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匪的人数骤然增加了起来，有数百众，荀羽护着叶兰姗且战且退。

两人退到了寺院最里间的厢房，正想走进去，厢房的门“啪”一声关上了。

“祸事是你们自己招来的，别带累其他人！”原来刚刚在大殿避雪的人此时都躲在了里间。包括那个鞋底下藏小米的妇人。

又有一批人围攻过来了，荀羽使出一招玉面飞花，剑光比雪光还冷，呼啸着向盗匪袭去，迎头而来的盗匪齐齐倒下。

叶兰姗吃惊地看着荀羽手中的剑——剑上全是血，已经卷刃了。

原来传说中的稀世宝剑也是消耗品，也会卷刃的！

这才符合常理嘛！

匪首赞了一声“好剑法”，搭起弓箭瞄准二人。

“走！”荀羽扶着叶兰姗跳下围墙，自己留在院中对付匪首。

叶兰姗隔着墙听着两人打斗，荀羽闷叫了一声，显然伤得不轻，她急得团团转，“比比飞，怎么办，系统里有没有道具卖？”

系统亮起了灯，叶兰姗的手迅速划过面板，“有了——”

这是一个定身道具，能在十五分钟内把半径二点五米以内的人和动物固定住，叶兰姗花费2个积分兑换了它。

叶兰姗翻过了围墙，匪首正和荀羽战在一起，匪首面上带着轻松的调笑，相较之下，荀羽则狼狈多了，他把刀压向荀羽，荀羽吃力地用剑来挡，叶兰姗看见荀羽握剑的手上全是血，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雪地里，凄艳极了。

叶兰姗拿出一口袋大米，大声说：“快来搜我啊！我这里都是粮食！”

她用力把大米撒向空中，大米纷纷扬扬地淹没在积雪中。

里间的流民和大殿的盗匪闻言通通涌向了院子，“是大米——是大米——快捡——”都蹲在地上捡起米粒来。

匪首的刀已经临近了荀羽的脖子。

“住手——”叶兰姗呵到。

“你来做什么！还不走！”荀羽眼眶发红，冲叶兰姗吼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对情深义重的亡命鸳鸯……”匪首大笑。

荀羽终于脱力，剑从手中滑落，匪首的刀已经砍向了他的脖子。

“定——”叶兰姗启动了道具。

院子里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定住了。

叶兰姗把荀羽从匪首的刀下夺出，拖着他出了寺院，召唤出小颠，没命地在雪地里跑。

荀羽身上全是血，肩上有一处箭伤，已陷入昏迷。叶兰姗不敢稍作停留。

鹅毛般的大雪很快覆盖住了马蹄的印记。如果不是小颠，单凭人力，是走不出这样的雪原的。

*

又行进了半日，“樵桑城”三个大字跃入叶兰姗眼帘。

叶兰姗把小颠收进了卡牌里，她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拔出了荀羽肩上的箭镞。

叶兰姗一步一踉跄地背着荀羽进了城。

樵桑城落魄得让人悲伤，屋舍又矮又局促又寒酸，叶兰姗想找间平头正脸的客栈都没找到。

“请问哪里有客栈？”叶兰姗问路人。

“客栈？”路人笑了，“那是北城才有的东西，我们鸡毛店街只有鸡毛店。”

“北城离这里远吗？”

“哈哈哈哈哈哈，你该不会想去北城吧，兜里没两个子儿，和知府大人不沾亲带故，是敲不开北城大门滴——”路人拖长了音调，转身走进了路边的鸡毛店。

叶兰姗抬头看了看鸡毛店，店子外墙用的是黄泥糊稻草，屋顶上盖着黑黑的茅草。

叶兰姗走进鸡毛店，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了。

不大的鸡毛店里摆着一畦一畦的大通铺，大通铺上睡着密密匝匝的人，他们身下是稻草，身上裹着厚厚的鸡毛。

空气中都是鸡毛和人身上的臭味。

有人在酣睡，鼾声震天响，鸡毛在他头顶惊慌失措地抖动。

这里不像人住的地方，像牲口棚子。

这是穷苦人家的取暖方式，的确也和牲口没多大区别。

“别站在门口把风放进来！要住店的赶紧，一个床铺两个铜板——”店老板是个眼睛不太好的老先生，语气凶凶的。

叶兰姗没办法再往里走一步，但荀羽在她背上发起了高烧，他经不起折腾了。她也亟需休息。

叶兰姗咬咬牙，进了店，把荀羽安置在角落的床铺里。荀羽在睡梦中闷哼了两声，叶兰姗转身去院子里打水。

待她绞完帕子回来，店老板已经把零零落落的鸡毛抖在了荀羽身上。

荀羽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一只长着杂毛的鸡。

天，这可是谪仙般的玉弦公子啊！

叶兰姗只觉血往头上涌，又不能开口骂人，只能脸色铁青地拂去荀羽身上的鸡毛。

她忍了又忍，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从行李中掏出厚重的狐毛大氅和绒衣，那些东西太扎眼了，就让荀羽睡在鸡毛里吧。

她又把鸡毛往荀羽身上拢了拢，他现在是只温暖的小鸡崽儿了。

叶兰姗用凉水给荀羽降了温，又给他换了药，在靠墙的铺子躺下。

眼睛不好的老大爷也给她淋上了鸡毛。

叶兰姗难耐地把头往荀羽那边靠，荀羽身上的味道清爽冷冽，有种自然的草木香，不像沤熟的鸡毛，只有鸡屎味儿。

荀羽就是在漫天的鸡毛中苏醒的。

他抓了一把鸡毛，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又是在做梦吗？又打到大鸟了？”

他往左边看了看，着实把他恶心到了。

左边是个长着癞痢头的小老头儿，癞痢已经破了，流出白色的脓水。他打着鼾，口鼻间是骡马的气息。

荀羽把头偏向右边，右边是个极美丽的少女，脸小小的，比他的巴掌还小，她的菱唇微微翘着，像初绽的海棠被春风托起，腮边有浓睡的红霞，她吹了吹嘴边的鸡毛，似乎恼怒它们惹了她的清梦。

荀羽不由地看呆了，一根一根数着她的睫毛——他无比熟悉这双眼睛。

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着，“叶兰姗”三个字在心口呼之欲出。

他咽了咽口水，努力闭上眼睛，平复杂乱的心绪——他知道，他从来知道，她是美的，可她美得超出了他的想象。

叶兰姗醒来时，荀羽已经披着衣服坐在床铺上了，他的脸上没有了昨晚发烧的酡红，只有失血后的苍白。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糊了一层厚厚的泥——该不会是鸡屎吧？

这地方真可怕，她记得她昨晚睡前洗了一把脸的。

鸡毛店里的人都陆陆续续苏醒过来，没醒的也被店老板摇醒了，店老板来收鸡毛了。

“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有客人说。

“缴了今天的铜板再睡——”店老板眯着眼睛说。

“哎呦哎呦，先赊着，我等下出门讨，讨到再给你。”客人原来是个乞丐。

“想得美！”店老板仰着头，双手不甚利落地在那人身上摸。

乞丐骂骂咧咧地起身，他身上只有一件漏风的袄子，瑟缩着往旁边人身上靠，希冀取得一点温暖。

叶兰姗抖了抖身上的鸡毛，嫌弃地拧紧了眉。

她走上街去，给荀羽买早饭，她要买点肉给荀羽补一补。

叶兰姗走到食铺，发现这里的菜都是寒配，肉也以猪下水为主，再就是鲤鱼和公鸡，这些都不适合失血又高烧的病人吃。

她左看右看，买了一碗血脖粉蒸肉和两碗槽头肉饺子。

所谓的槽头肉和血脖肉其实就是猪脖子上那块肉，那地方容易长淋巴，也叫淋巴肉，讲究些的人家都是拿这块肉喂狗的——可这是她能在鸡毛店街买到的最好的肉了。

叶兰姗拎着食盒，看见路口有人摆了三只野鸡在卖，她一口气都买了下来。

荀羽大少爷果然吃不下槽头肉饺子，他咬了一口，放下筷子，“有股怪味儿。”

叶兰姗还要再劝他，荀羽已经把头扭向另一边了。

叶兰姗没有挑食的坏毛病，她觉得味道还不错，一口气吃完了一碗饺子，还吃了大半粉蒸肉。

叶兰姗吃完了早饭，开始烧水拔鸡毛，准备用小铜罐给荀羽炖野鸡汤喝。

荀羽在跟店子里的人聊天，没有一点贵公子的做派。

“这个吴安知府真是名符其实，他来到我们樵桑之后啊，樵桑人就没过过安宁日子。他把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都赶到下南城来住，自己和他八十房小妾以及亲眷住在上北城，老百姓日子苦啊——”说话的是荀羽临铺的瘌痢头。

“就这他还不满意，北地为何多蝗灾，其实都是这个知府害的——”癞痢头还要说什么，被人扯着耳朵打断了。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店老板眼睛虽然不好，听力是极好的，“你还想不想让小老儿把这鸡毛房开下去了？”

叶兰姗在院里叫荀羽杀鸡了。

君子远庖厨，荀羽从没杀过鸡，此时有些迷惑。

他想了想，直接用手拧断了野鸡的脖子。

“哎，要放血——”叶兰姗惋惜地说。

“为何要放血？”

“野物会有膻味儿？”其实叶兰姗自己也不是很懂。

叶兰姗熬了满满一铜罐野鸡汤，香味四溢，整个店子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在空气中迷醉地嗅来嗅去。

荀羽拿着他专属的汤匙开始喝汤。

“味道怎么样？”

荀羽不说话，埋头喝汤，看来是饿坏了。

叶兰姗也伸出了她的汤匙，挖了一勺汤，“好喝！”

荀羽喝完了大半罐野鸡汤，又吃了些鸡肉，身上发了汗，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终于写到鸡毛店了，我从小就对鸡毛店有莫名的情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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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