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峦怔怔地抬起头,愕然看向玉奴,目光在驺枫与他之间流转,明白什么似的:“原来如此。”
他蹒跚着起身,泪痕遍布的脸上神情绝望,颤抖着双唇:“妖主如此心狠是因为玉大人啊,怒兽场是玉大人你的心血,怪不得,怪不得怎么都不肯放过川沛。”
驺枫跨步上前,抬手隔绝川峦接近玉奴:“不干玉奴什么事,川峦,你知道是谁戳破了你弟弟干的好事吗?是龙族的人。”
无视川峦震惊的目光,驺枫残忍揭破真相:“川沛主意打到了龙族新接回的幼崽身上,他们有多护短、多宝贝那个孩子你是知道的。玄锟和玄烨亲自把楼邑押解来,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要我给他们龙族一个交代。川峦,难不成本王要为了你那个废物弟弟,与龙族交恶不成?“
川峦走出大殿时,驺枫冷漠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徘回。
“川峦,不论是出于给龙族一个交代,还是赎罪,你弟弟必死无疑。念在你我多年君臣,这件事可以悄悄地办,保全你狐族颜面,你听懂了吗?”
一直在族中苦苦等候的川沛夫妇看到川峦逐渐走近的身影,连忙跑来追问:“哥!怎么样?妖主愿意网开一面吗?”
他的问题就似一粒石子投入深井,等候许久也不见回应。
迟迟等不到回应的川沛心中咯噔一声,他的妻子察觉不到空气中微妙的氛围,还说:“大哥,是不是妖王提了什么要求?没事,我和相公都可以接受。何况,炙儿已经去找川宁那个丫头了,她一向受宠,有她多在妖主面前劝慰,加上狐族今时今日的地位,惩罚不会重到哪去的对吗?”
天真的希冀被无功而返的川炙打破,他喘着粗气灌下一大口水,气恼告状:“娘,我去找阿姐了。她说早就和我们恩断义绝了,不会帮我们,若是逼她,就与我们鱼死网破。真的是太过分了!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亏我们还一直觉得有所亏欠,人家早就认我们了!”
“这死丫头,攀上枝头就不认爹娘了。不过本来也没指望她。”川沛之妻骂骂咧咧,又顾忌着川峦在此,抬手抚了下发,稳住心神,发现川峦自从回来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疑惑道:“大哥,你还没说妖主那边是什么态度呢,他怎么说?”
“妖主的意思,是死罪。”
“哗啦!”
满地的瓷片和茶水,川峦紧闭双眼,不忍看胞弟的反应。
早在川峦避而不答时川沛心中就不安稳,预料到不会是什么好结果,却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死罪!
怎么会这样?他们只是贪财了些,怒兽场里的妖兽都是些没背景、没能力的末等妖族,就算死了也只有被抛尸的份,怎么能掀起翻天波浪?还波及了他?!
他跪倒在地,滑腻的碎瓷深深嵌入双膝,他不觉得痛,爬到川峦面前,扶着兄长的膝,想要求一个好结果。
“哥,骗人的吧,王上是不是还生气?我知道我们这次犯了大错,只是没有一点儿回寰的可能了吗?哥,我们狐族对妖主一向忠心耿耿,他能坐上王座也有我们的帮扶,王上怎么能如此无情?是不是只是想吓吓我们?给个教训,是不是啊?”
川沛夫人也被吓得脸色煞白,听到丈夫这么说不禁燃起希望,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哥,我们是有罪,但这是不是太严重了?为了那几个妖何至于此啊!”
川峦看着弟弟祈求的眸子,彷佛回到少年时,小小的川沛拽着他一小片衣角央求他替他在父母面前遮掩过错。
他从小护到大的弟弟,要什么给什么,只愿能一直在他的羽翼下平安成长,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护不住。
“这次的事还涉及到龙族。龙主动怒,一定要王上给个交代。”
川沛夫人听到这里便知再无希望,脚一软瘫倒在地。川炙呆愣着揽住母亲单薄的身躯,两个人都被这样的噩耗打击到,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心痛难忍,承受不住那目光,只能捂住川沛的双眼:“对不起,对不起。这一次,哥护不住你了。”
***
龙境秋雨过后,带走最后一丝暑气,完全迈入秋冬。
这种温度变化对修炼之人来说不算什么,照样衣着简单,轻纱薄衣,一副随时临崖仙去的潇洒风姿。
只是落在云程眼中,就格外可恨了。
他裹着大氅,像一个大糯米团子。
大氅是斗篷样式,带个兜帽。
帽檐、袖口、衣襟边沿都是雪白蓬松的毛绒。此刻戴着兜帽,整张脸藏在帽子里,绒毛时不时被风吹弄轻飘飘扫在脸颊处,又转瞬即逝,留下痒意。
云程抓了抓脸,恨恨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周兮,风吹梧桐,落下数片干枯枝叶。这样萧条之景,周兮穿着件缎面玄衣,外面笼着层绛紫薄纱,上面用银线绣着仙鹤栖松枝的图样,风一吹,衣衫飘动,白鹤也似翩然起飞。
看起来,就十分矜贵雅致。
“师兄,别磨牙了,快烤一下火。”步珞一看云程瑟缩的厉害,把他龟缩在斗篷的爪子拿出来,往火架上一靠。
周兮见到,扑哧一声笑出来,换来云程眼神飞刀。
“干嘛?!”
周兮不怀好意的瞟向云程被火光熏红的一双手,“师兄,像不像你爱吃的烤鸡爪?“
“闭嘴!”
云程随手捡起一小截木块丢向周兮,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极其随意地伸手牢牢抓住那块袭击的木头,手一松砸在地上,缓缓摇着扇子,挑衅地朝云程一笑。
“骚包死了。”
云程剜了他一眼:“这么个天,你还扇扇子做什么?”
这话完全是云程无理取闹了,周兮的扇子是他的一个法器,别说只是秋雨,就是往年雪埋凌天峰,大雪封山之时,他的骨扇照样全年无休的发挥作用。
“师兄没有灵力护身,自然不懂我们灵力旺盛的辛苦了。”
“烧不死你!”
云程小声嘟囔了一句,凉风袭来,他愈发裹紧自己的斗篷,旋即握着一根笔直的木棍在火堆里戳戳捡捡。
无视两个幼稚男人唇枪舌剑的步珞一见状,疑惑道:“师兄在找什么?”
“噢,你之前不是说烤火嘛?我想着顺便烤几个红薯,怎么找不到了?我好像放在这儿了啊。”
“是这个吗?”
步珞一眼尖,余光一瞟,从云程身后捞出一堆肉红色圆滚滚,还带着根茎和泥土的红薯。
“阿哦。”
云程有些傻眼了,捧着还带着股土腥味的红薯与它们大眼瞪小眼,他居然忘了放进去嘛?
他有几分丧气,把它们丢到火里,慢慢烤吧,就是不知道需要多久。
步珞一看出他的小沮丧,掌心一抹火光摇晃:“我用灵火催熟吧,快一些,师兄饿了吧?”
她是最知道自家师兄的德行,平日里就贪口腹之欲,现在恐怕更煎熬。
“没事,小火慢慢煨才好吃,多等会罢了,左右无事。”
周兮一声轻咳引得两人注意,故意忽略他们投来的疑惑目光,淡定又矜贵的用树棍在火堆里扒拉。
觑了眼周兮的姿态,云程抽了抽嘴角,这高贵典雅微微垂首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拿着柄玉如意把玩呢。
少顷,周兮拿着的“玉如意”上串着四个大小相近、黑糊糊圆滚滚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烤红薯?”
周兮笑眯眯的狐狸眼璀璨如星,“早知道你迷迷糊糊肯定会出岔子,怎么样?我这个师弟够格吧?”
“啊!”
云程发出一声怪叫,抖着大氅像个大扑棱蛾子一样朝周兮扑过来。
周兮以为自家师兄感动的无以复加,将要用拥抱表达浓烈的同门之情,他在犹豫是顺其自然迎合还是矜持小小抗拒一下。
下一秒,云程的云锦斗篷擦过他的肩,手一轻,棍子连通上面四个红薯都不见了。
“。”
“哇,烤的真好!”
云程取下一颗,对半掰开,漆黑的薄皮包裹着橙红湿软薯心,在冷空气中蒸腾出白色香甜热气。
周兮装作无事收回手,算了,本来也没指望这个贪吃鬼能做什么。
下一秒,一个用手帕包着,去了皮的烤红薯出现在眼前。
周兮的眼从云程灰扑扑的指尖移到对方的双眼,“喏,知道你怕脏,但你自己烤的总不能还嫌弃,将就着吃吧。”
他伸手接过,尚未来得及送入口,就听见云程咋咋唬唬地冲着前方招手:“小师弟!这儿!周兮烤红薯烤得可好了!你快来!”
说着,双手举起三个红薯,上贡似得蹦哒到裴瑾之身边。
周兮顿感无奈,抬眼正对上步珞一揶揄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垂下眼皮,火光摇曳,暴露了他嘴角的笑意。
冬天最适合吃热乎乎甜丝丝的烤红薯!可惜了,现在快入夏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4章 chapter 184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