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恬听出了这份平静而磁性的声线,抬头看着那张在走廊灯下眼角分外柔和的脸。
“陶已……你回来了。”温恬在看见陶已出现在了眼前,那一瞬间,心里不知为何被委屈涌出了酸楚。
但她不想让陶已知道这件事,拼命忍住眼眶。
等到陶已看去她身后的时候。她稍微别过脸,想起什么,又看去他,“你,不是明天才会回来吗?”
“嗯,本来是这样。但那边的案子提前完成了。”陶已说,“正好这边的律师所,有个客户想请我吃饭来感谢,就在刚才来到了这里。”
温恬感觉好像被陶已一直看着,虽然平时也会,但现在也许是她内心想隐瞒什么,这种被看的感觉,就更令人敏感。
“你呢?”陶已问。
“我……”温恬下意识地看去身后,想着要怎么说。这时候,从那个包间里,正好有乘务员打扮的女人走出来。
随着被打开门,包间里杂乱的说话声也传了出来。这个算是前辈的乘务员,看见温恬就走过来,说,“温恬,刚才你没事吧?”
温恬摆摆手。这个乘务员,也正好看见在她身边一个很难不让人注意的高大男人。
乘务员:“这位是……”
“我是她的丈夫。”陶已主动揽过温恬的肩膀,让她冷不防靠在了他的臂弯下。
他看去的眼神里闪过了不明显的冰冷,然后,对这个乘务员温和地一笑,“听起来里面很热闹。我的妻子,是喝醉了吗?”
没想到被突然秀恩爱了一脸,这个乘务员稍稍脸红地点头,“刚才……”
“啊,那个,是工作上的迎新会。”温恬立刻打断,笑笑从陶已臂弯下逃出来,“我没事,正好也该回去了。陶已,你不是那边也有客人吗?”
旁边的乘务员看不明白。温恬已经弱弱地推了推陶已,“好了,别让你那边的客人久等。”
不想让陶已知道。因为温恬觉得这件事很丢人。她强忍着不舒服的感受,还是与这个前辈乘务员,又回到了迎新会的包间。
在另一边,回到了更大包间的陶已,刚坐下,坐在旁边一个能源公司的总经理,就立刻露出笑容,“陶律师,快快,要喝什么?尽管点。”
陶已谢过的与在座几个人聊上几句。
这个总经理就很感概地说:“对亏了陶律师啊,不然我就完了,你简直是救了我的命啊。”
陶已谦虚地摇了摇头,想着什么,注意力并不在这里地说,“汪总,说起来,你们能源公司,在和当地的一家航空公司是合作关系,是吗?”
同一家酒店的包间里,刘机长并没有放过温恬的意思,故意地说:“刚才就这么离座,我说啊,一个小乘务员,真的把我这个机长放在眼里吗?啊?”
温恬真的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就在这时,一通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大家都看去了刘机长。
刘机长本来是先放一边,但好像是看见了谁打来的电话后,刚才得意的表情就变得紧张起来。
他让旁边的人安静,立刻接通,把手机拿在了耳边,尊敬地说了声,“副总裁。”
然后,大家都不知道航空公司的副总裁说了什么。温恬只是看见刘机长紧张的表情,很快又变成流冷汗的点头哈腰。
随着挂断了电话后,刘机长也就没有再继续让温恬喝酒。实际上,温恬感觉,刘机长好像有意不看向她这边。
他刚才得意吹牛的样子,也一下子变得放不开。
温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摆脱了刘机长的报复骚扰自然再好不过。
于是,这次的迎新会的后半场顺利地度过。出来酒店的时候,外面已经很晚。有乘务员给刘机长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这边在先送领导回去的时候,温恬听见另一边有人叫了她一下。
黑夜里的一辆卡宴,仿佛在门口等了她出来很久。陶已拉下车窗,那张五官端正的脸对温恬温柔地弯下眼角。
温恬走过去的时候,身旁的人也都忍不住看过来。
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下车,为温恬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小心,别碰到头。”
坐进副驾驶座的温恬,从车前窗看见同事们羡慕地议论着什么,她有些难为情。
“你刚出差回来,应该很累了吧?我其实一个人可以打车的。”温恬为他着想地说。
“留下妻子一个人在这里吗?”弯着腰进车门的陶已,伸手放在她的头发上,“先坐好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温恬正想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就看见陶已已经走到了刘机长的出租车旁边。
陶已的动作上好像是帮刘机长关上车门,但在简短的几句交流中,温恬发现刘机长听见陶已说什么后,后面就一直保持人吓傻了的样子。
温恬很好奇,等陶已回到车上后,她问:“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吗?”
陶已把手放在了方向盘上,“你顺利做回了空乘,不是吗。”
随着这辆黑色的卡宴转了个弯儿直行,侧头人畜无害的让淡淡眼角纹浮出,对她说:“所以,身为你的丈夫,我只是想为此感谢他一下。”
真的,只是去感谢了吗?温恬心里总觉得这和刚才刘机长的表情,对不上号。但她感觉,还是不多问比较好。
陶已也没有给她多问的机会,声音柔和地说,“今晚,有想吃的吗?正好顺路有一家商超。”
好多天没有吃到陶已亲手做的饭菜了,温恬一想到此,心情就不错起来地点头。
“嗯,我想吃麻婆豆腐。”
“那正好,我也很怀念。”陶已说着,看着车前方,随手帮温恬胸前的安全带稍微调整好。
能让温恬以前吃两大碗米饭的麻婆豆腐,是典型的川菜,也就是讲究香、麻、辣。陶已穿上久违的围裙,手里的菜刀随意一转,将买回来的豆腐切成小块。另一只手旁,正用冰箱里还剩的食材熬制出骨头汤。
“豆腐像鱼一样,实际上也会有种豆腥味。为了去掉腥味,让口感更嫩滑,就要放进开水里浸泡一会儿。”陶已说。
在那之前,他也已经在切好的豆腐表面上,食指与大拇指揉搓着撒了些许的食盐,为了吸干豆腐的水分。
在旁边用筷子帮忙搅拌豆腐块的温恬,看见陶已把一块牛肉在菜板上剁成肉沫,好奇地说:“这个,也要放进去吗?”
“嗯。根据不同人的喜好,可以放入牛肉或者猪肉等。”陶已很快剁好,干净的手掌推着刀身将肉沫推入锅中,“这次,就用牛肉试一下。”
随着锅内放入了肉沫、豆腐块,他将熬制好的骨头汤也倒入进去,然后再分两次放入水淀粉和调料。
一时,麻婆豆腐的麻辣香味让温恬食指大动。她很快坐好,和月娥子旭一起围在桌子旁边。
他们还太小,免疫系统还没有发育完全,但可以吃少许的辣。给他们两人,都盛了一小碗。温恬自己就不客气了,用筷子把红油般的豆腐肉汤,浇灌在了堆得高高的米饭碗上。一大口热气腾腾的米饭,让同时吃下麻辣的豆腐在嘴里交融。
热热的,麻麻的,温恬这几天一个人经历的被刘机长骚扰的事情,仿佛一下子变得无足轻重,变得可以放下了。
于是,筷子已经不足以让温恬沉浸在这份温热的香辣中,改用直接用勺子捞着麻婆豆腐。
“明天,我还想吃。”吃得已经不能再吃一口了的温恬,嘴唇红红的,忍不住抿着。
陶已拿起纸巾,一只手帮她抬起下颌,也让她仰着头对上了他答应她的视线,“那我再给你做。”
温恬是这一刻才真正感到出差的陶已,终于回家了。
她露出撒娇满足地笑容,眼神映出了他垂着眼,温柔给她妻子擦拭唇线的举止,说:“欢迎回来。”
陶已握着纸巾的手指,好像因为始料未及而顿了一下,然后“嗯。”地对她点了头。
吃过麻婆豆腐加两碗米饭的温恬,第二天要比上一次来公司更有活力,要说上次,样子如果是被吓得从玻璃后面仰倒过去的小熊猫,现在,她就是可以举起两只爪爪威吓的小熊猫。
已经不怕刘机长了,她下决心,要绝不退缩地迎击他的骚扰。
但奇怪的是一上午都没有见刘机长的影子,温恬明天就要出发航班,她直到在中午被前辈乘务员,带着一起去吃饭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刘机长主动辞职了。
“他……辞职了?”温恬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当年他为了机长的位子,可以昧着良心污蔑是温恬勾引她。
前辈乘务员也表示当初听的时候很惊讶,说:“谁说不是呢。刘机长当年来这里,是引荐来带新飞行员的,薪酬很好。而且资历也很高,要这样子做下去,退休金都是天价,结果他今早居然主动辞职了。”
主动辞职,这句话让温恬想起了那年,她因为备受议论而不得已的辞职。
“而且。”桌子对面的前辈,这时对温恬小声靠近地说,“我听说,刘机长在公司内的出轨,也不知被谁扒出来了。现在据说,他的妻子正跟他闹离婚呢。”
“早该这样了……”温恬不禁说出了声。
咬了一口青菜加肉片三明治的前辈,“嗯?”了一下看过来。
温恬就装作没说什么笑笑,用筷子夹起了便当盒里的溏心蛋。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刘机长得到了罪有应得,温恬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前辈看着溏心蛋还是事先切成两半,里面的溏心蛋黄被温恬用筷子一戳,流口水似的金黄软糯。
前辈顿时感觉手里的三明治好像不香了,问,“说起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温恬看去便当盒里,还有一份香嫩的臀肉叉烧,一笑摇头,“不,我没这么厉害,我平时也就只会泡泡面什么的。这是我……”
就是在这一刻,温恬忽然想起来,她并没有确认过,对外人,要怎么称呼自己的丈夫。
直接说丈夫?还是老公?或者直呼其名……
在家里,温恬一直都是叫的陶已。从婚前就这样子叫。要让她忽然去称呼老公的话,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很难为情。
何况还是在外人面前。
“……我,丈夫做的。”即便比老公要容易说得出口,但温恬还是下意识用吃溏心蛋的动作,来掩饰廉耻心作祟。
也许不怪她会有这种感觉。她是一步到位,在婚前甚至没有过男朋友,直接就是遇到陶已,然后结婚,为此亲密关系下的称呼也就是生平第一次。
而前辈乘务员早已经结婚,孩子都上中学了,她为此感叹地说,“真好啊。”
前辈看见在便当盒旁边,还放着一杯正是夏天的酸梅汤,“你知道我家男人,今早上他给我什么了吗?两袋垃圾,好让我出门顺便扔。”
前辈好像因为脑海里浮现出了画面,又生气起来,咬得三明治很用力。
温恬为了让前辈心里平衡一些,刚想说什么她和陶已婚姻里不好的事情,但一时怎么想不出来。
她就只好把这杯酸梅汤,拿给了她,“要不,给你喝吧。他下午说要来探班,带给我红枣汤,好像是什么上午和下午喝的不一样,这样子对女性的身体好。”
前辈接过这杯酸梅汤:“……”
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老公吗?”
点击弹出菜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