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道浅走出传送阵，和正在品茶的周汝嫣打了个招呼：“你好你好，好久不见。”

周汝嫣放下瓷杯：“你离开了这么久，感觉如何。”

“被司凝关了超级多年，毫无体验感。”余道浅越过周汝嫣走进屋子，指着躺在床上的身体说，“让我回去呗？”

“可以。”周汝嫣单手撑着桌子站起，伸出手指点了点余道浅的额心，下一刻余道浅就在自己的身体里张开眼睛看世界了。

这具身体给鬼魂带来了些许沉重的感觉，余道浅一边适应着一边问：“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周汝嫣双手捧住余道浅的脸，柔声说：“你自己看吧。”

巨大的信息涌入余道浅的脑袋，她毫无知觉自己闭上眼睛，脑中却还翻滚着一幕幕画面。

已经无数个小宗门被新魔教吞并，魔教的势力范围一日一日飞涨，如今已经能与正派势均力敌。但在这段时间里，除去断岳书院，其他几个宗门竟还不忘内斗，内部消耗实力一流，也不知那些时日被渗透率多少奸细外人，等突然到达门下的魔教等人入侵，竟是一个个慌了手脚，得意门将要么被策反，要么就是皮下换了个人，偌大一个宗门不堪一击。这么几次下来，居然就白白消耗了力量，断岳书院的实力反而被凸显出来。

明心堂堂主钟灵书在这起混乱前还未站稳脚跟，是宗主们眼前的小辈，可是在魔教试图进入明心堂内部势力的时候，却反被她利用一手，清理了不可用之人。也是这般清理让钟灵书发现明心堂早在多年前就被渗入魔教势力，时代之久远，大约是在她曾曾曾曾曾祖父的年代进入的。魔教的力量被清除后，明心堂也不免实力衰败，退居敌后战场。

魔教的大半地盘中，唯一还存在的宗门是流明宗。流明宗宗主并非苗芃桂，而是她的一位姐姐，据说宗主之位竞争激烈，也是苗芃桂对此无感，才让姐姐登位。流明宗原本就处在过去的魔教地盘内部，如今魔教再一发展，它很快就陷入了魔教的势力范围。虽然宗门的大多数人都被送完其他地方做宗门分布，流明宗原址到底有几人收着，做宗门在魔教的眼睛。

凸显出来的唯一大宗门断岳书院收到了万千推崇，即使在修仙界，人们也觉得断岳书院是最后的依靠。绝大多数宗门都选择投靠断岳书院，修仙界与魔教的战斗，其实也就是断岳书院与魔教的对决。

修仙界的动荡也影响到了凡人界，大小宗门的演变导致对凡人地区管辖范围的演变。越来越多的国家衰败灭亡，因为原本庇护他们的宗门被魔教毁灭，魔教却没有对这些国家加以管制。若是所有国家都一视同仁没有依靠，或许可以和平竞争，可是在修仙界的管理下，有信仰供奉的国家能得到“仙人”的支持，水土环境都更好，自然就吞并了一部分没有大树依靠的国家的生存环境。据说，现在修仙界最强大的国家是大楚，这个屹立多年的国家也是依附于断岳书院存在，凡人界国家的强大可以投射到修仙界宗门的实力，断岳书院的地位可见一斑。

……

许久后余道浅睁开眼，轻声问：“这些毫无目的的争斗，还会持续多久？是因为司凝吗？”

“那些事情司凝都和你说过了吗？但是你的这个问题，答案我不知道。”周汝嫣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本来不该这么久，是司凝第一次成功囚禁了苏静浅，让战线不断拉长。等到司凝消失，或是苏静浅认输，也许这场战争就会结束吧。”

余道浅愣了愣，结果说：“哇哦，那不是马上的事情了吗？”

茶杯“啪”地一声摔倒在地，周汝嫣双手停在空中，语气略微变调：“你是……什么意思？”

余道浅双手无意义地纠缠着：“不是啥意思，就是事实。苏静浅醒了，就是她送我过来的。而她留在那里，能等到的人只有司凝罢了。”她露出洁白的牙齿，“苏静浅不可能战胜司凝，不要多久，司凝估计就要过来，着急结束这一切了。”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传来传来剧烈动荡，瘫在地上的一汪茶水仿佛有了生命，开始蜿蜒盘旋。余道浅仰起头，摸不清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却听到周汝嫣平静如初的话：“坐下来吧，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余道浅顺从地坐下：“您很有经验了。”

“是的。千百个日夜都这么过去了，如今又有什么不同？”周汝嫣看着余道浅，眼神迷茫无物，“司凝一开始也没有杀这么多人，那是一场很快就结束的争斗，可是这样的争斗持续了那么多年那么多次，谁也看不到尽头，只在轮回里沉沦，于是血液积攒成河，无数的怨灵在红色中哀叫。”周汝嫣说，“可能这一次你的出现让司凝看到了希望，她拼尽全力，也想要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即使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原来如此？”余道浅拍拍旁边的凳子，“你也别站着，坐着休息会嘛，就当看……”电影。她这两字没说出来，说出来周汝嫣也是听不懂的，但余道浅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如此。她和周汝嫣都是世外之人，她路过那些战乱中的人们透露出的一点怜悯，也不过是施舍出的一点同情。她从来不是事中人，一直游离在外，怎么会真正感同身受？那一切对她不过是电影中的画面，屏幕靠得很近，但故事与她生活很远。

余道浅曾痛斥司凝的残酷，心中也奇怪周汝嫣的脱离感……但其实说到底，她与她们一样。她能无视尸体累累，只为了最后能走到自己预想的结局。

“……就当看一场戏。”余道浅终于说完这句话。她托着下巴，眼神没有落脚处。

“你能看戏，我却不行啊。”周汝嫣长叹一口气，语气带着解脱，“这些事我不得不参与，只是身体无法离开罢了。”

一个透明的水镜出现在空中，里面浮现出断岳书院入口浓雾处的景色。水镜的主人毫不在意：“好嘞，那我自己看去咯？”

预想到主角还未到场，炮灰们已经打起来了。黑色与白色交织，刀光剑影，狂风乱作。修士动用灵力使用招数的时候，周身会根据不同的灵力属性，浮现出不同的颜色。一两个人打架的时候，余道浅会在旁边拍手加油说好帅哦好炫哦，一两波人打架的时候，余道浅就只能揉眼看窗外绿色，暗呼光污染不好不好。

炫酷刺眼的战斗持续了很久，余道浅也没看出来这场战斗和周汝嫣有什么关系。她没有和余道浅一样坐着，却也不是干站着，只是在这个房间里踱步。这间房间布满了柜子，每一格都摆放着东西，这些东西有些是长老他们寄存在此的，有些是在千百个轮回中，她也不愿舍弃的。她静静盯着一套白瓷茶具，静静地看，好像在回忆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余道浅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她像是一起看春晚结果看到大明星，希望姐妹也能一起过来看一样，发出了惊叹：“呀，苏静浅出来了。”

与其说是苏静浅，不如说是司凝，那具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与苏静浅毫无关系。余道浅时候没想到灵魂的不同能给一具身体带来这么大变化的，平时的苏静浅是一朵坚韧的花，余道浅还是苏静浅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个败家宅女。现在这具身体住着司凝，看起来就是个要反社会的狠人。原先的苏静浅修为虽不低，但远不及陈晨运，可是如今的司凝气势不低任何人，细看之下，也是大乘巅峰，距离飞升一步之遥了。

托司凝的福，余道浅现在也是大乘修士了。

败家宅女看着实时直播，司凝才刚出现，下方的人群还在各自施展特效，地面却开始碎裂，巨大的石块腾空而起。从那些深不见底的缝隙中，又生长出一颗颗粗壮的枝干，通通向司凝送去。

司凝突然转头一笑，这角度直接面对余道浅的水镜，吓得余道浅喝饮料都给呛到了。

好极了那看监控的人正看着快乐呢，怎么突然就走入恐怖片的氛围了。余道浅只有这是一点灵力波动才扰了司凝，比起司凝，她身侧更大的灵力波动体才惹人好奇。

“那些石头和树是你做出来的？”余道浅语气好奇，双脚不由地悬空荡了荡。

“是我。”那边地动山摇，普通修士扑通倒地挣扎不已，这边周汝嫣眼皮子也不多动弹，眼睛直直盯着窗外。

“姐姐，这地面再裂下去你们自己人都快死差不多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也不是人人都有能力逃出。

“只有司凝才是目标，其余与我无关。”

余道浅：……好叭，反正魔教也死了不少人就是了，半斤八两的水平。她眼睛盯着水镜，嘴巴也不停：“您隔这么老远也能对那座高山动手，属实实力不凡。”

周汝嫣移开看着窗外的眼睛，向她轻笑：“因为我就是这片山脉生出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