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客院里众人半信半疑,面面相觑。

这番解释看似没什么漏洞,但听感实在有些离谱。

可大家都认为如果是捞月谷来捣乱,云通镖局没理由瞒着不说。

他们还在若有所思,那边管事镖师已经重新安排了八个人守在客院门口,又说了些客套话后拱手退下了。

院门闭合时,镖师的笑被黑夜衬得格外诡异。

客院里只有林参和白如晏读懂了他这份诡异笑容里的意味——他在按令狐李的安排,把所有门派稳稳困在此处。

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

若能与乐壹谈拢,则把这些人当做投诚的礼物献给捞月谷。

若谈不拢,再用道德与钱财的力量、和他们对子规啼的惦记之心,驱使这些人为他卖命对抗捞月谷。

总之,不管怎样,令狐李活下来的概率都大大提升。

而今夜真正酝酿的阴谋,却藏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落。

就在乐壹见到令狐李时,在他们不远处,两个身影正隐秘地偷听到了全部谈话。

其中一人,身着黑袍,脸戴玄铁面具,手里还拿着贺英的药瓶。

那是一种能隐藏气息的药物,帮助另一人轻松避开了乐壹和令狐李的觉察。

林参看着乐壹此时此刻所在的方向,眼中那片天空隐隐散发着不详紫光。

白如晏在他身边催促道:“大家都进屋了,你要不要。”

林参收回视线,提着琴径直走向长椅,“不用,我就在外面对付一晚。”

白如晏看着他走远,又不放心地扫了眼周围才回屋里去。

今夜格外漫长,林参双手环抱,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半睡半醒。

翌日一大早,云通镖局的人送来早点,说寿宴午时才开场,今早还需要众人继续留在客院。

终于有人坐不住,吵吵嚷嚷地想要冲出去。

喧嚣声闹醒了林参,他慢慢睁开眼,察觉身旁坐着人,用余光轻瞥一眼便认出是周禧。

“醒得挺早。”

林参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转身软塌塌地趴在椅子背上,观看竹林另一头那边,云通镖局的人如何安抚局面,如何把各家门派继续困在此处。

而对于身旁的周禧,他并未正眼去瞧,有意无意逃避对视。

“林参。”

周禧往椅子背上一靠,侧眸冷盯着林参询问:“你昨晚去哪里了。”

林参边打哈欠边朝他轻轻瞪了一眼,“叫我什么呢,没大没小。”

周禧没回话,只是用更严肃的目光向林参逼近两寸。

林参咂了一声,顺其自然地解释说:“就解手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听一宗师父说你不听话,非要往外闯,所以把你打晕了,害我也被训了一顿。”

周禧继续凑近,眯着眼睛审视他,“真的?”

林参忍住下意识行为,刻意不避开他的靠近,“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周禧想了想,从他身边退离几分,但目光依然带着失望与严肃,甚至还有委屈,“你若非要瞒我什么,我光问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林参抿了抿唇,轻叹一口气,把头转向另一边。

这会儿连谎言都懒得再编了,干脆摆出一副“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的”无赖姿态。

周禧还真被他这副态度给吓唬住了,忙收敛严肃表情,按住他一只手说:“哎呀,我也是担心你嘛,不想说就算了,不至于生气吧……”

林参扭回头,藏起愧疚,十分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

周禧立刻扬起笑容,和他一起趴在椅子背上,歪着大大的小鹿眼凝望他的脸,傻呵呵问:“那……大师兄,昨晚上我贴在窗户上的最后一个谜语你猜到了吗?”

林参:“什么?”

周禧笑容微顿,刹那间的失落被巧妙掩盖,在林参眼中不过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

“你没看到是吗。”

“嗯,没有。”

“你想不想知道最后一个谜语的答案?”

林参觉得他是玩性未泯,但今天已经是腊月初三,云通镖局里的局面随时会发生变化,他现在没空陪周禧继续玩幼稚的游戏。

“回小七宗再玩。”

周禧迟疑片刻,还是很坚持地问:“不用你猜,我直接告诉你,你就说想不想知道……”

林参听出来他话语里藏着期待感,不愿让他失望,于是顺着他期待的回答说:“好吧,我挺想知道的,你说。”

周禧咬了咬嘴唇,慢慢挪动靠近林参,脸上带着淡淡红晕,深呼吸,正要开口呢,却被三声火炮巨响吓得把话噎了回去。

砰砰砰!

林参听到声音,目光一凌,迅速将周禧拉进怀里,按着他的后额弯腰缩在椅子背旁边。

火炮里射出的弹丸射进竹林,巨大动静过后,嘈杂争吵声冷进泥土里。

竹林大火顺势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哗啦燃烧起来!

众人从惊恐中回过神,齐刷刷抬头朝天空望去,只见客院四方屋顶以及南边大门边的墙头,不知何时站满了手持火铳的各色之人。

他们有男有女,脸带恶笑,身穿常服,穿着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点在于,每个人的铁质坎肩或护腕,都雕刻乌鸟啄月的图案。

看见乌鸟,客院里所有人脑海中皆不由自主代入成子规鸟!

子规啼,捞月谷!

“是捞月谷!!乐叁!!!”

随着西南方某个人一声大喊,刚被吓得冷却的气氛瞬间炸开!

只见正西方的屋顶上,四个壮汉抬着一架步辇,步辇四周挂有像雾一样的灰色纱帐。

风吹起时,纱帐后的阴冷目光若隐若现。

步辇中坐着的那人,光头棕皮,上半身**,壮硕的腹肌与臂肌袒露在外。

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的脸透着无尽的杀意与冷酷,一个眼神便将底下一大半人震慑得腿软不止。

众门派纷纷握紧兵器,背对正在燃烧的竹林步步谨慎退后。

比起火焰,明显墙头与屋顶上的魔教教众和“乐叁”更令人恐慌。

当他们反应过来云通镖局的机关陷阱没起作用时,云通镖局的镖师已经偷偷摸摸退出院子,并从外锁住了大门!

林参护着周禧抬头一看,见半个竹林都已经被大火吞没,于是连忙牵起周禧,拿上琴,快步冲出亭廊站到白如晏身旁。

另一房间里的三个女孩子也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平安派几人相互靠在一起,白如晏站在他们身后,谨慎守护着年轻弟子。

白如晏瞄了一眼林参,不忘按紧阚成玉蠢蠢欲动的手。

“哈哈哈哈哈!”

就在大家疑惑捞月谷众人只站在屋顶和墙上,却没有动作时,一道墨绿色身影一边大笑一边从墙外飞了进来,点踩着轻功像竹叶一般飘落于竹林上空。

在下方众人视角里,他不是踩着竹子,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可他越过大火停留在竹林上方,身上却不沾一星半点的火苗,来去从如。

他的暗绿色长衫上密密麻麻用白线绣满了白鸟与月,腰间挂着孔方与铜铃、以及朱红色玉石。

一头披散的长发用大红流苏歪束着半个马尾,看上去土气极了,但配上丰神俊朗的脸,整个人却在土气的配色下显得既随性又妖艳,甚至有几分风骚。

“各位,又见面了。”

他笑嘻嘻地面向西南地区那些门派,挑眉招了招手,“我都好几年没去看望你们了,你们就这么想我吗?大老远跑来安都就为了见我一面呀?”

他语气轻浮草率,表情也贱兮兮的,可在底下众门派眼中却是笑里藏刀,充满罪恶与荒唐。

唯独林参在心中默默骂了一句“神经病”。

“魔头!!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天就让我们的恩怨做个了结!!!”

说话的是西南地区,秦州萝城翟家,剑仙山庄现任庄主翟泷。

“躲?”

乐壹冲他眨巴眨巴眼睛,卖了个萌,夹子嗓子说:“你以为我在躲你啊?”

大火渐渐熄灭减弱,而乐壹踩在焦黑的竹枝上,脚下不断零零碎碎飘落许多竹叶灰烬。

他一只手背后,一只手转弄红线串连的孔方压襟,“那倒也是,毕竟七年前有人被我丢进臭水沟,臭了好几天呢,那人大放厥词说要与我殉情,当然要躲着了。”

乐壹嘴里阴阳怪气嘲讽的这个人,就是如今的武林共主翟泷。

一番吊儿郎当的发言把翟泷气得两颊红热,恼羞成怒,“殉你吗情!我说的是同归于尽!!”

“哇,死都要跟我死在一起,还说不是殉情,你真是天底下最爱我的人了。”

虽然其他人都知道乐壹是在嘲讽,但看向翟泷时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变得微妙起来。

不过对与乐壹打过很多次交道的翟泷来说,早就习惯他了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嘲讽方式。

因此深知与他逞口舌之辩就是秀才遇上兵,毫无意义,于是直接拔剑指住他,咬牙叫嚣道:“有种下来,跟我单挑!”

这时,站在北边观望的林参听见身边有个声音偷偷骂了一句“就你也配跟我乐大哥打。”

他缓缓转头看向花卷,拧着眉头暗中给了花卷一个警告的眼神。

花卷抿住嘴,低头不说话了。

比起阚成玉,林参眼下更怕花卷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比谁都清楚,花卷对乐壹并不是庸俗而愚蠢的爱慕,她只是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救命恩人。

遥想十年前,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姑娘就曾不顾一切离家出走,只为追寻捞月谷的步伐。

也正是那次,林参才知道自己与她之间的命运,有多么巧妙而离奇。

林参默默深吸一口气,转头重新看向踩在大火之上的乐壹,并小声问白如晏,“正在叫嚣的那个是谁?”

白如晏下意识看了周围一眼,确认身旁几个弟子的注意力都落在乐壹和翟泷身上,这才敢小声与林参交谈,“你不知道?”

林参理所当然道:“我一直待在平安派没出去过,哪里能认识这么多人。”

白如晏新奇地打量他两眼,“没想到,你在平安派还挺老实。”

林参:“……”

白如晏:“此人十六年前被捞月谷杀了老爹,继任剑仙山庄庄主后一跃成为武林共主,正是剑仙山庄青年俊杰——翟泷。”

林参听罢,心中恨恨暗念:原来他就是翟泷,散布谣言把捞月谷塑造成魔教的人。

白如晏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继续解释说:“他跟你差不多大,其实剑仙山庄的事情大多都是他的叔父在料理,他呢,一心只想报仇,你看这次只有他来了,翟家真正掌权的翟老爷子并没有出现。”

林参冷冰冰“嗯”了一声,白如晏这才发现他此刻压抑着愤怒,立刻识趣地闭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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