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锟有些懊恼不甘，本应该在龙族千娇万宠长大的裴瑾之，却流落到人间受尽苦楚，拜入凌天峰门下好不容易过几年安生日子，又遭遇陷害。

玄锟对凌天峰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他感谢凌天峰给了裴瑾之温暖和庇护，另一方面，在裴瑾之心中，显然他们几个叔伯比不上凌天峰的师尊师兄。玄锟一直担心裴瑾之有一天会回到凌天峰，不管他们几条老龙。

但玄锟能怎么办呢？他们自己弄丢的孩子，自己的苦果自己吃。

当然这种感觉不是玄锟独有，其他几个都是如此。他们兄弟五人只有裴瑾之一个小辈，也算是半个儿子了。现在儿子被别人捡去养了，自己只能被迫无奈退居二线。

于是情绪最好的发泄点全都放在了黎温身上。他们一直都在寻找黎温，强行唤醒裴瑾之兽骨一事必须有个说法。

玄稷反而答道：“无碍，他想如何就如何。鸢梧一直沉睡，我相信让瑾之活的自在随心也是她希望看到的。”

玄锟会想到长嫂，情绪微微低落。鸢梧脾气好，从前玄稷偶尔会欺负他们，鸢梧都会嗔怪玄稷，还会亲手给他们做各种新奇好吃的点心。

玄烨脾气急躁，在鸢梧面前也都斯斯文文的，脾气大的人遇到温柔如水的对待反而会不知所措。

玄稷走之前把鸢梧的安全交托给他和玄烨，他们两却没能完成任务。当年之事不仅仅困住了玄稷，也困住了玄锟和玄烨。

“哥。”玄锟吐出胸口浊气，闷声道，“这么多年，我和老五一直欠你一句话，对不起，是我们没能照顾好嫂子和瑾之。”

玄稷敛目盯了一会儿玄锟，嗓音磁性低沉：“这就是你和玄烨在鸢梧沉睡后改口唤我“王”的原因？”

玄锟低头不与玄稷对视，回忆起当时他和玄烨发现鸢梧不见时的惊慌失措，：“我和老五不知道该怎么办，嫂子和侄子出事终归是我们失察，辜负了你的嘱托。”

稍稍停顿，玄锟接着道：“也许在我们心中，你始终是兄长的身份，我们忘了你当时已是妖主，你的话既是兄长的托付也是妖王的命令。所以我和玄烨想记住这次的教训，这才改口。”

他们两的心思，玄稷大致知晓。他没有干涉什么，所谓心结终究是要自己解开才算真正解脱，如今瑾之能够重回龙族，一直压在玄锟和玄烨心中的石头也被移开。

这些日子，他们两想弥补瑾之亏损的这些年，每天变着花样的送东西来，玄稷也一直是默许的状态。

现在说开了也好，证明两个人心结渐渐解开了。

“等鸢梧醒来，你们和她认错就好，估计以她的性子也就罚你们半日不许吃点心。”玄稷语气自然平淡。

玄锟见兄长说起沉睡的妻子轻松自然，不再是往日低沉的样子，试探道：“嫂子是快醒了吗？”

提到鸢梧，玄稷幽深的眸色闪过一抹温柔，“尚未可知。但我在瑾之身上察觉到鸢梧凤族的封印妖力，当年极有可能是鸢梧将瑾之提前从蛋中取出，送往人界。”

玄锟恍然：“怪不得瑾之明明在四百年前就应该出世，却被延迟至今，是嫂子封印了他体内的妖力！那现在可麻烦了，瑾之体内既有在人界修炼时所获的灵力，还有龙族妖力，更有封印之力，这三种力量在他体内你争我斗，可不好洗灵。”

洗灵，就是将体内多种杂质灵力净化变成纯净的灵力，洗灵过程痛苦异常，相当于将灵脉中原先存在的灵力刮蹭干净，在丹田经过一番变幻，变成干净单一的灵力后再重新回到灵脉之中。因此，体内灵力越复杂所承受的痛苦就越多。

“所以瑾之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们静静守在外面即可。”玄稷目光专注的看向立浣灵池紧闭的大门。

浣灵池内，水雾氤氲，袅袅萦绕在水池周围。层层水纱遮住灵池真容，只能依稀听见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呻吟。

裴瑾之双手自臂膀延伸至腕部覆满龙鳞，龙角已有两寸半长，稚嫩的粉色隐秘难辨，总体呈现白玉色泽。即使在朦胧水雾中，也闪着温润光泽。

裴瑾之体内的灵力谁也不让谁，都妄图将其他两者赶出去独占灵脉，三股灵力不断对冲，此消彼长，裴瑾之作为身体的主人只能感受到宛若丹田撕裂的痛苦，这种折磨剧烈而持久，不知何时才有尽头。

他额角青筋暴起，长眉紧皱，双唇苍白如纸，干裂起皮。

裴瑾之半坐在灵池内，池水堪堪到他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胛骨紧紧绷住，背部肌肉轻微隆起，上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裴瑾之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但收效甚微，他难耐的仰了仰脖子，喉头滚动，最终还是发出疼痛的叫喊声。

浣灵池水感受到他的痛苦，温热的池水连同水雾一起缠绕在他的周身，绸缎般的灵水蕴含着充沛的治愈之力，丝丝入扣抚慰裴瑾之的疼痛折磨。

裴瑾之感觉到体内翻涌的灵力终于渐渐平息，身体蒸腾出灵雾，裴瑾之卸下所有力气，无力的缓缓划入池中。

池水淹没裴瑾之的瞬间，窒息感蜂拥而上。裴瑾之屏住呼吸，睁着眼睛没有焦点的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望向水雾沉沉的天空，脑海里闪回着初到龙族秘地时的场景。

裴瑾之随着玄稷来到了一座悬空宫殿，刚刚进入大殿，裴瑾之就被四个男人围住。其中一个黑衣男子神色最为激动，按耐不住道：“王，这就是之前那个龙蛋对吧？是我的侄子对吧？”

说着，黑衣男子也就是玄烨准备上手，被玄锟拦下，“你别吓着他。”又转头对裴瑾之道：“你好，我是玄锟，是你的四叔。这个激动的男人叫玄烨，是你五叔。这位是玄钺这位是玄戎，你应该唤二叔和三叔。”

玄锟一一介绍后，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就是你在人界的名字。”

“裴瑾之。”

“姓裴，挺好听的。”

被拦下的玄烨老大不高兴：“有什么好听的？哪有我们玄姓威武霸气哦啊——！”

玄烨的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一阵怪叫，他瞪向罪魁祸首，而稳重如山的玄钺不动声色收回拧他后腰的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储物戒，对裴瑾之道“初次见面，你父亲走得急，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这个算是二叔的见面礼，微薄的一点心意。”

站在一旁的玄戎也拿了一枚戒指：“这是三叔的，东西不多不要介意。”

玄烨见哥哥们一个个都拿出礼物，将玄钺扭他后腰的事抛诸脑后，连忙不甘示弱的也掏出一个戒指：“还有我的！”

虽然不太好，但玄锟也默默举起他手上的银戒，不做声的看着裴瑾之。

裴瑾之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展开，有些无措的看着面前四个模样差不多的银戒，愣在原地。

最后，是玄稷看不下去，主动解了裴瑾之的尴尬处境。他替裴瑾之收了四枚储物戒，“这是你这几个叔叔的心意，原本应该叫你收下的。不过，我知道你心中的矛盾与生疏，不如随我一起逛逛，再决定要不要收？”

这也是个办法，裴瑾之便随着玄稷，忽略掉身后四人热切的目光，走出宫殿。

一边走，玄稷一边和裴瑾之随意说话：“龙族是蛋生，母体怀胎十三个月，之后生出龙蛋。但龙蛋需要百年左右的时间成长，龙崽才能破壳而出。当初，我弄丢你和你母亲时，你就在龙蛋里尚未出世。所以，你几个叔叔都不认得你，他们对你最后的印象还是一个圆圆的龙蛋。”

许是说到过往，玄稷不怒自威的气势渐渐消失，只剩下一个父亲回忆旧时光的温和感慨。

“你母亲叫鸢梧，是凤族幼女，很美很漂亮。有一双红晶石一般的双眸，你失智兽化时之所以是红瞳，也是因为这个。

当年我外出打仗，将还怀着你的鸢梧留在妖王殿，留她一人独自产子，好在她平安生下你。只是后来还是出了意外，我在战场上接到你们失踪的消息，最后在无尽渊找到你母亲时她已陷入昏睡。

而你不知所踪，只剩一个空空如也的蛋壳。我当时翻遍了整个妖界，也暗中去人界和魔界寻找你的下落，但都一无所获。

所以，我只能在无尽渊设阵，期待有一天你能回到我们的身边。”

玄稷垂眸，眼底里有几分痛苦和小心：“瑾之，可以这么叫你么？不论你心里认不认我这个父亲，我始终是亏欠你的。”

裴瑾之与他对视，亲缘的牵绊促使裴瑾之安慰道：“这不怪你，你不需要亏欠，我在人界活的很好。我遇到了对我很好的师尊、师兄还有师姐，没受什么苦。”

玄稷还不知裴瑾之在人界的过往，但看他身上各类灵宝，还有斩仙剑。以人界贫瘠的资源，能得这些，可见是受重视的，稍稍放下心来。

“我可以去看看她么？”

玄稷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你的妻子，我的，母亲。”

我们裴瑾之也不是小可怜啦！他其实一直都是龙王夫妇心中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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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chapter 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