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百万的立体升降式舞台灯刺人眼球,酒红色的厚厚舞台帘幕拉开,她们依次走上台前。
那一天,她们表演的歌舞剧名叫——《晨阳之下》。
形体最优美,面容最靓丽,舞体功底最佳的郝红站在她们的最前方,她穿着一身覆盖着雪白羽毛,纯手工制作,价值上万的鹅羽裙,用上千只天鹅身上最漂亮的羽毛覆盖在白呢绒裙底表面,再用白钻石点缀其上,她的头上带着貂绒制作的发夹,盘起的头发让她优美的天鹅颈显露无疑。裙子侧腰上也有一圈用貂毛撑起,随着她转圈向观众弯腰示意的动作一起向下垂落。
她身上携带了无数钻石点缀,她耳上带着黄钻石耳钉,手上带着黄钻石手链,映衬着这次表演的主题晨阳之下。
那些钻石在耀目的灯光之下闪闪发光,她优雅的起身,在观众们热烈的掌声之下第二次行礼致谢。
谢礼起身之后的她双手展开抬起,如同湖中的天鹅张开的双翼,她微笑的看着面前庞大的舞台,落落大方。
在郝红身后的东小琴看着郝红美的惊人的背影,听着舞台上热烈的呼声,心里泛起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意。
相比于郝红的万众瞩目,她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存在感,就像是玫瑰身旁的小白花。
她们穿着普通的裙子簇拥着郝红起舞,舞步快速变换,转身回头,抬手,再次变化舞步,整齐划一,训练有素,无数张相比于普通人来说算得上耀眼的面孔带着同样的表情,沉浸于舞蹈之中,沉浸于这场歌舞剧的背景之中。
这是歌舞表演必须的——要感知歌舞剧背景故事人物的情绪,要带着这份情绪来舞。
她们包括郝红在内都画着淡妆,涂着淡红色的口红,那口红偏橘色调,也是为了映衬今日的舞台剧主题。
明明她们的舞蹈已经算得上顶尖优秀了,可是和郝红相比,却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她们舞起来就是没有郝红那种美到天空都想要为她哭泣,巨鲸为她歌唱的感觉。
那种惊心动魄,一举一动如同世界寂灭,万物为她陷入沉寂;又好似天光破晓,无数白鸽展翅飞翔,跃入天际。
她像是堕入人间,高贵优雅的天使,而她们都是衬托她的美丽的陪衬物。
就像是玫瑰需要雨露点缀才更加惊艳一样,郝红也需要她们来衬托才能更加耀眼。
嫉妒在滋生,恶意在发酵。
灯光对于她们来说是如此的刺眼,但对于郝红来说却仿佛如鱼得水一般,她似乎天生就该站在灯光之下,舞台之上,受人瞩目,光芒万丈。
像要把她拉下去,想要让她跌倒在地,想要让她洁白的羽毛染上尘埃,看看观众们还会不会喜欢沾染上尘埃的她。
有人忍不住去做了,是奚曼云。
她是除郝红之外舞蹈最优秀的那一批人,从小到大,碰到比她跳的好的女孩们,她都是这么做的,把她们推倒在地,绊倒她们,亦或者,让她们无法参加比赛。
从来如此,没有例外,她永远都是最“优秀”的第一,直到她来到了红舞鞋歌舞团,遇到了郝红……
她在红舞鞋歌舞团依旧我行我素,碰到看不顺眼的就找人毁掉,只有郝红,无论她使了多少的绊子,这个女人总能爬起来,简直就像是生命力顽强的蟑螂一般烦人。
奚曼云没有按照原定步伐跳舞,她自行完成了一套彩排之中没有的舞蹈动作,借机绕到了郝红的身后。
东小琴等女人自然全都发现了她没按照彩排来跳,接着她们看到奚曼云绕到了郝红身后,全都猜到了奚曼云想要干什么。
其他正在舞蹈的女人们瞪大了眼睛,目光全都注视了过来,但肌肉记忆让她们还在按照彩排原定的动作在跳舞。
然而就在奚曼云的双手即将碰到郝红的后背的前一秒,奚曼云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即她瞪大了双眼,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膝盖砸到地面上的声音巨大,瞬间让沉浸在歌舞剧之中的所有观众们全数惊醒,随之而来的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哗然声。
听到了动静的郝红停下了舞蹈的动作,转过了身,她视线下移,目光落在了跪倒在她面前的奚曼云身上。浑身羽毛与钻石镶嵌的她看起来仍旧高贵纯洁,像是高贵的白天鹅,但下一秒,居高临下俯视着奚曼云的她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轻视的微妙神情,那掀起的讥讽唇角,那还有一点白天鹅的模样,此刻即使她站在灯光之下,浑身光芒萦绕,也无法让奚曼云再感受到一丝一毫白天鹅的纯洁。
这明明是一个早就沾染了尘埃的黑天鹅。
她依旧美丽,她依旧高贵。
但她不是无用的纯白宝石,而是带刺的荆棘食人玫瑰。
你们都被这个女人骗了……
跪倒在地上的奚曼云面目扭曲的向郝红伸出手,想要将郝红胸前那代表着领舞的白色宝石给拽下来,但在那之前,她先一步失去了视觉,接着她失去了知觉,“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晨阳之下》?
观众们纷纷从座位上起身,惊疑不定的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台上的其他女人们则是惊慌失措的连连后退,同样惊慌的其他工作人员们先是震惊了几秒,随后全数跑上了舞台。
我可不是什么晨阳。
郝红不再看地上那已然没了生命特征的奚曼云,她回身抬起头,直视着头顶刺目的灯光,微微扬起头。
这个世界并没有太阳存在。
郝红抛下了身后乱成一团的人群和舞台,一步一步走下了舞台,独自一人沿着安全通道的道路离开,让人魂牵梦萦的倩影一点一点没入了黑暗之中。
……
…………
经过法医鉴定,死者口腔部位有大面积的溃烂,嘴唇上出现深红色的斑,有明显的中毒反应。
经调查部门了解,死者今年24岁,毕业于宁通上交大学,患有先天性哮喘病。
两位警官们在翻着资料和档案,互相对着档案内容。
六名警官围绕着她们这群歌舞团的成员。
东小琴面前的警察脸上有着深深的沟壑,灰紫色的薄唇紧紧抿起,向东小琴投过来锐利的注视,那如刀子一般的目光看的东小琴心底直发颤。
记忆深处的目光一经浮现,头脑已经变得混沌的东小琴一个激灵,思维倏然恢复了清明。
这栋别墅似乎是完全封闭的密闭性的建筑,空气循环完全不知道怎么弄的,至少东小琴待到现在也没发现什么通风口之类的东西。
而现在伴随着大火燃烧起的刺鼻烟味之外,东小琴还感觉到了一种窒息感,就好像空气在随着她们的呼吸而在减少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紧张恐惧而感觉错了。
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无限放大的观察力和变得灵敏的思维让东小琴发现了以往没有发现的细节。
甚至,她脑海之中还不断浮现出了那天她们每一个人和警方们说的话。
筱真真不自觉的撩了下自己的头发:“我们红舞鞋歌舞团的成员们关系都很好的,平时都会互相帮忙一起练习,没想到今天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到现在还是难以接受。”
筱真真的一番话让害怕被怀疑而担惊受怕的众人感激涕零,不少和奚曼云有过过节的人向筱真真投来了感激的注视。随即,众人纷纷开始附和起筱真真的话来。
“真真说的没错,我们歌舞团的人平时都很团结的,关系很好的。”这是和奚曼云有过节的。
“奚曼云比我小两岁,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妹来看待的,我们歌舞团和我同龄的也都和我一样。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说着说着,这位年龄稍长的女性悬泪欲泣。她虽然和奚曼云没过节,但也怕被警察怀疑,更怕被同歌舞团的人泼脏水,所以顺带着替同歌舞的“姐妹”们说了几句好话。
一张张漂亮的各有特色,各有风格的脸在东小琴的眼前浮现,她们一张一阖的嘴唇吐出的话语也在东小琴的耳边不断回响。
天花板高悬在上。
黑暗、繁复、诡异。
楼梯侧面墙壁上的挂画一幅比一幅怪诞。
黑色的乌鸦、灰色的枝丫、雨中的红色背影、带着笑脸面具的黑影、没有眼睛的猫、会笑的狗……
“奚曼云死前的一天,你们中的谁和她接触的最频繁?”警司锐利的视线从左到右移动着。
有四个女人的神情开始不自然了起来。
“我和曼云一个宿舍的,要说她死前和谁接触的最频繁,那应该是我吧。”
“我和曼云也是一个宿舍的,她死前和她接触最多的,那肯定也有我。”
“我也是……”
“我和她也是一个宿舍的,但害她的绝对不是我,我和她关系最好,我们是大学同学,大家就在一起玩了。”
东小琴站在最末端,她的右侧是抱着手的郝红,她往右边看警司和正在被询问的四个歌舞团的同事的时候,视线正好略过郝红。
站在她身侧的女人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神情却微妙的让人心底发毛,那张脸好像带着一幅假表情面具一般,在灯光的照射下,流转过冰凉的光泽,透漏出几分虚假;她较好的脸孔上看不到任何毛孔,皮肤细腻的像是初生的婴儿,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刷子,睫毛下的眼睛顾盼生辉。幽深,讥嘲。
……
…………
“我们四个昨天一起出去聚餐过,去的是我们常去的西餐厅。昨天我们四个一直待在一起。”
“熙队,法医诊断报告出来了,您看看,果然跟您预料的一样,是毒杀。”
警方接下来的讨论并不会让她们听见,她们都被“请”入了另外一个房间。东小琴半路上厕所,去厕所的途中,无意间听到了隔壁警司们从房间中传出的隐约声音。
“口腔、食管、胃部检查出有□□混合物。中毒反应明显,肠胃溃烂,死因是□□中毒引起的胃部出血与腐烂。”
“熙队,我上网查了一下。□□这东西剧毒啊,给婴儿喂食会导致死胎发育障碍,皮肤接触都会中毒,装这东西的容器都被列为危险废物,尤其是融入水中,毒性好像会变的更强。不仅对眼睛、皮肤、呼吸道、食道有剧烈毒性,他的化合物还会损害中枢神经系统,轻微质量会引起肾病,稍严重剂量则会导致心脏功能衰竭。”
“据研究显示,致死量是七十兆克每公斤。一个成年人通过皮肤吸收这玩意,四克会死,如果是口服,那么服用一克就会死亡。毒性发作的速度特别快,一般不超过二十分钟。所以死者二十分钟前后碰过的食物是解决这个案子的重点。”
“查查死者倒下前的二十分钟内吃的所有东西、都有经过谁。如果查不出来,就把死者死前一天吃过的所有东西查一遍。”
东小琴听的全神贯注,就在这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这声音无比耳熟。
“你在干什么?”悦耳好听的声音此刻带着一丝凉意,即使是六月炎热的夏天都挡不住这份凉意。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吓的东小琴全身汗毛都倒立了起来,随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转身正要生气,看到是郝红,莫名的,那股子怒气如同被掐住了出口眼的气球,硬生生的堵在了胸腔里:“……”
“你,你怎么在这里……”不自觉的,东小琴的声音中多了份怯意。她原本也是个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的性格,可是每次碰到郝红,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总莫名的产生一种惧意,像是一种食草小动物遇到危险的直觉一般,止不住的大脑开始发出预警。
郝红弯嘴,一个浅淡的温柔笑容:“上厕所。”
那股内心油然而生的惧意被郝红这笑容冲淡了不少,东小琴本来就是个胆大的主,当下就把刚才对郝红的莫名其妙的畏惧抛到了脑后,一把拽过郝红的胳膊拉着她一起听起了墙角:“你听,他们在讨论曼云死亡的疑点。”
东小琴正回忆到重点,郝红一句话把她来回了现实。
只见她们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跑到了三楼,此刻,最前方的郝红停了下来,侧头对着她们说:“我想起来我把真钥匙放在哪里了。”
东小琴、筱真真、赵含海的眼睛齐齐一亮。她们几乎迫不及待,差不多异口同声的开口:“你放在哪里了?”
郝红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很明显的回忆神情,最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也只回忆起了个大概,我把真钥匙给了于元凯之后,他似乎放在三楼的某个房间内了,但具体是哪个房间我记不清楚了。”
其他三个女人:“……”
此刻她们内心的怀疑已经到达顶点了。
郝红绝对是故意的。
筱真真是第一个忍不住的,她脸色已然扭曲了:“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思?你想要死别拉上我们啊!你要死就自己去死好了!我还没有活够!我不想死!”
郝红脸上的神情变都没变:“你在说什么?真真。谁会不想好好的活着,想去死呢?你好像对我有误会。”
郝红这话一出来,筱真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眼睛都快红了,看她那模样,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两个女人在,她估计想当场就想把郝红给掐死。
赵含海跟筱真真不一样,她虽然有些怀疑郝红,但最终还是愿意相信郝红的话,她理智清醒的摇了摇头,道:“郝红,你现在想起来了又有什么用?我估计一楼现在已经被大火烧的一点都不剩了,就算我们找到了真钥匙,又怎么下去呢?”
郝红嘴角扬起,艳丽动人:“四楼于元凯的房间内有一个密室,是全封闭式的,大火烧不进去,我们可以找到钥匙之后,我们可以先躲在里面,等火烧完了之后再下去一楼,打开大门出去。”
赵含海心动了,不止是她,其他三个女人也被郝红这一番话重新点燃了希望。
“火烧到这里还要一些时间,趁这点时间,我们快去找钥匙吧!”赵含海说道。
其他两个女人点头。
随即三个女人奔入三楼的房间内,一个一个开始搜寻。
在她们身后的郝红嘴角的弧度还没有落下,眼底虚浮的笑先一步消失。
三个女人全都进入了三楼的房间之内。
郝红于是抬起了手,看着自己手上的真钥匙,眯起了眼眸。钥匙在她的眼眸之前晃啊晃,萨亚在她身后浮现,和她背靠着背,也抬起头仰望着。
两个女人的黑色长头发交织交错着,如同一张细密的大网,像是这别墅内漫长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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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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