺序,于是就收养鄢一一这堆孤儿,传授武功剑法,来当实验的小白鼠。
鄢一一就是第一个失败的小白鼠。
常年修炼错误的内功心法,致使她体内的内功和真气无法归于一处,内功逐渐失控,暴走,肆虐横行,最终导致反噬毙命。
刚才击碎木桌的声响,引起了外间人的注意,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鄢折的沉思。
门外的人轻敲着门问:“主子,是否有不适?”
那仆从的声音清脆稚嫩,映在门上的影子矮小,不足五尺。
未等鄢折回应,她推门而入,进来的是一名束着丱发的女童。
她看到已成碎屑的木桌,丝毫不惊讶,一声不吭地蹲下身子,开始着手清理。
看这小童习以为常的模样,鄢一一已经不是第一次毁坏身边的事物了。
女童无声地处理完,低头弯腰退出了房间。
鄢折穿上木屐,披上外衣,踏出门后,犹豫了几秒,还是折回身,取走了墙上挂着的剑。
这剑很轻,还不如一把砍骨刀来得重。
但是鄢折知道,它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和无数武功高手交手过,并且取走了很多人的性命。
鄢折握紧了手中的剑。
鄢一一杀死了那么多人,必然是有很多仇家想取她性命的。
除了仇家虎视眈眈,其他新晋杀手也会想要杀死她,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好一跃上杀手榜榜首。
鄢折沿着曲折弯绕的回廊,来到庭院里,木屐踏在泥青石板上,踢踏声清亮,节奏明快。
院子里种植了很多花草树木,生机盎然,其中最多的是蔷薇花。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繁花盛锦如华。
鄢折抽出长剑,慢慢横陈掠过青枝,一节节的花枝纷纷跌落地。
剑身,洁净锋锐。
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不沾一丁点碎屑。
鄢折将剑刃插回鞘里,木屐踏过被折辱过的繁花,流星大步地走出院子。
大门外栓着一匹白马。
马是好马,毛色光泽发亮,四蹄笔直修长,马身精瘦有力。
连鄢折这种不懂马的人,都知道它是一匹良驹。
小白确实是一匹日行千里的良驹,伴随着主人数次的死里求生,一起共患难。
鄢折伸手抚了抚它柔顺的长毛,白马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逝了,它回头拱了拱鄢折的手,一副顺从温驯的样子。
鄢折凭着身体记忆,踩上马鞍,利落地翻上马背,抓紧缰绳,轻喝一声,白马就飞速疾跑起来。
风呼呼地吹过耳边,鄢折终于体会到了古人说的白驹过隙。
鄢一一住得很偏僻,她选择的住所建在一座深山里。
深山里的路不好走,鄢折一路上颠簸得都想吐出来了,最后还是杀手身体素质强硬,扛了下来。
等来到城外郊区,路宽敞好走了,鄢折反而勒着缰绳,示意马儿跑慢些。
待到城门检查处,她翻身下马,慢慢地牵着小白踱入城内。
城内大街宽广,马车往绎,行人如织,商贾小贩吆喝着买卖,繁华盛锦。
鄢折避开行人,凭着记忆,进了一间农舍,把小白栓好,又带上斗笠,穿过农舍,翻到隔壁的一栋民舍。
她利落熟练地换好衣服,带上面具,飞身走上屋檐,一路来到黄鹤楼,翻身跳进了窗户,又慢步走下楼。
黄鹤楼很大,三座大楼按前后顺序,分别是青楼、蓝楼、红楼。
青楼是座勾栏院,蓝楼是酒楼,后面的红楼是杀手阁杀手落脚,接任务的地方。
鄢折才踏入红楼大堂,里面的一众杀手动作都静止了,齐刷刷地眄过来,
他们有的坐在酒桌前饮酒,有的站在任务栏前观摩任务,有的在交流经验、谈天说地。
其中有人带着面具,有人则蒙着面,也有大大咧咧,不介意露出真面目的。
杀手里有张狂的,也有低调的。
鄢一一是后者,她既低调又谨慎入微,每次进入黄鹤楼都要数次防备,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鄢折在一众杀手的瞩目中,视若无人般踏上了二楼,来到组织的情报室。
这是一间看似和酒楼柜台没多大区别的柜台,里面站着一位黄衫女子,正捻着毛笔在记账。
黄衫女子抬眸看到是她,主动招呼道:“真是罕见,平常没有任务,可是从不踏足黄鹤楼的人,今怎地一个月未到,登门两次了?”
黄鹤楼有规定,S级杀手,即顶级杀手,一年内至少得接一次任务。
其余等级杀手,也有相应要求。
鄢一一这个顶级杀手,基本保持在一年接一次任务的频率,其余时间她从不出现在黄鹤楼里。
这次她为了打探养父的消息,月初已经来过一次黄鹤楼。
“我找芍药。”鄢折开门见山。
相对于黄衫女子的热情,鄢折的态度堪称冷淡,女子有些不满,朝里间嚷了一声:“呦,芍药,白兔找你呢。”
白兔是鄢一一在黄鹤楼的代号。
世人只知道杀手白兔,却不知道其真面目和住所。
要想联系白兔,只能通过黄鹤楼的芍药和楼主。
黄衫女子不满地调侃:“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杀手榜榜首白兔,这要是不清楚您的真正身份,还以为您这是看上芍药了。”
鄢折懒得理她这种恶趣味的玩笑,无声地伫在那。
黄衫女子碰了个无趣,自觉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继续低头记账。
里间的隔帘被轻撩开,一只纤白如柔荑的手搭在帘上。
芍药倚在门边,嫣红罗襦,明眸皓齿,眉眼含波,顾盼生辉。
她无声地睇了眼鄢折,示意鄢折进来。
鄢折阔步跟她走进去。
里间是黄鹤楼的任务档案室,每个书格上收集的都是各个杀手完成的任务。
芍药是在整理档案的,她走回到原来的位置,低头继续刚才的活,过了会,确定四处无人窥听,才递给鄢折一张小纸条。
“你要我找的,尽力在找了,要避开楼主的耳目有些难,所以效率不太高。”
她卷好最后一副卷轴,又封装好,一卷卷地擂在怀里,“这个信息是最近查到的,但是人应该是离开了。”
“你不妨去那边探听一下,只不过……若是人出了国境,查起来会很麻烦。”
几国交战,都是防着各国的情报探子。
芍药能用的人,既要防着楼主,又要渗进邻国去,很难把消息查得既准确又能迅速回报。
要是能动用到黄鹤楼潜伏在邻国不为人所知的情报探子,那就另说了,但要动用这些人,就得得到楼主的同意。
但是鄢一一的养父与楼主关系不一般,当初鄢一一九岁就被养父卖到了黄鹤楼,一直到十四岁才被楼主派去执行杀手任务。
要是让楼主知道了,这不无疑于盗贼跑到兵部示威呐喊。
简直是羊入虎口。
芍药走到书格前,踮着脚,想要把卷轴摆放到应属的位置。
鄢折取过她手中的东西,轻松一放,放好了。
鄢一一是个面冷话少之人,鄢折为了维持原有的人设,肚子里一堆的话没说出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不问了。
芍药提醒她:“你可记得,你只剩半月时间执行下一个任务了?我怕你一心扑在这事上,忘了时间规定。”
鄢一一没忘,只是这幅残躯败柳,怎么接任务?
要么真气紊乱,横冲直撞,她碰一下就粉碎了整张桌子;要么内功归零,如一湖死水。
真要动起手来,没有一点内功,高手过招之间,不就是狮子踩死蚂蚁这么简单吗?
对手是狮子,她是那只无力反抗的蚂蚁。
这种的状况下执行任务,无论是哪种情况发生,她都必死无疑。
何况顶级杀手执行的都是最难的暗杀任务啊。
鄢一一哪敢去执行。
于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最近这段日子,体内紊乱的真气越加失控,次数越加频繁,鄢一一更加无心执行任务,一心想尽快找到养父,解决体内的定时炸弹。
鄢一一也去找过养父收养的其他孩子,大家的状况都差不多,只是死得快与死得慢的区别。
鄢一一都不敢执行的任务,鄢折就更不敢了。
别说杀人了,鄢折连鸡都没杀过,蟑螂爬到身上来,都只会跳起来哭爹叫娘的。
鄢折沉默了。
芍药提议道:“你去挑一个普通级别的任务,楼主规定,虽说是一年内至少得执行一次任务,却没有说一定要是高级的任务。”
普通任务,可以是保护一个人,也可以是护送财宝,盗窃名画珠宝等。
这类任务也分甲等及乙等。
鄢折默默点点头,“我走了。”
芍药也没送她的意思,只低声关切地说:“保重。”
鄢折一路下到一楼大堂,瞥了眼任务栏,最终还是脚步不停地跨出了门。
大堂里的杀手明里低头垂首干着自己的事,实则暗里认真留意着鄢折的一举一动。
待她走出后,一众人切切私语起来。
“这白兔怎么一月来了两次黄鹤楼?是不是有重大任务?比如像是暗杀储君之类的?”
“往常一年只踏足一次,若非楼主强制要求,只保持一年执行一次任务,绝不会多的……”
“你怕是不知道吧?白兔今年尚未执行过一次任务。”
“噢,这就难怪了!”
“最近占国士兵时不时突击边境防线。你们说她这次任务是不是……”
“哈哈哈,那占国怕是要再损失一名大将或者是皇子了。”
……
有人啪地将剑磕在桌上,“管她任务是什么,跟过去不就知道是什么了!”
话说完,正想跳出门追上去,身旁的人及时拦住,解释起来:“你怕是不知道,去年有个人跟踪她,被打折了一条腿,在家躺了三月余。”
“何况你追去,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有人笑他:“就凭你的轻功,怕是龟兔赛跑。”
那人沮丧地,无奈地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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