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眼皮微掀一条缝,只见这“奇女子”伸出手指飞快地在空气里指指点点,鸡蛋、面粉等物竟凭空而出,落入她手心。
他免不得心头发怵:邪术?
许愿麻利兑完食材后,坐回小隔间,打算再起锅炉。
她先嗑入鸡蛋,目的是追求极致爽滑。你要问馅料,那包没有的:100积分里可没含肉馅预算。
哎呀忽悠嘛,讲究的是格调。
系统还配了些基础厨具,许愿擀仗飞舞,面皮被滚得薄如蝉翼,再拿小刀划成大小各异的菱形片。水将开未开之时,面片入锅,浮浮沉沉。
另一头,她用铜锅烧开丁点水,融入那份珍贵的高汤精华。顿时,新一股温和的纯正鸡汤香气弥漫开来,这股香味不比先前霸道,只像片隐形的羽毛不断搔刮着鼻尖。
钟意的胃还在热情地抽动着。
许愿将煮好的透明面片捞入粗瓷碗中,浇上清亮鸡汤,最后用手指捻了撮系统出品的干葱末。
刹那间,翠绿一点白“云”间,香气层次陡然丰富了起来。
一碗看似清汤寡水,实则暗藏玄机的鸡汤云片正式完工!
许愿走到床前,掐腔拿调道:“来来来,你点的菜。”
钟意偏头,拒不配合。鸡汤抄手不过是随口敷衍,更何况...他瞥了眼眼前笑意盈盈还端汤拿勺准备喂他的女子,他更不想张嘴。
虽然这鸡汤闻着是香。
许愿趁其不备,将碗端在他面前。那浅汤滚烫,结结实实挨上唇边,反倒给钟意烫得心头一跳:“嘶——”
他推开许愿,往床榻里缩得更深。眉头又蹙,眼角泛红,正哀怨地瞪着许愿。许愿见状,连忙赔罪:“呃,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给你吹吹...”
她一脸赔笑,手忙脚乱地端起汤碗搅弄,鼓起腮帮用力吹。钟意不情不愿地夺过碗,慢腾腾吞下那抄手,眼神从始至终没离开过许愿半点。
面片翻来覆去在唇齿间被碾磨,他环顾四周,挪到床边想等味散后对准痰盂吐掉。并非食之无味,而是他怕。
这是他独有的体面:自知命不久矣,因而严控着容貌与身段。生时赤条条未挂,死亦当轻身而去。
许愿显然没打算给他体面。她见钟意含汤,心中狂比耶,顺手在果盘里抓了把花生,喜滋滋嗑起来。
就在钟意寻找时机时,许愿吐壳,顺手将痰盂抽走,搁在自己手边。钟意眼睁睁看着盘与人两隔。
“你咋还没嚼完?”许愿将痰盂搁在手边,心生疑惑。
钟意:......
他双目微滞,悲愤闭眼,温热汤汁入口,咬牙将面片下肚。鲜甜的滋味扎实地包裹住味蕾,他并不讨厌。
【目标“钟意”食欲值 10,当前食欲值:35】
【目标“钟意”食欲值 15,当前食欲值:50】
一碗见底,钟意额头频频出汗,面色添红,他取来手帕仔细擦拭着。许愿准备功成身退,却听见钟意唤她。
“此物,何名?”
许愿看空碗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此乃金风玉露汤,最是滋补脾胃。”
钟意心道,鸡汤就鸡汤,还非整个文雅名字。吐槽归吐槽,身体感觉却是真的,随即他故作矜持,淡淡开口:“挺好的。”
许愿心里一咯噔:这话啥意思?夸我厨艺好,还是看穿了我把戏?
“时候不早,你也歇着吧。”
夜色深深深几许。又是穿书又是做饭,许愿困得眼皮打架。房门被堵得老死,权衡利弊之下,许愿三下五除二钻了床。
她连喜服都还没来得及脱,自顾自扯了截被子盖在身上,放心地将后背交给男人,连眼皮都没功夫颤一下。
钟意抬手摁住眉心,方才那句“你且歇着”本是客套,没承想她这般不管不顾,全没有半点闺阁女子的拘谨。不得已,他往里侧挪,纵使半边身子都抵墙,肩胛骨硌到发硬,两人距离还是近。
案头的红烛燃尽,烛芯迸裂出噼啪两声,随即整间屋子沉寂下来。钟意本就难以入眠,稍微一侧头就能看见那点朦胧的白正打在女子脸上。
女子睡得酣甜,眉头正舒展。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拨开了落在她嘴边的发丝。许愿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尽数进了他眼里,他忽然想起那碗她亲手做的汤。
嘴里也下意识嚼动起来。金风玉露汤,唇齿留香,胜却人间无数。
连续几天,他这胃更是被伺候得极好。
许愿早已把这新房给当了试验场,不再局限于清汤寡水,开始见缝插针地增加风味。
第二日她就退了丫鬟从膳房带来的一日三餐,转而蹲在那通风隔间,亲自掌勺。许愿馋鸡肉,于是便拿新食材鸡胸肉茸做了碗鸡茸玉片汤犒劳自己。
果真,系统出品,必是精品...肉质细嫩,鲜味更上一层楼,她一人连干三大碗。
而钟意破掉“不吃不喝”之诫后,没想到还有下一次。而且他一口喝完这鸡茸汤,等咽下后才惊觉自己竟然没再想着找痰盂吐掉。
第三日,她胆子更肥,由病号餐转了开胃菜,味正麻油搭陈年老醋,精心搅拌成了一碗麻油醋拌云丝。
每一餐她都仔细着口味,将钟意供成了个宝,时不时就观察其人反应。系统每天汇报钟意的健康恢复值,更让她对自己厨艺沾沾自喜。
而钟意开胃后,一心只爱那菜,原先是死活也不愿动弹,如今倒也会主动往腰下塞俩枕头,安静等待许愿布菜。
许愿每天望疯涨积分傻乐,做开店赚大钱的梦,钟意则顺理成章地接受投喂。渐渐地,无言默契尽数进了这些日里的菜碟里。
这日午后,许愿誊抄完菜谱,在榻边细细思索,今晚做开水白菜呢,还是拌道凉菜。
忽然门帘轻动,哗啦啦地,有三人一下子全进了屋。
打头的是管事钱嬷嬷,脑后簪乌木,一身藏青比甲。眼似寒星,似笑非笑。她身后还跟着俩丫鬟,规规矩矩地垂手而立。
“夫人安好。”钱嬷嬷规矩行礼,眼珠子滴溜转两转,最后直勾勾地落在角落那个小隔间。
“老奴奉侯爷和老夫人之命,特来瞧瞧您,也好给您添俩使唤人手,省得您忙活。”
许愿心中警铃大作,这哪是伺候,分明是俩门神。
这几日被厨艺懵昏了头,倒也忘了这侯府规矩多。跟插了眼似的,连她自个儿开小灶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她赶紧垂下眼皮,不卑不亢道:“劳烦侯爷和老夫人惦记。如今他能喝进点汤水,我就感激不尽了,哪敢说什么功劳。”
她偷偷瞄眼床,钟意早就“睡”过去了,侧身朝外躺着。
“他身子弱,就爱清静,现在正养着,人多了怕是要吵着他。”
这话既表了心意,又把钟意搬出来当挡箭牌,明摆着“一切以他休养为重”,看你怎么说。
钱嬷嬷眼神微闪,似乎没料到许愿会性情大变,入洞房前还一哭二闹三上的,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个贤妻?
她皮笑肉不笑道:“侯府自有规矩,主子身边怎能没人伺候?这两个丫头性子静,又在外间候着,碍不得事的。”
许愿还想争取,榻上传来一阵轻咳,咳嗽声里给了暗示:莫要再顶撞钱嬷嬷,回头商议。
许愿不情愿地应下:“那便听嬷嬷安排。”
钱嬷嬷得意般点头,她端着步子坐在榻边,装模作样地探了探钟意病情,这才磨磨蹭蹭离去。
房门关上,这下子,外间可多了两个耳朵。
许愿装作没瞅见那俩眼线,给钟意掖被角,凑到他鬓边,近乎耳语:“喂,睡没睡?”
钟意那露在外头的半截手指悄悄蜷了蜷。
他在听。
许愿心中稍定,继续低语:“你别急,我还给你做。红油抄手之类虽然没得搞,我且给你换换口味...”
她在试探,也是在寻求某种许可。
片刻沉默后,钟意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许愿心中大石落地。哟呵,这小侯爷现在咋这么好说话?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没想到他俩以食为盟,在这外部压力下反而胶黏得愈发紧密了。
看来,得换个策略。
许愿目光扫过系统商城里那个新解锁的初级辣油图标,兀自挠挠鼻子。
天气渐热,不如来道椒麻鸡丝,麻香为主,辣味隐而不发。拌好即食,香气消散得也快。
许愿看了一眼外间,那两个新丫鬟正垂手而立。偶尔两双眼睛偷瞟过来,她笑着回视,这俩便忙不迭转头,欲盖弥彰的很。
这一入侯门深似海,里头的人想出来,外头的人挤破脑袋想进来。可她许愿是谁?小菜攻心、高汤吊魂红凤凰是也。
区区俩小丫鬟,能奈她何?
隔天清晨,晨光慢悠悠踱过窗棂,在新房里投下细碎光影。许愿醒过来,有点发愣:自己竟躺在拔步床外侧,头枕粟玉枕,身盖鸳鸯喜被。
钟意面朝墙壁,似乎一夜没动过。可她明明记得,昨晚自己是蜷在床沿睡的。许愿轻手轻脚起身,活动了下睡僵的筋骨,拿起玉篦绾发,发丝如流水一般从她手中滑过:想断她刷分大业,门都没有!
门外丫鬟各立两侧,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
许愿轻手轻脚走到她俩身侧,见一人正打着盹,狡黠地弹了弹她脑门。
“还睡,太阳晒屁股了都!”
丫鬟哎哟叫起来,连带着另外那人也吓得醒过来,许愿勾住这俩丫鬟肩膀就往中间靠:“这大早上的,你俩行个方便呗?”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犹犹豫豫不松口,非说秦嬷嬷放了话不让离开半步。
许愿眯起眼思考片刻,下一秒大掌一拍,笑得眼尾都弯成道月牙:“傻丫头,那你俩在这儿杵着,侯爷可放不开...”
又见她俩迈不动步子,作势要往回走,声音还放得大:“那...你俩可莫怪我与侯爷来一出守阵破营了!”
她一解纽扣,身后俩小丫鬟终究是破了功,转眼就跑了个没影儿。
去你的守阵破营,就这小身板还三进三出呢,喝完热粥能呛得直咳,一个没看住就脸色惨白,纯花瓶来的。
她心头腹诽完,顺带翻出一块香薰蜡烛,这椒麻鸡丝味道虽淡,也架不住有人鼻子灵。
一阵阴风刮过,许愿总觉得后脖发凉,往后看去。
钟意悄无声息地坐起来,正低头整理被睡得凌乱的衣襟。
“放不开什么?”他歪头,想往外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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