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动，慕辞危毫不迟疑，抬手猛地朝宋土土的脖子掐去，然而虎口处的触感不是人骨的柔软，而是一块冰硬的铁块。

宋土土望着眼前抓向他的大掌，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就差一点……还好他将照月姐姐为慕辞危锻打的剑挡在了前面。

慕辞危握了握那块铁，长条形的，还有刻纹。

宋土土抿了抿干唇，哆嗦道：“慕、慕二哥，这是照月姐姐特意找铁匠为你锻造的剑。”

“她对武器没什么研究，所以今早就把我叫上了。”

救命啊。宋土土发誓，自从知道姜照月成婚后，他对她就没了非分之想。

他可没有夺人之妻的爱好。

剑鞘纹饰繁复，凹凸刻痕印在慕辞危的指骨，雨雾蒙着他的羽睫轻颤。

这是姜照月特意为自己打的剑？慕辞危眉头舒展，花里胡哨的，倒是还挺符合她的风格。

见慕辞危露出浅笑，宋土土像是逃过一劫似的，抬手擦了擦额间的虚汗。

还好还好，还好他反应快。慕二哥刚才那架势，像是要杀了他一样。

“抱歉。”慕辞危接过长剑，随即挂在腰侧。

正当宋土土自己已逃过一劫时，慕辞危再次伸手掐向宋土土，一脸温和地轻声道：“即便你解释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眼瞅着马上就要被扼住命运的喉咙，宋土土突然反手抓住慕辞危的手，惊呼：“慕二哥——！”

宋土土眨巴眨巴着大眼，求生欲爆棚：“我给你和照月姐姐打伞吧。”

雨滴打在铁棚上，乒呤乓啷的，几乎要掩住两人的话。

宋土土两掌死命按住慕辞危的那只手，面上带着痛意与强撑的微笑：“雨这么大，把照月姐姐淋湿了就不好了。”

闻言，慕辞危的手突然顿下。

啊，对，把岁岁淋湿了就不好了。

见慕辞危没有再掐他脖的意向，宋土土立马狗腿地跑到铁匠铺旁，拿起他来时放在棚口的两柄油纸伞。

油纸伞举过慕辞危和姜照月的头顶后，宋土土咧嘴笑道：“慕二哥，请。”

慕辞危抬手将姜照月稳稳背在身后，礼貌轻声：“有劳了。”温柔地仿佛刚才掐宋土土脖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慕辞危抬脚往前走，宋土土立马跟上。

慕辞危个比他高，宋土土只能屁颠屁颠地垫着脚打伞，还生怕伞骨戳到慕辞危，惹得他又要“掐死”自己。

宋土土一路上心惊胆战，临到长亭客栈，终于见到了救星：“昭翎姐！”

姜昭翎和慕沉舟租来了一辆马车，正收拾着行李，见慕辞危他们平安归来，终于放下心来：“土土，你们终于回来了。”

姜昭翎：“一路上还安全吗？”慕辞危眼盲，又不知道岁岁的具体位置，应该是找了许久才找到的。

一想到慕辞危掐他时还温柔的笑，宋土土就感到脖间一阵恶寒：“呃……还好，还算安全。”

“那就好。”

姜昭翎注意到慕辞危身后垂首熟睡的姜照月，轻问：“岁岁这是睡着了吗？”

“嗯。”慕辞危声音淡淡的。

姜昭翎：“也好，沈家搬到了青州城外的佘縻山，我们需要走一趟。一路舟车劳顿的，岁岁睡着了倒是能好好休息会儿。”

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宋土土立马炸起来，激动道：“昭翎姐！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慕辞危稳稳背着姜照月，笑眼弯弯，琢磨着该怎么让宋土土消失。

本来已经打算放过他了，竟还要跟着一起……是想送死吗？

姜昭翎拒绝：“我们是去查案的。你去做什么？”

宋土土掸了掸晃眼的道袍，死皮赖脸道：“我可是志存高远的方士，不搞清楚沈家闹鬼的真相，我绝不罢休！”

姜昭翎回头看了一眼慕沉舟，慕沉舟颔首点头。

“行吧，那你得跟紧我们。”

宋土土两眼放光：“我保证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啊……慕辞危周身阴郁，气压骤降。

宋土土脊背发凉，硬着头皮窜进马车：“昭翎姐，我们快走吧——”

佘縻山在青州城外不远处，深山老林，除了猎户和采药人，鲜少有人进山。

行至佘縻山的半途，姜照月悠悠转醒，甫一睁眼发现自己竟侧伏在慕辞危的腿上，难怪这一路上她不觉得颠簸，原是有个人肉垫子。

只是这个人肉垫子像是不大高兴似的，垂首敛眸，一个人坐在那摆弄着长剑，时不时来回抽/插。剑刃一出，寒光阵阵，吓得他对面的宋土土坐立难安。

姜照月偷瞟了一眼后紧紧闭上，不敢乱动，慕辞危不会是又想杀了她吧？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小动静很多。慕辞危勾唇，亮出剑刃，温和一笑：“姜二小姐既然醒了，为什么不说话呢？”

“咳咳。”姜照月慢慢起身，坐到一旁，心虚道：“啊……这个。我看你剑擦得挺认真的，就没打扰你。”

慕辞危“锃——”地一声抽出剑来，似笑非笑：“听说，这是姜二小姐为我打造的剑？”

姜照月咽了咽口水，又害怕又期待：“剑……你喜欢吗？”这柄剑可是花光了她做任务得来的小金库呢。

慕辞危温和一笑，轻轻捏住她的后颈，俯身贴耳：“喜欢。”

声音刮过细绒，痒痒的。姜照月像是被电击一样，浑身酥酥麻麻，耳尖发红：“你、你喜欢就好。”

慕辞危坐正身体，发丝撩过姜照月的手背，他话峰陡转，笑眼弯弯：“若是没有带那什么土一起，我会更喜欢。”

坐在一旁的宋土土眼睛瞪大：危。

姜照月纠正：“人叫宋土土，不叫什么土。”

“哦？”语调微转，慕辞危笑眼弯弯，“望”向宋土土，“抱歉，原来你叫宋土土啊？”

求生欲强烈的宋土土立马举手：“我也可以叫什么土！”生怕说迟一步，慕辞危就把他削了。

突然，马车晃荡一下，停住。

车夫掀开车帘，操着一口青州方言：“各位就在这儿下车吧，前面我送不了了。”

慕沉舟等人拿上行李，纷纷下马：“为何送不了了？”

车夫扶了扶草帽，看向佘縻山深处，解释道：“十多年前，沈家搬到佘縻山后，沈砚山沈老先生的至交好友秦敛专门请天机阁的人为沈家在山门设下了机关，以免被鬼怪纠缠。”

秦敛为晋朝左相，育有两女，大女秦蓁蓁，二女秦贞贞。秦蓁蓁与沈砚山的亲孙沈烬书自小指腹为婚，而秦贞贞则入了后宫，如今已是当朝皇帝宋寂的皇后。

姜照月感到奇怪，一些机关术数便能抵挡怪力乱神吗？

车夫：“这么多年来，沈家避世不出，倒是有不少江湖中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武功实力，去闯天机阁布下的机关，但都有去无回。”

车夫坐上车头，拽起马缰，调转方向：“所以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抱歉了各位。”

车夫驾着马车驶离佘縻山，慕沉舟也挎上包袱道：“走吧我们，应当不远了。”

姜照月走在慕辞危身侧，时不时打量着他。

自来青州后，他好像就不大高兴，直到方才送他剑后，脸色才有点好转。

她在想，是不是很久没有和慕辞危说“我喜欢你”了，所以他没了安全感。

姜照月一路走，一路琢磨，渐渐地走到了他的身后，慕辞危忽然顿住脚步，她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慕辞危的后背宽厚、挺括、硬实。

姜照月娇嫩的鼻尖撞红了：“慕辞危，你干嘛突然停下？”

她上前一步，探头一看，发现眼前立着一块刻着【迷障石林，来者止步】字眼的石碑。

想必，这就是刚才那车夫所说的天机阁设下的机关阵。

姜照月还在犹豫着“进”还是“不进”时，姜昭翎已经一马当先，背着那杆红缨长枪大步走了进去。

不愧是女主，毫无惧意啊。

一想到他们有主角光环，姜照月也不怕了，熟练地牵住慕辞危的手腕：“慕辞危，我们也进去吧。”

手腕间熟悉的触感传来，慕辞危眉头终于舒展，轻声应道：“嗯。”

慕辞危“看”向宋土土，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岁岁果然还是更在乎他，宋土土，你拿什么和我比？

宋土土脖间莫名一阵恶寒，赶紧跟上朝里走去的姜昭翎和慕沉舟。

众人走进迷障石林，眼前高大尖锐的石林密布，看得人眼花缭乱。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其中。

姜昭翎在一根显眼的石柱系了根红绳做标记。

一路走来，干裂的土地上到处横亘着白骨堆，应当就是前人闯阵失败后留下的。

姜昭翎曾在三清门粗浅地学过奇门遁甲，略懂一些八卦阵，这些尸骨的延伸路径大都靠向生门，于是她道：“前面便是生门，我们沿着尸骨走。”

前人探路，并不是白费功夫，至少给后人以指引。

众人循着前人的遗骨往前走，穿过两根高大石柱，一道山涧口就豁然敞开在众人面前。

谷口宽敞，前路坦途。

姜昭翎惊喜：“那里便是出口，我们走快些。”

谷风猎猎，吹得开路的姜昭翎红袍翻飞。姜照月总觉得奇怪，一路上这么顺利的吗？若车夫说的是假话，那方才随处可见的尸骨怎么解释。

忽然间，姜照月听见了“哐啷”“哐啷”的声音，抬头一看，竟是三五个巨型石球从山涧口滚出，朝他们极速撞来。

“姐姐小心——！”

姜照月冲上前，反应迅速地将姜昭翎扑到一边。

石球擦边而过。

姜昭翎躺在地上劫后余生，愣怔一下，扒过姜照月的肩膀，心疼道：“岁岁，你肩膀……”

方才生死一线，姜照月为了扑倒姜昭翎，肩膀被石球剐蹭到，鲜血夹杂着碎石流了出来。

“姜照月怎么了？”

听见姜照月出事，慕辞危下意识轻问。他无法视物，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听觉躲避石球的无规则撞击。

姜照月白着唇：“没事，就是不小心刮到了。”

“哐啷——”“哐啷——”又一个巨石朝她们滚来。

姜昭翎红缨长枪一出，“锃——”的一声，斜插在干裂的土地上，硬生生将朝她们滚来的巨石换了个方向。

姜昭翎环视一圈，没看见慕沉舟，于是大喊一声：“沉舟——你在哪？”

“昭翎姐，我们在这儿。”宋土土躲在一旁的草垛中，挥舞着手臂。

宋土土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关键时候还是没丢下慕沉舟这个不会武的朝廷命官。

姜照月见慕沉舟和宋土土就那么随意地蹲在乱丛边，巨石却丝毫没有撞向他们的意思。

靠。这就是主角光环吗？

姜照月流出羡慕的泪水，肩侧被巨石擦过的伤口隐隐作痛。

嘶。疼死小小的老子了，呜呜呜。

姜昭翎扶起姜照月，带着她朝刚进来时的遇到的两根巨型石柱那边走去。

一杆红缨长枪，力拔千钧，被她当做支点，硬生生地改变了巨石滚向她们的轨迹。

临到石柱时，姜昭翎却发出惊叹：“路被堵死了？”

两根高耸入云的石柱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移动，将来时的通路死死堵住了。

原来，石林之所以会成为迷障，是因为它们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

真奇怪，上榜不涨收呜呜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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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佘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