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清风沁人心脾,徐徐缓缓,但又带着冬日渐消的冷。就和慕辞危飘忽不定的情绪一样,时而平和,时而又透着危险。
慕辞危虚捏着姜照月的后颈,玉截的指尖在她的大动脉游走,温和轻问:“姜二小姐还听见了什么?”
“呃……我还听见了你说你喜欢我。”姜照月喉结滚动,声音微颤,心虚道。
啊,这倒是没错,他喜欢她。可即便如此,玩具也是不可以脱离他掌控的,还是杀了算了。
慕辞危心念一定,刚要扼断姜照月的喉咙,忽然听见青青草地的不远处,传来姜昭翎的声音:“岁岁,你们在做什么?”
姜昭翎一身利落的红衣,后背一杆长枪,俨然一副女侠装扮。慕沉舟身着白衣,墨发束起,肩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啊,又要伪装了。慕辞危不紧不慢地松开手,姜照月终于喘过气来:“咳……咳。”
两人齐齐朝姜照月和慕辞危走来。姜昭翎低头看着姜照月被掐出红痕淤青的洁白细颈,秀眉蹙起:“慕辞危,你方才掐岁岁的脖子想干什么?”
慕沉舟站在一旁,也不敢替慕辞危多辩解什么。他这个弟弟,做出什么他都不觉得奇怪。
姜照月轻揉着干哑的喉咙:“姐姐,你误会了。慕辞危他在帮我按摩呢。”
姜照月内心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才不会给他打掩护呢。慕辞危,以后有你好受的!
慕辞危“望”着姜照月回过头来,耳边笑意盈盈又咬牙切齿:“是吧,慕辞危?”
玩具是在维护他吗?为什么这么做呢?慕辞危想不明白,但还是朝姜昭翎温和一笑:“抱歉。下次注意。”
下次再掐姜照月的脖子时,他会注意不让人发现。
姜照月起身,拍拍沾满细草的衣服,随口:“姐姐姐夫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慕沉舟提了提左肩的包袱:“我们来正是要和你们说玉郎案的事。”
“昨夜我们根据照月你提供的思路,排查了益州、盘岭、青州,当真让我们在青州沈家查到了端倪。”
“据青州的卷宗记载,上任翰林院大儒沈砚山的亲孙子沈烬书在二十多年前失踪。”
“离奇的是,之后隔了近十年沈烬书又回来了,还和他的青梅竹马秦蓁蓁成了婚。”
“期间,下人给沈烬书沐浴时却发现他的左心口纹了一朵花,薄如蝉翼,花瓣形似蝶翅,和那群刺客心口纹的样式一模一样。”
“但就在成婚当夜,沈烬书和秦蓁蓁两人双双不见踪影。据百姓口述,当夜沈府那一条街传出阵阵银铃声,持续了半宿。”
“街坊邻居都传沈烬书和秦蓁蓁是被鬼差抓走的,而那银铃声,就是鬼差锁人的镣铐。”
“而翰林院大儒沈砚山也因亲孙的再次失踪悲恸万分,不久就退隐朝堂,回到青州老家。”
慕沉舟说完后,姜昭翎接着补充:“所以,我和沉舟认为那群心口纹着诡异刺青的刺客,和失踪的沈烬书脱不了干系。”
“我们打算去青州一趟,调查此事。”
慕沉舟眼神复杂地看向慕辞危,平静开口:“阿娘让我此行也带上你,所以……”
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慕辞危鬓边的发丝随风摇曳,他薄唇一勾,淡笑道:“既然是母亲的意思,我自然没什么意见。”
姜昭翎上前握住姜照月的手,细细嘱咐:“岁岁,此行不在洛京,不知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你就留在慕府,安心等我们回来。”
嘶。不让她跟着去,她还怎么攻略慕辞危,还怎么和他发展感情?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得跟着去。
姜照月顺手将姜昭翎拉到一边,附耳和她小声讲话:“姐姐,之前在红绡帐,我和慕辞危都中了巫山梦情香……”
耳边的细语让姜昭翎面红耳赤。岁岁的巫山梦情香居然只有靠每月和慕辞危……才能疏解。
“所以,姐姐,此行我必须跟着一起。”不然,她就要独自承受欲/火焚身和寒冰刺骨之痛了。
姜照月泪眼巴巴地望着姜昭翎,试图唤醒姐爱。
姜昭翎怜惜地抹了抹姜照月的发顶,轻叹:“好吧,我去和你姐夫说。”
“谢谢姐姐,姐姐你最好了。”姜照月猛地抱住姜昭翎,脸在她身上一蹭一蹭的。
姜昭翎上前将慕沉舟拽到一边,隔着不远处在那儿商量:“沉舟,照月她……”
慕辞危歪头,“望”向朝他一蹦一跳走来到姜照月,浅浅一笑:“姜照月,你同嫂嫂说了什么?”
虽然他方才差点想掐死自己,但为了完成攻略任务,她还是昧着良心道:“我和姐姐说了我喜欢你啊,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
姜照月弓腰仰头站在慕辞危身前,抬眸望着他低垂的眉眼,甜甜一笑。
栀子花的香裹挟着嫩草的清香,飘飘然卷进慕辞危的鼻尖,好近。
慕辞危羽睫轻颤。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一遍又一遍说出“我喜欢你”。
玩具也会喜欢他吗?
“照月。”慕沉舟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和翎儿商量过了,既然你和辞危他……”慕沉舟虽然知晓了缘由,但还是不好意思直说,“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吧。”
姜照月笑眼亮道:“谢谢姐夫。不过,慕夫人那儿……”
慕沉舟:“阿娘那里,我会修书一封,让她不用担心。”
“好。”
春雨泥泞,遍及青州。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有半个月。车轱辘碾在坑坑洼洼的官道上,咿咿呀呀。
四人坐在不大宽敞的马车内,显得有些逼仄。姜照月无聊地掀开帐帘,瞅了一眼窗外,天色渐青,快要入夜。
放下帐帘,姜照月两手紧抱,这都走了快半个月了,还没到青州吗?
马车摇摇,姜照月往慕辞危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见他总闭着眼,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在闭目养神。
眼神往下飘移,见他腰间空荡荡的,觉着有些奇怪。
自从前往青州,姐姐的武器红缨长枪便一刻也不离手。而慕辞危和姐姐姜昭翎同为习武之人,为什么从没见过他的武器。
姜照月伸腿小心碰了碰慕辞危的脚:“诶,慕辞危,你那柄‘串士多’呢?”
慕辞危歪头“望”向她,一脸不解:“什么‘串士多’?”
姜照月:“就新婚夜刺客来袭那次,姐姐丢给你的那柄。”之后还用它杀了红绡帐的壮汉呢。
“啊,那柄啊。”慕辞危眉眼弯弯,温笑如玉,“扔了。”
“为什么?”
“钝了,没用的东西,自然就扔了。”
嘶。姜照月莫名想起乌巳灵取完慕辞危的血后,也是因为他没有了价值,最后将他抛弃。慕辞危是学的他阿妈吗?
姜照月:“那你就没有一直傍身的武器吗?”
慕辞危笑眼弯弯,薄唇微勾:“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也可以拧断人的脖子。”
呃……姜照月脑海中瞬间涌入好几次被慕辞危掐住脖子的回忆。这就是大佬吗?
“那如果硬要你选一样呢?你喜欢什么?”
慕辞危下巴微抬,指尖在膝前轻点,似在思索:“……剑吧。”便宜。
原来他喜欢剑啊。
姜照月正思索着什么,突然马车“哐当”一声,停下了。
车夫掀开车帘,说着一口蹩脚的官话:“诸位,青州沈府到了。”
四人纷纷下马,慕沉舟给车夫递了几锭银子:“多谢。”
青州正如它的名字一样,青砖青瓦青石桥。流水穿桥过,细雨画中人。
如此唯美之景,让姜照月深切感受到为何那么多人会钟情于江南。
夜色朦胧,轻烟四起。青砖路有些潮湿,姜照月提着裙摆,抬眼朝一座破败的府邸望去,只见牌匾上提着“沈府”二字。
沈府屋檐下还挂着落满灰尘的红灯笼,门前的石狮子也被风雨侵蚀得不复往日气派。系在石狮颈间的红绸也褪色成了淡橙。
姜照月抬脚踩在满地厚积的落叶上,再靠近些,发现那朱漆大门上的门环都惹上了铜绿色。
“姐姐姐夫,这……就是沈府?”好歹沈砚山也是前任翰林院大儒啊,沈府怎么落败成这样。
“卷宗上是这么记载的,”慕沉舟推了推朱漆大门,因年久失修,竟卡住了,“但没想到已经人去楼空了。”
“看沈府这装潢,应当是沈烬书和秦蓁蓁成婚失踪当夜。”姜昭翎将红缨长枪往后一背,抬脚就把门踹开,“走吧,看还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更何况沈府已经十多年没人住了,阳气不足,四周阴森森的。
突然间,一阵风扫过姜照月的裙摆,呼啸而过,竟发出似鬼魅的狂呼声。
“啊——!”姜照月大叫一声,心脏突突猛跳,吓得躲在慕辞危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肩膀。
姜昭翎回头一看,安慰道:“别怕,只是穿堂风。”
姜照月眼神飘忽,下巴抵着慕辞危的肩膀,小声道:“姐姐,要不我们明日再来?”
“万一街坊邻居们说的是真的,真有鬼差半夜拖着镣铐来索命怎么办?”
红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姜昭翎将手中的长枪紧紧一握,安抚道:“岁岁别怕,鬼差之名只是空穴来风。”
“我们今夜刚到青州,若真有人从中捣鬼,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虽然知道世界上没鬼,可她还是怕啊啊啊啊啊——姜照月心中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慕辞危的肩膀被姜照月掐得死死的,听着她在耳边叽里咕噜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低低闷笑了两声:“我竟不知姜二小姐如此胆小。”
“人要有所畏惧才是正常的好吧?”姜照月小声控诉,脚步一挪一挪,跟着他们进了一间房。
“这里,应当就是沈烬书的房间了。”姜昭翎吹燃了一个火折子,屋内瞬间有了光,暖橙橙的。
屋内竟是些山水墨画,还有一副被刮破的女子像。姜照月躲在慕辞危身后,小心翼翼地睁眼打量眼前的女子像。
这不会就是秦蓁蓁吧?
画中女子荡着秋千,眉若远山,眼含秋波,朱唇轻扬,端得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姣好面容。好端端的一副画,却不知道为什么被人刮破了。
姜照月看得出神,忽然间,她后脊发凉。回头一看,一道黑影竟在窗前一闪而过。
“啊——!”我害怕鬼——!
姜照月吓得连蹦带跳地撞进慕辞危怀里,两腿夹腰一下子挂在他脖子上。期间,姜照月还连带着碰倒了一个花瓶,花瓶应声而碎。
猛地一撞,突如其来的逼近,竟裹挟着令人窒息的香气。少女淡黄的纱轻轻落搭在他的手背上,凉凉的。
慕辞危回抱住姜照月,将她紧紧按在胸口,饕餮般地享受这令人窒息的愉悦与满足。
当真是想将她揉碎在身体里啊。
姜照月埋头在慕辞危的颈前,清冽的松香让她感到少许安心。她伸出一只手指着窗户:
“有鬼,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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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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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青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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