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
墨无冉抽了抽嘴角,他突然很想念云程,虽然当初他很冒昧的叫自己“大黑”,但起码是大黑。现在在玄烨这里摇身一变反倒降低了,从大变成小。真男人怎么能被说小呢?!
墨无冉笑的很官方,“晚点我会向父亲提,顺利的话明日瑾之就能拿到往生镜回去了。您看,这个时间怎么样?”
玄烨爽快的答应并且赶人:“行,那我便和小瑾之等一等。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墨无冉走出院子时,回头看了眼已经关上的院门,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谁家。但他还是任命的走回前厅,里面依旧热闹。喝酒的喝酒,谈话的谈话,欢笑喧嚣,并没有因为他这个寿星的离场而有什么不同。
墨无冉面如表情穿过人群,经过先前见证墨家风月秘事的几个夫人身边时,感受到打量的视线。墨无冉转头看去,几个夫人连忙收回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无冉。”
墨无冉看向来人,“媚兰夫人,媚淑夫人。”
媚淑微微点头,倒是媚兰有些担心地问:“无冉,我小妹她怎么样了?”
“姨娘身体不适,父亲已经让她先休息了。媚兰夫人若是想看姨娘,可改日拜访。”
媚兰担心和她一母同胞的妹妹,面带愁容:“这事儿闹得,咳。无冉,你弟弟他…… ”
媚兰本还想问问墨肖的情况,但是看到墨无冉不善的眼色,不由弱了下来:“没事,没事。今日你是寿星,应该高高兴兴的,你自去忙你的吧。”
墨无冉乐的自在,点点头便去找墨珣了,父子两人默契对视,体面的招待和送走宾客。当夜色昏沉,银月如一个诱惑猎物的弯钩,高高的悬在天空之上,散发着莹润光辉吸引猎物前去攀咬。
地面上的人无法攀附明月,但月光会无私的投映到苍茫大地之上。如瀑月光倾泄到窗柩上,穿过窗口,流淌到地面上,散下一地白霜。
“说吧,一整天跟着我,有什么事?”
墨珣看着一整天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他的墨无冉,开口问道。毕竟这小子只有刚出生还是条手臂长的小蛇的时候才会黏黏糊糊。现在这么乖,一定是有鬼。
“父亲,你打算如何处置姨娘?”
墨珣随手拿着一只花瓶擦了擦,目光放在瓷瓶碎纹上:“不是已经关禁闭了吗?你不满意?”
墨无冉的确是不满意的,虽然裴瑾之提醒他可以利用溪慕,但毕竟溪慕只有墨肖可以依靠,他和媚怡之间的争斗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媚怡这次犯的错,不足以让她一辈子都关禁闭,一旦她能够重获自由,那么府里大小事务还是由她管束,溪慕不是她的对手。
但如果媚怡一辈子都出不来呢?或者,她的管家大权被架空呢?
“父亲可知裴云是何人?”
墨珣疑惑的移开目光,转而看向墨无冉:“不就是你的朋友,他身上妖气太弱,估计是什么小妖吧,花精草精?”
墨无冉微微一笑,凑到墨珣身边,稍稍探身,在墨珣耳边道:“他是,龙族。”
温热的气息喷撒在墨珣的耳骨处,墨珣被这个消息激的一愣,手中的花瓶没有掌心力量的支撑立刻向地面滑落。好在被早有准备的墨无冉俯身接过。
墨无冉假模假样冲瓶口哈了两口气,擦了擦递给还在震惊中的墨珣:“父亲拿好,这可是您最喜欢的瓶子了。”
墨珣怔怔的接过,低头看了看绛紫瓶身,又看了看墨无冉,“你说,裴云是龙?那个龙王前些日子寻回的龙子?”
“没错。”墨无冉幸灾乐祸的点头。
“哗!”
墨无冉偏头,耳边风声呼过,下一秒墨珣的宝贝瓷瓶落到地上变成一地残片。
之后便是墨珣的怒吼:“好你个混小子!你不仅诓你姨娘,你还诓起你老子我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啊?!人家是龙子啊龙子!龙王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结果在我们蛇族受了什么待遇?住逼仄小院,没仆役伺候,还差点让别人看了一场活春宫!”
墨珣越想越心惊,越说越气,他将宽大的袖袍挽起,起身凶猛的朝墨无冉袭来:“龙王要是知道这些,非得扒了我们全族的皮,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了!
你为了报你那点仇怨,把全族都赔上!老子告诉你,百年前媚怡引你出去的时候,那个守门阵法就是我给撤的!你一直在妖魔两界打转出不去也是我干的,不然你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就是老子放你出去闯一闯!你要恨就恨老子吧!我现在就打死你给龙王赔罪!”
墨无冉傻眼了,他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墨珣就知道媚怡的计策,他一边躲墨珣的拳头一边叫嚣质问:“你早就知道姨娘要害我!为什么不罚她?还帮着她!你是不是亲爹啊!果然就像凡人说的,没了亲娘就没了亲爹!”
“砰嚓!”
墨无冉看到一团黑影袭来连忙跳跃躲避,一个桌子被大力扔了过来,碎成几瓣。
“你还有脸提你娘?要不是你娘临终前要我照顾好你,以我的脾气早就把你赶到深山老林去了!
你看看你从前的样子,阴郁易怒,全然不知隐忍示弱,你要是有本事也就罢了,关键你有吗?如果没人磋磨磋磨你,以后我死了你定被人活吞了!”
墨珣整个人处于暴怒中,吼声中气十足,声浪又高又沉,如汹浪灌入墨无冉的耳朵里。墨无冉只觉得听到的声音清楚的传到耳朵里,但他的脑子却有些模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到,他没再躲避,一个盆栽砸在胸口上,泥土混着根系一起染污了衣衫。
“父亲,是在利用姨娘,磨砺我的性子?”
墨珣见人已经呆在那儿连躲都不躲,叉着腰喘着粗气,闷声道:“对!不然呢?你当我真看不出你姨娘的那点心思?
肖儿从小性子就像她,聪慧有余魄力不足,难当大任。我也只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为何不重罚你姨娘了?
虽是她自己施计陷害,但我到底是在幕后默许,甚至利用她们娘俩给你做嫁衣,我不能愧疚?不能轻罚?”
墨珣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大剌剌搭在腿上,摊手,“不过现在都完蛋了,你干的好事啊!惹谁不好偏惹龙族,足以让我们死上一百回了。都一起死吧!你到阴曹地府和你姨娘慢慢斗!我管不着了!”
“那那棵树呢?”
墨珣皱眉,粗喘着问:“什么树?”
“花园里从前有棵遮天的相欢树,是母亲最喜欢的,怎么不见了?”
墨珣虽不明白墨珣为什么好端端的提及那棵树,但还是答道:“那树前几年生了病,请了许多花匠也不见好,我给移去后山了,现在已经重新生芽了。你问它干嘛?”
原来娘最喜欢的那棵树没有枯死啊。
墨无冉站在远处,隔着碎裂的花瓶、断成两部分的屏风、破散的桌椅还有数不清的小物件,看着像个落败的棕熊瘫在地上呼呼喘气的墨珣,忍不住笑了。
谁能想到他们父子两第一次把话摊开说清楚,居然是这么混乱的场景。在他的设想里,应该是他报完仇,一切尘埃落定。他再邀请墨珣坐下,两人喝同一壶茶,说一说那些年那些事。
现在真相揭露,他一时不知道该叹该笑,笑的是他的父亲从来都没有放弃他;叹的是他和媚怡两个人之间的仇恨,居然是墨珣用来磨砺他的一块磨刀石。
墨无冉苦中作乐的想:不知道姨娘知道这些脸会不会都气歪了?
“干嘛?”墨珣抬头,看到墨无冉朝他伸出一只手。
逆子!墨珣心中重重哼了一声,没理墨无冉,脸偏向一旁。
墨无冉没办法,蹲下来和墨珣平视,“父亲,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带裴瑾之,哦,裴瑾之就是云裴的真名。我带裴瑾之来虽然是想借他的身份报仇,但不会赌上全族的性命,我有那么狠心吗?”
墨珣眸光闪了闪,也对,这小子干不出拉所有人下水一起死的事。于是粗声粗气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我化形的蛟珠就是裴瑾之给我的,我和他因为另一个人牵线搭桥认识。他妖力狂暴的时候,我曾出手帮助过,我们之间也算朋友。所以,龙王将我带到秘境修养,我也能有机会化蛟。”
墨珣惊讶的瞅了瞅墨无冉,居然有这等渊源?
墨无冉见墨珣态度松动,连忙道:“我和裴瑾之说好了,他隐藏身份陪我回家,我会给他一样东西。他便同意了,他身上的隐匿阵法还是他小叔玄烨替他弄得。你看不出来吧?”
“真的啊?怪不得,我说怎么和小妖一样,原来如此。”墨珣若有所思。
墨无冉称热打铁:“是啊,所有计策都是我同他商议过的,没什么事。只是现在连他小叔都来了,我们得把承诺的东西给人家。”
“什么?!他小叔?!你是说白龙玄烨?!”墨珣火烧屁股般炸开,立刻起身盯着墨无冉。
墨无冉无辜脸:“对啊。现在就在我院子里呢。就是你之前在宴席上问我是不是我朋友的那位。人家急着带侄子回去,催我给他呢。不过那东西太过珍贵,不知道父亲舍不舍得割爱。”
“苍了天了!苍了天了!珍贵你还送出去?你就是故意的!小崽子你就是来要我的命!”
墨珣急得团团转,抖着手骂墨无冉。龙族强大无比,他们能来蛇族本应阖府沐浴焚香,清洗打扫,大摆宴席,全族迎接。结果呢,这崽子引得一条两条悄默默就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怪罪。
墨珣觉得自己现在的头上正“滋滋滋”冒鬼火,恨不得把墨无冉打回蛇形。
“你说!你答应给人家什么了!”墨珣声如洪钟,只是这个钟在多重刺激下有些老化,声线有些颤抖。
“往生镜。”
呼,墨珣抚了抚胸口,还好还好,不是他的妖丹。
“你等着!老子这就去拿!回来再收拾你!”
墨无冉目送墨珣强壮的背影,突然觉得,好像有劫后余生、落荒而逃的感觉。
不久,杂乱的房间里响起憋气不成功的笑意,一阵一阵,连绵不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无冉笑的肩膀颤抖,今天吓一吓,就当是抵消了从前父亲对他的磨砺。从此以后,一笔勾销了。
他该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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