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灵池水雾氤氲，层层叠叠犹如山间云。

裴瑾之大汗淋漓从池水中起身，无数水珠混杂着汗珠从纤长的脖颈顺着肌肤纹理走势滑落，几颗停滞在肩窝处，几颗继续淌过分明的锁骨，顺着肌肉线条沟壑，滑过腹肌、小腿，最后隐于地面。

裴瑾之吐出一口浊气，疲色难掩，眸光却很亮。出门，玄稷照旧守在门外，见他出来，肃穆的脸上露出慈父笑容。

“瑾之，情况如何？”

“尚可，但体内尚存一丝顽固的封印之力，一直无法撼动。”

玄稷目光下移到裴瑾之丹田处，现在裴瑾之情况稳定，不再轻易魔化，玄稷也敢出手探试。

玄稷已至大乘中期，修为到他这个程度，妖力可进行共感，他能够清晰看到他的力量蹿入裴瑾之丹田处。

裴瑾之的金丹正在不停旋转运作，约莫核桃大小，周围萦绕着缕缕金色灵气。他的丹田气海磅礴，玄稷的妖力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灵力，犹如海洋，汹涌澎湃。

丹田气海感受到外来力量，愈发躁动狂暴，隐隐有发作之势。但被裴瑾之强行压制住，只能不甘心的归位，时不时扑腾一下。

玄稷暗暗心惊：好生霸道。

气海翻涌的滋味不好受，裴瑾之虽强行镇压，但面色还是稍有异动。

玄稷看了他一眼，缓缓将妖力撤回，在气海远处停驻观望。于气海上空，玄稷的妖力向下俯视。

裴瑾之的灵海犹如一片宽广海域，颜色幽深，望过去深不见底，让人心生惶然。

玄稷透过深色灵域，穿过灵海的遮挡，于最底部看到漏出碎缝的凤族封印阵法。封印法阵如同巨大屏障，镌刻着的繁复古老的花纹图案因为阵法的破坏而碎裂，边缘处还飘荡着丝缕法阵残力。

虽已经不复昔日荣光，但依旧苦苦支撑，镇压着最底端的妖力。

而裴瑾之天生的妖力，还在不断企图穿过裂缝奔涌出来，逸散的妖力接触到上方的灵力，两者犹如热油遇到烈火，开始缠斗。

玄稷眯了眯双眸，以当初鸢梧的修为，裴瑾之所承受的封印阵法，至少消耗了她半数功力。

凤族天生有一种独有的规避风险的方式，一旦遇见危险，身体虚弱不堪时就会自动休眠。严重时可置之死地而后生，抛去现有的躯壳，重塑肉身。这些年，鸢梧的昏睡也与她修为大量耗损有关。

玄稷验证心中所想，慢慢收回了妖力，叮嘱道：“还有碎片残留，不过都是负隅顽抗之力。不消几次就能完全突破，届时你要有所准备。不过为父会在外面守着你，不需要过分担心。”

“是，我知晓。”

裴瑾之如同青翠松柏，挺拔傲然的站立在那，无需开口，已让人觉得此子宛如山间苍柏。

虽承受风霜雨雪，却依旧一身风骨。

玄稷凝视着裴瑾之那双有几分相似鸢梧的眼，心中只有庆幸。纵使他们的孩子命途坎坷，但通身气派浑然天成，没有随波逐流，在匆匆岁月中沉淀出不符年龄的沉稳气度。可能这也是上天有所垂怜。

玄稷抬手拍了拍裴瑾之的肩，很是感慨的叹息：“你的个子已经快赶上为父了，只可惜，我与你母亲都没能亲眼见你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模样，你小时候也定然很可爱。也许会是圆滚滚的，如玉雪娇嫩。你五叔从前就是个小胖崽，小时候惹人疼，大了反倒是最不省心的一个。”

“师兄说，我自小就像个老古板。”裴瑾之面露无奈。

“哈哈哈哈！”玄稷笑言，“你那云师兄，是个妙人。凌天峰很好，对你有恩，让你不至如漂萍凋零，这份恩情，我们都要记下。”

提及凌天峰，回想起山中一草一木，从前点滴，裴瑾之也觉恍如隔世，目露怀念。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自后山处传来，远远看去沙雾腾空，灵山被沙石遮挡，看不清原貌。

“后山怎么了？”玄稷略带疑惑望向裴瑾之，那处山脉是他做主拨给那条小黑蛇修炼的地方，现在出了情况，玄稷自然问询裴瑾之。

“我将蛟珠送给墨无冉，助他化形。”

“蛟珠？这于他们蛇族是个不小的宝贝。正好今日兴致来了，为父同你一道去看看那条小黑蛇怎么样了，有没有给你丢脸。”

裴瑾之同玄稷一块儿到后山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极远处就能听见墨无冉狂放嚣张的笑声，响彻云霄，惊得山中飞鸟腾飞，妖兽乱窜。

听见这动静，裴瑾之便知道墨无冉化形成功了。

到达洞穴口，原先几十尺粗的石门不翼而飞，只见碎石遍地，显然是被人为的击碎。周围千年树木拦腰截断，可怜巴巴的垂下，罪魁祸首却踩着一棵树笑的张扬。

“裴瑾之，看到老子了吗？看到这双脚了吗？老子现在也能双脚着地了！再也没人能捉住我的蛇尾，拎着它嘲笑我，说我这一辈子只能拖地行走了！哈哈哈哈呃！！！”

站在高处的墨无冉只披着一件长袍，大咧咧站在高处。褪去了蛇尾，墨无冉身姿纤长，白无血色的大腿穿过袍子的缝隙，得意的敞露在外，恨不得告知天下他长腿了。

墨无冉原先处于兴奋之中，对着裴瑾之面无表情的脸也能宣泄半响，说的差不多了才注意到裴瑾之旁边还站着个高大男子。感知到玄稷身上的龙气，墨无冉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下去。

“龙王。”墨无冉立刻跳下腰斩的树干，急忙将衣袍系好，规规矩矩的双腿合拢，两手交握，顶着压迫感，十分局促的朝玄稷低首问安，丝毫不见先前张狂的模样。

玄稷睨了眼周围被破坏的景貌，他没想到这条小黑蛇比老五还能造，这破坏力丝毫不逊于昔日混天魔王玄烨。

“看来你这是化蛟成功，十分兴奋啊。”玄稷意味深长道。

墨无冉这才心虚的瞅了瞅周围一片狼藉，又看看玄稷有些低沉的脸色，知道是自己冒犯了。幸好龙王看在裴瑾之的面子上未曾怪罪，不然被一章拍回原型，他可就白化形了。

“蛟？”裴瑾之疑惑。

玄稷锐利的目光扫视墨无冉全身上下，墨无冉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就是一团死猪肉，由人随意拿捏：“半蛟对吗？你未能直接化蛟，但现在已是半蛟之身，不再是普通的蛇族了。”

墨无冉知道自己这点道行放在玄稷面前是不够瞧得，被看破也不意外，按捺住心中喜悦，谦卑道：“我能有如此造化，都是瑾之当初赠予蛟珠的功劳。此等大恩，无冉必谨记在心。

今日是我太过欣喜，失仪了，还请龙王不要怪罪我无心之失。龙王放心，这山中一草一木我都会想办法复原如初，若是无法复原的，也会从别处寻找移植补救。”

墨无冉连忙表决自己想要弥补的决心。

玄稷看到周围的脏乱差就头疼，但想着小黑是裴瑾之的朋友，只好眼不见心不烦的离开。

“恭喜。”龙王走后，裴瑾之道。

墨无冉听着美滋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狭长的双眼认真的看着裴瑾之：“我之前说的不是客气话，若没有蛟珠，我很难成就半蛟之身，你的恩情我不会忘。今后若有什么需要用的上我的，你只管说，我一定不会推辞。”

“不用，你是师兄的朋友。”裴瑾之淡淡道。

墨无冉早知道裴瑾之是个云程脑，他也知道自己这是乘了云程的东风，投其所好道：“那行，这份情我就记在云程身上。日后他有什么，我自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好。”

“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墨无冉试探道。

裴瑾之微微侧头：“什么地方？”

“蛇族领域。”

“为何要去蛇族？”裴瑾之不解道。

墨无冉得意的单脚踩上一只断枝，语气难掩兴奋：“人界有句话你听过吗？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便是要衣锦还乡，要那些人都知道，现在是我半蛟墨无冉回来了！”

芜湖！今日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庆贺我们共同的好朋友——大黑，涅槃成功！让我们一起高举手中的酒杯，祝贺他在日后的日子里再创辉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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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chapter 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