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的书,阿十眉头不由收紧。他伸手想去拿,却在李须韫猝不及防地撤回间,手抓了个空。
“我……”
话不知该如何说,阿十抿着唇回忆接这趟任务时,蚕部其他人饱含深意的眼神,以及“一”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你什么你!”李文立马把站在他面前的李须韫拉到后边,眼底警惕十足。
早就听说织楼之人阴险狡诈,唯利是图,没想到他们还是着了道。
呼出一口气,阿十靠着书柜朝李文身后的人看去。被护的人在他眼睛转来时,转身离开去观察大厅。
不知发现什么,李须韫眯着眼大步走去。路中间的高记谭瞥了叉腰瞪着阿十的李文,微微摇头转身跟上她。
盯着她没入暗处不知作何,阿十垂眸扯了扯嘴角——果然,他总是被怀疑的那个。
他绕过李文,撸着袖子尝试把一个巴掌大的珍宝放到绸缎里,“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知情。”
细小的眼眸带着锐利落到阿十背上,李文回头看了眼书柜上满是与织楼有关的书,思绪飞转。
似乎是想到什么,李文看向他的眼神里涌现同情——被人摆了一道啊!
“有什么发现?”高记谭见她对着紧锁的木柜敲敲打打,捏起锁头翻看许久始终看不出门道,“直接断开?”
“不用。”李须韫从袖口摸索出细针,当着他面熟练开锁。
伴随“吧嗒”声,锁从柜门上落到李须韫手心。忽视高记谭探究的眼神,她拉开门往里看,小脸一绷。
实在是李须韫反应奇怪,高记谭忍不住凑过来看。
视线落在一片轻薄料子上,联想到其他的高记谭捂着嘴剧烈咳嗽。
这边动静引起其他两人注意,李文阿十一前一后过来。
瞧高记谭通红的脸,李文好奇睁大眼往里看,眼珠子差点蹦出来,“这是什么鬼玩意!”
匆忙把最前边的李须韫扯开,死死盖住她的眼。李文想要对自家单纯的郎君说什么,奈何嘴巴打架似的吐不出一个词。
三人表现状态不一,高记谭杵在那一个劲地咳着,阿十觉得按他这个咳法,肺都要咳出来。
他歪着头盯着尴尬的说不出话的李文,敏锐察觉到被他遮住的眼正朝他看来。许久,他回以一笑。
拿下挡在眼上的手,李须韫绕开挡路的高记谭,在一堆肚兜里翻找线索。
目睹她行径的高记谭脸色愈加鲜红,不合时宜想起曾无意听过有关李须韫的艳闻。
身后有人靠近,她微微侧脸看向阿十。他带着玩味的笑容撑膝半蹲,“郎君倒是如常,不像其他两位这么大反应。”
“你不也是?”手上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她抱着肚兜要往外放,谁知阿十也学她动作。
两人各自抱着肚兜大眼瞪小眼。见阿十对怀中之物神色如常,李须韫蹙了下眉,脑子想歪了一瞬。
“郎君这般看我做什么?”说话间腾出一只手,趁李须韫没注意,猛地拉开隐蔽在柜底的暗门。
“等等——!”
没来得及阻止阿十,李须韫望着黑漆漆的暗道,满脸防备等待机关触发。
半响无事发生,她无言望着他,后者耸了耸肩一脸真诚,“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我真不知道没机关。”
李须韫:……
高记谭:?
李文:这话什么意思?!没机关不好吗!
在众人半信半疑中,拿出别在腰上的铁面具盖脸,“不过,我嗅到一股化水味道。”
“化水?”李文成功被带偏,来到暗道上趴着闻了一鼻子。不刺激的味道,但闻着心底闷闷的,想吐。
示意李文把之前收起的面具给她,李须韫一边绑着面具,一边给他解释,“化水是洗去易容的一种油,我俩只要戴好面具不让化水入眼睛就好。”
至于另外两个易容的……李须韫管不了。
说真的,一开始她没想过阿十有易容,要不是他一说化水就戴上面具,李须韫也不会猜到。
其实化水入眼也无碍,只是她不想说的太开,毕竟,还有另外一个易容的不是。
看着三人齐齐戴好面具,只易容了的高记谭沉默了会儿,眼神四处搜寻能遮容貌的东西。
“五月郎君,”阿十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底的亮光闪的人不自然地移开脸。
他朗声道:“某这有额外的面具。”
看过阿十扒在墙上扣矿石的高记谭,摸了下怀里的钱袋,“怎么卖?”
“不贵,木面具3文,铁面具四两银子。”
李文不屑,“假惺惺地卖什么,你干脆把他钱袋抢来得了。”
没有理会李文,阿十声调提高,高记谭就算看不见他的脸,都知道这家伙嘴要笑裂了。
“某觉得五月郎君拿铁的好,谁也不知道化水处还没有机关呢!”要是喷火的,那木头面具可就是另一大隐患。
不久后,如愿得了四两银的阿十自告奋勇打头下去。
李须韫被李文护在身后,高记谭不放心把背后交给看着就不靠谱的三人,自然落在最后。
四人顺着爬梯下来,脚下黏腻的液体让几人嫌恶一阵。李文在昏暗的道里抬脚,地上黏液紧紧扒住鞋底,拉出数不清的丝。
“这啥长得这么恶心!”李文捂着嘴忍不住呕了声。
“嘘!”感受到异常的高记谭摁住他肩膀,凝神辨别将才一闪而过的声音。
“……干什么,就是水而已。”
李文耳力好,自然一进来就听到头顶上涌动的水声——等等!涌动的水声?!
像是印证李文的话,顶上一阵颤抖后倾泻下打量油腻触感的液体。站在出水口,李须韫头被水砸的一懵,嘴里尝到苦涩发腻的味道。
“唔——”心里难受,她不想把秽物吐在不断上涨的水里。
“什么东西钻我鞋里!”
黑暗中李文吼了一嗓子,李须韫只听到剑出鞘以及两道落水声,暗道又恢复死寂。
“李文?”她喊。
没任何回应,莫不是这里的机关把他们又分开了?
“高,五月?”她又喊,还是无人响应。
“……阿十?”
一息,两息,三息……水里传出动静,她拿着剑鞘一打。
“嘶——!李郎君别冲我鼻梁打啊!”阿十摸了一鼻子血,庆幸她没用全力,不然鼻梁断了就要花出去一些药钱。
他走的很慢,来到李须韫身边废了不少功夫。“脚下有几处地板没了,掉进去险些出不来。”顿了顿,“另外两人呢?”
“不清楚,”李须韫担忧李文掉下去,水里的脚一点点移动试探,“你怎么上来的?”
“想着郎君还没给钱,不忍心死,就飞上来了。”
他开着玩笑默默探着脚下的路,知道她担心李文出事,讲道:“刚才掉下时看了眼底下情况,是之前那个洞穴,淹不死。”
有了阿十的话,李须韫悬起的心也只降了一点——淹不死,可掉到底下那些凸起的石上,内伤严重,还有暗处潜伏的鼍龙,又能有什么好的。
没心情继续陪阿十找织楼要的东西,眼下李文生死未知,她必须去找他。
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她不想掺和。
探索到一处缺口,李须韫正准备往下跳,手臂一紧。抬头望入那双紫眸里,李须韫在暗道微弱的光中,看清了阿十原本的容貌。
“放手。”李须韫语气不满。
“跳下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阿十把人拽上来,看她盯着自己的脸,身子一顿,猜测面具应是掉下去时被冲掉了。
蚕部之人的容貌不能被任何人看到。阿十眯着眼思索李须韫能带来的价值,眸底杀意浮现。
“蹭——!”
耳朵刺痛,一道寒光从她袖口而出,擦着他脸而过——是一根银针。
阿十松开手摸着耳朵,拔出袖里藏的匕首要攻击李须韫。
暗道突然震动,脚底缺口迅速合上。李须韫用力踩了几脚,也无济于事。
因祖父、芳蔼的事,连日来担惊受怕与委屈,在李文又一次陷入未知危险中爆发。
就不该想靠织楼调查祖父之事来这地方,就算再难她自己也可以想办法,无非时间久罢了。
“……呵。”她垂眸笑了声。
下一刻,掌风来的寒意扑在脸上。阿十警觉,猛地往后退,以匕首抵挡砍来的剑,兵刃相撞产生的火花让彼此看清对方脸上的杀意。
砍在匕首上的剑往上一挑,锋利的剑刃在脖间划过,涌出血来。
不给阿十喘息的机会,她在他往后仰之际,一个扫堂腿撂倒身形比她高壮的人。
大力卸掉他手里的武器,李须韫高高提剑对着他眉心刺下去。
阿十瞳孔一缩,猛地偏头避开,用膝盖去撞她下腹最脆弱之地,手臂抵住她胸膛往上顶。
呆住不动的李须韫,“……”
膝盖撞到骨头,手臂传来柔软,阿十神色茫然,“……你!”
“你这个——登徒子!!!”自觉被辱的李须韫恼羞成怒,双膝抵在他胸上,握着剑一顿刺。
很快反应过来的阿十慌忙避开,相较于李须韫被气得脸红,他则羞的面红耳赤。
生死时刻还分神想着,他应该是知道了李须韫的秘密是何了。
织楼蚕部以情报、秘密为交易,阿十的面容被她看见,李须韫要隐匿的被他发现——眼下秘密等价,可以交易。
“李郎君,你——咕噜咕噜。”
懒得听阿十废话,李须韫见砍不到他,直接掐着他脖子往水里摁,眼神狠厉。
谁也不能知道她女儿身的事,这会引来杀身之祸。
没法子的阿十故技重施,在她僵住时挣扎起身,把她摁在墙上。差点被掐死,就算没铜镜阿十也知道自己脖子上印子有多红。
阿十从几次交手中明白,目前打不赢李须韫,纠缠下去讨不了好。
平复呼吸,尝试提出交易的事。“咳咳,谈谈?”
“呸!”
吐了口唾沫在他脸上,欣赏他震惊的模样,李须韫轻蔑笑着,“谈什么?将才你的杀意还不明显?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说出不该说的。”
阿十冷脸把脸上口水抹掉,报复性的重重擦在她红润的嘴上。登时李须韫炸毛,连忙呸了几口。
精疲力尽的人不端着了,咬牙切齿道:“阿十!”
“诶!李——郎君。”他挑眉看她,脖上的血在挣扎时糊了半张脸,在紫眸映衬下整个人如同索命的鬼魅。
但李须韫可不怕这些,伸手在他另外半张脸上来了响亮一掌。狭小的通道里,清脆声回荡许久。
嘴里血气弥漫,阿十舔着牙齿侧的伤口,刺痛感把火气压下。
“对不住。”他说,“我们可以谈谈么?做个交易。”
手掌麻麻的,李须韫疲惫地抬眼,“写契就交易。”
“不问问交易什么?”
“问?”她扯了扯嘴角。
又是易容又是面具,看到他真容反应这么大,李须韫根本不用猜就明白他所指的。
他想拿她女身这事,跟他真容交易,要的是对彼此秘密都缄口不言。
“这里应当有纸笔。”阿十盯着她糊着头发的脸。
说实话,李须韫模样生的雌雄莫辨,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人发觉她是女子这事。
暂时休战后,李须韫放松身子靠着墙。他们针锋相对期间,化水已经没过她腰,没要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你真不知道机关楼与织楼有关?”
她突然问了句,在水里找装着纱幔包裹的阿十摇头。
末了才想到此处暗,她许是没看到他摇头,便说:“不知。就是看这任务赏金最高才来到。”
机关楼的奖励到手,他就能脱离蚕部去本营了。
在水中摸到包裹,阿十喜悦极了,抓着包裹往上面拉。钩在包裹的铁钩随之离开,露出一节连着一节的长铁环。
抱着包裹,阿十看着连接水里的铁环,忍不住骂了声:哪个脑子不清不楚的玩意设计这么多鬼机关的!
“你在看什么?”发觉阿十站在原地没动,李须韫疑惑走过去。
就在她来到阿十身后,铁环触不及防缩了回去,带着阿十一起往水里拉。
李须韫下意识抓住阿十衣裳要把人拽回来,谁知反被拖了下去。
两人被水流冲到甬道里,窒息感席卷而来。李须韫痛苦得闭着眼,手死死攥住阿十的手臂。
两人意识将要消失,密闭甬道里的水似乎有减少的趋势。阿十吐出一嘴化水,睁眼往前看,发现前方竟然是出口。
身子被推了下,他扭头去看李须韫,却见她艰难地起身,想从趴改为坐,奈何位置不够还有他挡着。
化水全部流向出口,两人在滑腻的甬道控制不住往下掉。
看着从墙上出口喷出的一地化水,坐在椅子上的人起身来到门口,扯了下吊着玉石的大绳索。大绳索下遍布如蜘蛛网分布的小绳索,每根小绳索上系有数十只小铃铛。
那人一扯,由上至下,整座机关楼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铃声。
“所有死士警戒!有人闯入楼里触发机关,即刻封锁出口,寻找入侵者!”
看不到外边只能听到浑厚声音的阿十皱眉,两人此刻的位置很危险,只要有人走进,就能发现甬道里的人。
压着声音,阿十卯足全力四肢往上爬。
“诶!”李须韫惊呼。
他一动,不知情况调整姿势的李须韫直直往下掉,被阿十眼疾手快伸手揽住。
有坡度的甬道,阿十顺着道坐着撑住墙壁,一手挡住掉下的人。
而李须韫一条腿伸直挨着他右脸,另一条腿缩着卡在墙与阿十身子间。
要不是搂着他的脖子,李须韫现在怕要倒挂着了。但眼下情况,也尴尬的紧。
湿漉漉衣裳让紧贴一起的人倍感不自在。阿十感受来自李须韫身上的温度,后背尽可能挨着墙,拉开两人距离。
谁知他这一动作,让卡住的人又下掉了一些,缩起的腿大力刮过他的身子。
“唔!”
阿十咬牙,瞪着怀里努力把腿移开他下腹,却又往下掉了一截的人,额上青筋暴起,隐忍道:“李宜明!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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