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那果子有毒!吃了要蹿稀!”

原来暗器冲野果而来。

听见来人的声音,林参反手一巴掌把野果子从周禧口中打掉。

“啊!哎呀!”

野果咬痕上沾了一圈血。

小周禧偏头捂住半边脸,面露哀怨,欲哭无泪。

他半张着嘴,任由鲜血顺嘴角流出来。

林参见此,眼睛瞪大,心想自己也没打到他啊!

一袭白衣踏小碎步匆匆跑来,因常年握剑而布满老茧的手捧至周禧下巴边,慈祥哄慰道:“孩子!快,吐出来!”

周禧边哭边用舌头顶出一颗裹满鲜血的乳牙,并在老人家面前委屈哭诉:“大师兄打我!呜呜呜!”

林参:……

林参转过身默默穿衣服,尴尬地小声说:“这是个意外……”

白蝉撩起衣摆和裤脚,蹲到河边冲洗乳牙,嘴里碎碎抱怨道:“给你养孩子,早晚得出人命。”

他举起干干净净的乳牙在阳光下细细打量,波光粼粼的河水水面映出一个白发苍苍的慈祥尊长模样。

“孩子,过来。”

小周禧听到招呼跑至老人身边蹲下。

白蝉把乳牙还给他,捧一抔水送到他嘴边,“漱漱口。”

小周禧握住乳牙,乖乖听话,很快便冲干净了嘴边的血迹。

他抹了把嘴,笑眯眯望着老人问:“老爷爷,谢谢你,你是平安派的宗师吗?”

白蝉起身把他牵到林参身边,闻言捋着白胡子哈哈大笑,“哈哈哈,我早就不带徒弟了。”

林参已经穿好衣服,兀自捡起香皂和毛巾往回走。

绕过三道草涧小路后,走出草丛,顺手将立在路口的路牌翻折过去,让绿色那一面朝外,红色这一面朝里,表示河边无人。

“您怎么突然来找我。”

一只苍老的大手牵着娇嫩的小手跟在林参身后,竟有几分三世同堂的感觉。

“是你家小四说你们小七宗来了一个小妹妹,让我过来看看。”

林参没再说话,但表情隐隐有些不太好看。

白蝉走到他身边,挑了挑眉,老顽童般不正经地打趣道:“你挺会捡啊,一捡就捡个这么漂亮的。”

林参瞟他一眼,“所以小语说什么了。”

“嘿嘿。”

白蝉转弄着胡子说:“还好,没有夸张,就是说你诱’奸’幼童而已。”

林参沉眸,“这还叫没夸张。”

白蝉:“生气啦?”

林参脚步越走越快,“我若跟他生气早把他丢出去了。”

周禧快要跟不上他,跑得气喘吁吁,“大师兄,慢点!”

林参闻言,突然停步把他抱起来,继而走得更快,一副急着回去找温语算账的架势。

白蝉几次三番没叫住他。

待回到小七宗,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热烈,几个孩子也都回了家,正围着石桌看温语用冰籽制作冰粉。

温语瞧见林参急步冲进院子,身后还跟着白蝉,便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怔怔停下手中动作,害怕地退后半步。

白蝉止步院外看热闹不嫌事大,双手拢在袖子里,笑嘻嘻地火上浇油,“哈哈,不就造谣嘛,打一顿就好了,实在不行打两顿。”

其余孩子用同情的目光幽幽看向温语,心想这次是真的惹火了大师兄。

毕竟谁被造这种谣会不生气啊!

温语显然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但他微微抬高下巴,即使心里害怕仍倔强地不肯服软。

林参一路盯着他走进来,神态冷凝,走到他面前盯了好一会儿,最后却只说:“少放点儿熟石灰,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说罢,撂下周禧,转身朝白蝉走去。

温语长松了口气,继续揉冰籽。

周禧望着林参带走白蝉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拽着花卷的袖口小声问:“那个老爷爷到底是谁呀?”

花卷回道:“他啊,他就是我们平安派的掌门呀!”

周禧睁大眼睛:“掌门?!”

另一边,林参把白蝉引至林子里,背靠树干,心累地揉了揉额头,“我有事儿求您。”

白蝉虽年迈,心态却十分年轻开朗,十句八句不离玩笑话,“求我帮你把那造谣的小子揍一顿?”

说着还比划了比划,“可我若出手,怕那小子受不住。”

林参抬眸,双目微垂,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白蝉收起架势,哈哈笑道:“说吧,什么事儿。”

林参顿时变得严肃,“新来的这个孩子,是当朝太子周禧,托您帮我照看一下。”

白蝉不正经的笑容僵在脸上,怔怔眨了眨松弛眼皮。

林参无视他的震惊,继续说:“放心,是皇帝亲自交给我的,没有坑蒙拐骗,而且皇帝不知道他在这儿,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我让他假装女孩儿躲避耳目,您也把他当女孩儿养就行,别让不轨之徒接近,最好教些功夫,让他能自保。”

白蝉视线缓缓落在远处深林之中,若有所思地抚摸长胡子,林参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抬手打断,“免了,捞月谷和朝廷的事情,老朽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会儿,他身上那老顽童气质消失不见,笔直背影透着超脱尘世的不羁与道骨仙风。

“我们平安派,只想平平安安。”

林参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抱歉……”

“唉……”

白蝉阖眸摇了摇头,“乐三少主子规啼绝世无双,你要保谁,还用得着求老朽吗?”

“可我没空。”

“我也没空。”

“你怎么没空?平安派谁不知道你是个街溜子?”

“啊啊啊!去去去去去!!”

白蝉认真不过几句又调皮起来,虚张声势地辩驳道:“没大没小!怎么说话呢你!不是你天天在我派中逛来逛去地找人,你更像街溜子好吧!”

林参直接走,“不答应的话,我这就去把你藏烟管的地方告诉大宗宗师们。”

白蝉听罢气得原地蹦哒跺脚,“混账!你敢!!”

林参停步回头,得意看向他,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浅浅一笑,“他很可爱,你会喜欢的。”

白蝉袖子一甩,不情不愿道:“好嘛!明天送到大一宗!”

说完大摆衣袖气呼呼离开。

林参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了肩膀上一座山,满身轻松,悠哉悠哉哼着小曲儿走回小七宗。

黄昏临近,厨房烟囱里开始升起白烟。

院子里花卷和何竹在争执着什么。

林参仔细一听,听明白他们是想把周禧的乳牙丢到房顶上。

但对于朝哪个方向丟产生了分歧。

花卷按着何竹的脖子,强势要按自己的想法往朝南的屋顶上丢。

何竹明明也不是打不过她,但总会被她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臭八婆!朝东才对啊!”

“闭嘴吧你!把牙齿交出来!”

林参走到他们身边,抬手揪起花卷的领子把她从何竹身上提溜下来,并朝何竹展开手掌,勾了勾指头。

何竹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试探性地将乳牙放在林参手中。

林参很满意,放开花卷,拿着乳牙兀自朝自己房间走去,将小小的乳牙细心包裹起来,放在雕花盒子里收藏好。

一回头,看见周禧趴在门口,身体藏在门外,只露半个脑袋。

水灵灵的小鹿眼凝望着林参,似乎心事重重,带着担忧。

“过来。”

林参向他招手,他便乖乖跑到林参身旁,可眼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你喜欢刚刚那个白衣服的老爷爷吗?”

周禧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掌门爷爷很好。”

林参笑了笑,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那明天你就去和掌门爷爷一起生活。”

周禧微顿,忽然打开他的手,忍着难过,平静地回应了一个字:“好。”

林参手僵在半空,好半晌才缓缓落下。

他难以面对周禧质问的眼神,低眸苦涩地牵了牵嘴角,强行解释道:“留在小七宗,注定一辈子碌碌无为。”

“那你为什么不走?”

林参不走心地笑了笑,直挺挺地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我连字都不认识,什么也学不会,这里最适合我,但不适合你。”

说完,他起身走到院子里,坐在石桌边,和花卷一起择地瓜叶子,顺口问:“今天学新诗了吗?”

花卷避开他的目光小幅度点了点头。

温语和林拾星在厨房蒸地瓜,熬红薯粥。

一盆冰粉被放在水缸里等待凝固。

林甘终于睡醒了,穿一件白色背心,和宽松的裤子,拖着他的老残腿和摇椅坐到门口葡萄藤下,轻摇蒲扇,坐等开饭。

“林拾银,把扩香木给我拿过来,他娘的蚊子太多了!”

何竹翻了个白眼,“哦!”

花卷用只有林参听得到的声音碎骂道:“死肥猪,怎么不懒死他。”

林参笑而不语。

小周禧站在屋檐下,视线扫过院子里每一个人,透过厨房门口看见温语和林拾星忙碌的身影,心中倍感仓惶,难过。

这里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有温度的,和他记忆深处那些行尸走肉完全不一样。

他不想走……

花卷招呼他过来,“希妹,过来,我问你,早上你跟大师兄去安都的时候,大师兄是不是给你买好吃的了?”

周禧走到她身边坐下,矮矮的孩子坐在那里,下巴刚与桌面齐平,小手架不上去,只能捏着衣角搁置在双腿前。

“没有。”

听见花卷的问话,他看都没看一眼林参,委屈巴巴抱怨道:“大师兄都要把我送出去了,才不会对我这么好。”

“啊?!”

花卷转头猛看向林参,满脸震惊诧异,刚才还想找个由头控诉林参偏心,这会儿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大师兄?你要把希妹送哪里去?”

林参放下手中的地瓜叶子,起身离开,冷淡道:“养不起,送给大一宗了。”

花卷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低头生闷气的周禧,尴尬不知所措。

而林参进屋拿出他的二胡,独自绕至后院,再顺木梯爬上房顶。

坐在房梁上,就着月光,调试音准。

周禧见他如此不以为意的态度,再次被抛弃的怨恨放大到极致,于是用小脚重重踢了踢石桌,故意闹出很大的动静,并大声撒气:“哼!”

林参听见了却没理会,兀自转动琴轴调试音调,院子上空响起一连串呕哑嘲哳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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