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玄稷说的没错,树灵才是整个防御阵的关键。
源源不断地增长、强大的防御阵,让鸢杪一直空悬的心落下,她去搀扶默默站在原地的鸢栎,父女对望间,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安慰与安心。
玄稷的目光在环绕神梧宫宛如绸缎的湛蓝流水上巡睃,直到看见嚣张侵袭的火焰被流水悄无声息的吞灭,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紧握着手才终于松开,只剩掌心的指印清晰可见。
头顶上的黎温依旧在拼死挣扎,玄稷抬眸望去,与黎温的视线对个正着。
黎温突然僵住,自事发起,这位传说中的妖界至强者就极少将眼神放在她身上。
担心困囿殿中的妻子、牵挂入阵受伤的儿子,唯独对她这个罪魁祸首,除了极怒之下那次掐脖,他几乎没有将怒气发泄出来。
宛如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所有东西照单全收。
听不见回音,看不到前途。
就在方才对视间,黎温感受到杀意。
不容抗拒的、来自龙族之主的凛凛杀意。
仅仅一眼,黎温便知道,今日无论如何她的命都会交代在这儿,可是,她不能!
经年所求近在眼前求不得,要她如何安心?!
这命,她早就无所谓了,可是温钰的命,她得向狗老天讨回来!
那么好的人,不该是那样的下场。
黎温闭眼,调用周身灵力,丹田内属于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疯狂逃窜,又被强硬的捆绑在一起,一点一点终将集合成一个庞然大物,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体内灵力在灵脉顺流游走,于丹田相会,运转,再次游走周身。
几个来回,云程便确定自己灵力恢复如常,再无逆行的风险,盘坐在原地的他,表面矜持的掸了掸衣袖,实则恨不得当场打个拳!
灵力充沛、无惧严寒酷暑的滋味实在是太好啦!
云程越想越兴奋,生龙活虎的他起身,伸手刚准备抡拳,就听见身侧幽中带怨的声音响起:“师兄。”
回头,裴瑾之正看着他,目光幽怨,含着被忽视的沮丧。
哦吼,太兴奋了,忘记自己身后还有个人。
云程连忙跑到裴瑾之身边,抓住裴瑾之的手让他试探自己的修为,兴奋道:“小师弟!你看!我不仅恢复灵力了,甚至还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从元婴初期到元婴中期!多少年了,动也不动的修为终于冒泡了!我老怀安慰啊啊啊!”
裴瑾之有些无奈和纵容地看了眼云程,仔细检查了一番,确保云程没有其他问题后才道:“恭喜师兄突破,也算是因祸得福。不过师兄还是不要再吃那些不认识的果子,总是让人担心的。”
“诶呀不会的了!”云程拍着胸脯保证,神情十分雀跃。
裴瑾之以为他是为了失而复得的修为与灵力而开心,却不想听见云程道:“现在我恢复了灵力,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借此扑灭神梧宫的火了。妖力会激化帝江内丹,但灵力呢?小师弟,我觉得可以一试!”
裴瑾之瞳孔里倒映着云程兴奋的脸,心中柔软一片,这样全心全意、恢复灵力第一个想法就是帮助他的人,让他如何不心动?
他轻轻叹息,真是要栽进去了。
云程见裴瑾之没有立刻答应,担心他是害怕适得其反,劝说道:“瑾之,我知道你有顾虑,可凡事总要试了才知道。若我们一直举棋不定,杀不了黎温救不出你母亲,这场祸事只能是个死局。”
裴瑾之把云程的想法告诉玄稷和鸢杪一众,一行人围聚在一起讨论此法的可行。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云程,你毕竟修为不高,帝江丹火本就是世间奇火,想要熄灭它,你一个人实在是为难了。刚刚恢复便要大量消耗,这对你的身体也不好。”玄锟率先提出难点。
云程点头,坦然面对自己是几条龙几条凤中最弱的那一个,道:“确实。只是师尊和周兮他们离开妖界,分身乏术;这里只有我和小梦、纪尘,或是观南大师与归缘,除了我,便只能是他们。但是他们是医修、佛修,自保奇佳,进攻平平。无论从体魄还是修为,我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玄锟无从反驳,把目光投向玄稷。
玄稷看了眼裴瑾之,道:“这本是我们妖族自己的事,云程——”
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云程:“若是担心法子无效的话,龙主可再思量。但若论什么人妖之分,就不必劝了。小师弟自拜师起,便是凌天峰的人了,上了贼船就别想下来。”
说着,还冲裴瑾之挑了挑眉,轻哼一声。
最终还是鸢栎打破沉默,历尽千帆的老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将手杖递给鸢杪,对着云程弯腰一拜,差点没把云程吓得蹦飞,准确的说是已经蹦起来了,又被鸢杪按了回去。
只听鸢栎沉声道:“武力不扬,才智难伸。空长许多岁,需小友冒险相助,实在是羞愧难当。吾在这以凤族族长之身起誓,日后凌天峰若需襄助,凤族必定举全族之力,任凭调遣。”
玄稷站在鸢栎身旁,同样承诺:“龙族亦如此。”
云程被两人严肃的态度惊到,在他看来他就是在帮自己的小师弟救母亲而已,没想过什么承诺也没想过什么报酬。
他求助的目光投向裴瑾之,却见裴瑾之也是这般神情肃穆。
最终,没法子了,他只好一手托起一个,连掩饰自己无措的手都抽不出来,只能用玩笑化解尴尬:“这真是要折煞我了,我还未出征,腿就软了半截,可不是我的错啊!”
鸳栎华发须眉,笑起来如富家翁般慈和:“无妨,让瑾之帮你揉揉!这小子技法好着呢!”
笑闹一场,消散了无形的压力和紧张,云程终是站在了神梧宫正殿前。
如画眉目半敛,身姿笔挺,火光勾勒出青年修长的身形,如一颗临崖傲立的翠竹。
裴瑾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视线游移到云程神情肃穆的脸庞上,微微出神。
倒是极少见到师兄这般严肃的模样。
云程一心扑在丹田上,感受灵力从他的丹田散行四方,穿梭五脏六腑、灵脉躯干,最终汇集至指尖。
跨步立地,云程二指合并举于眉前:“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破!”
灵力宛如江流入海,自指尖滚滚流淌奔向叫嚣着的火焰,所有人包括云程都捏了一把汗,担心他的灵力会助长火焰。
好在并没有。
一星半点的烈焰在触及云程灵力的那一刻就偃旗息鼓,仿佛迎头淋了一盆冷水,冒头就死。
见此情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看来这火确实需要依靠人族的灵力才能熄灭。
玄稷面色缓和,饱受威压折磨而沉默的众妖终于有了喘息之机,纷纷小声低语。
夏林夕欣喜道:“太好了小尘!终于有办法了!”
他拉着纪尘忍不住小幅度蹦起来,纪尘也笑着望向他,却感觉到后背一凉。
远处被束缚的黎温面如金纸,发红的双眼和嘴角的血迹没有破坏她的美丽,反倒增添了几分危险的魅惑。
纪尘不适地收回视线,为什么他总有一种黎温是在看师兄的感觉?
“你也感觉到了吗?”夏林夕凑到纪尘耳边,小声道:“她一直在看着我,瘆人得紧,我怀疑是因为我救了树灵。”
他拉着纪尘往偏僻处避了避:“离远一点吧,她看起来像疯的。”
墨无冉看着已经熄灭一小半的火焰,邪肆的长相拉出一个和他气质截然不同、有些傻气的笑容,他在替云程高兴:“啧,我就知道云程这小子有点东西在身上,这不就成了。”
归缘见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别高兴的太早了。”
墨无冉哗啦浇了一头冷水,不爽地质问:“做甚扫兴?”
“云程再怎么说都只有元婴,帝江丹火哪有那么好灭的?就怕他勉强自己,到时候内丹干涸才更要命。”
墨无冉顺着归缘所指看了下云程的面色,确实有些白,但云程本来就挺白,他将信将疑:“你说真的?”
“我有什么理由骗你?”
墨无冉急了:“你好歹是人族,去帮他啊!”
归缘往日笑意盈盈的神色荡然无存,眼皮微垂,嘴角拉平,浑身的气势都变了,一点也看不出像是会调戏喊人“美人”的浪荡子模样。
他开口就像评论一个陌生人:“为何要帮?万事万物皆有命数,也许死在这儿就是他的命数呢。”
“嘭!”
归缘被打倒在地,舌尖顶了顶酸胀的腮帮,抬眼看向阴沉着脸的墨无冉,挑眉:“生气了?看来你果然把云程当朋友啊。”
墨无冉见他满脸挑衅,想不通人怎么会有两幅面孔,明明从前大家一起玩闹不分你我,转头就能说出这样冷血的话。
也许,从一开始,归缘就带了副伪善的人皮面具罢了。
墨无冉俯身一把拎起归缘的衣襟,扬手准备再揍几拳,把这张虚伪的面具揍掉,却听他开口道:“我说他命虽如此,却没说自己不救他啊。”
牛马憋半天憋出一点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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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chapter 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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