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绿竹满眼是恨,她咬牙切齿道,“我看你就是太知道了!他心里只有你,别的女人在他眼中,只怕连个人都不算。”
“如若不然,何必还要为了你专门抬一个虞妃出来?”
“李子宁,你可真是幸运啊!”
“我真不知,你是攒了几辈子的运气,才有这样的好命。”
“虞妃娘娘只怕到现在也不知,她遇着你,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亏得她还趾高气昂的以为陛下是真心喜欢她,全然不知,自己不过是个活生生的靶子。”
“拿来给你挡箭的靶子!”
青棠在一侧,正经是目瞪口呆。她原先预想过,此事不如表面瞧见的那般简单,但也绝然不曾料到是这般情形。
楚上玄……竟当真是个情种。啧啧!
那端,李婕妤原本扶着绿竹的手,这时听她满腹怨恨终是将手缓缓放开。
她道:“他罚你过重,是我对不住你。可是绿竹,你不该勾引他,更不该背叛我们之间的情谊。”
青棠在一侧瞧着,漠然默了默,这位李婕妤看着柔弱,却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你背叛我是一码,他罚你过重是另一码。正是你背叛我该罚,只是罚重了些罢了。
“情谊?”绿竹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你为主我为仆,我们之间哪来的情谊?”
“是!你好心!你李子宁天下第一好心,你自己与陛下你侬我侬也没忘了给我安排往后的事,你给我许诺,定会给我指个好人家。”
“可那是什么人?不过寻常一个太医,说到底,还不是要来伺候你!”
嗯……
青棠在一旁默默沉吟着,她倒不知是绿竹是太傻,还是太傻了?
太医多好啊,做了夫人便是府里的掌话人。这是脑袋里盛满了水才会来勾引陛下吧!陛下身侧有皇后娘娘巍峨不动,做一个寻常的美人有什么盼头。
要做,当是做一人的唯一。
这般在宫中不得盛宠,便是孤寂终老。尤其这宫中再没有人比绿竹更加清楚,清楚这位陛下喜欢自家小姐的真相,即便是这般,还要飞蛾扑火。也是了得。
青棠这般思虑着,也懒得听绿竹那般尖利的嗓音吵闹,只是……
这院中似乎有人。
也罢,大约是楚上玄留下暗中监视绿竹的暗卫。
青棠大约也懂了,缘何楚上玄要这般对待绿竹。并非只做面上的事,而是正经筹谋所深。
他所钟爱女子身侧的侍女忽然死了,只怕要惹人疑心,原本十分低调的李婕妤其实是嚣张跋扈的性子。眼下的低调,不过是蛰伏。可容她留在李婕妤身边,只怕楚上玄也不能放心。
如此,便只好捧杀。
不过楚上玄确实狠了些,他只消将绿竹抬到高位,不过几日又无故升为婕妤,此番大的动静,不必楚上玄自己动手,这宫里原本得宠的虞妃娘娘便是忍不了这个样貌平庸之人,且眼看着她骑到自己头上。
便是虞妃不敢有大的作为,皇后娘娘再是端庄平稳,怕也不会一直默不作声。皇后之位再是稳固,皇子再是生来便是太子,也挡不住有女子如此得陛下眷顾。
然楚上玄不止做着面上的功夫,私底下也要悄悄出了这口气。
总归绿竹终有一死,怎样算都不会落到他的头上。便是落了,他也毫不在意。
青棠思虑清楚,便是匿着身形,溜达至正阳殿。楚上玄正坐于案前处理政务,青棠摩挲着手腕耐心细致地盯着眼前男子,若非她已然知道了他真心对待的是李婕妤,当真是怎么都不能想到的。
这样一个杀伐狠绝的男子,竟悄悄藏了一颗真心。
青棠瞧着楚上玄棱角分明的面容,仍是想象不出他温柔对待一人,会是怎样的神情?
正思虑着,楚上玄身侧的太监进门来:“启禀陛下,李婕妤去了沁园阁。”
“可有人跟着?”楚上玄看着折子,照旧是神色不动。
“有人一直跟着,且小心护着呢!”
青棠瞧那太监胸有成竹的模样,忽然意会过来,她原以为那是盯着绿竹的暗卫,其实不是,是楚上玄专门着人仔细护着李婕妤的安危。
“嗯。”楚上玄淡淡应了。
太监又道:“只是怕这绿美人会言辞不当。”
“无妨。”楚上玄搁下折子,端起茶杯放在唇边用了一口,才又道,“宁儿心软,也断不会轻易原谅背叛之人。”
宁儿?
合宫上下,怕也只有李婕妤会被楚上玄这般称呼。当真是亲昵。
青棠默默咽了咽口水,他们这两厢却都是真心,也对彼此的性情拿捏得很准。
不过既是两厢真心,又怎是夜夜流连虞妃的清平宫,是做戏要做的完整,还是……
青棠揣着疑问回了云光阁,手执长剑练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停下来。她最近似乎总是如此,用功时是真的用功,松软下来,便是仿佛长在了这亭下的躺椅上。
青棠靠过去,大口灌着小栖端来冷热适宜的茶。小栖瞧着她嘴角水滴落下,又是赶紧将帕子递给她。青棠无谓地接过,随意擦了擦,忽而看向小栖:“今日是初几?”算着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再来,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诞了。
那寿诞之上,只怕也不会如她从前的见识一般,一切稀松平常。
“初三。”小栖道,“再有三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诞,小姐可想好寿礼了?”此事早前她提过一回,小姐不知在思虑什么也是没应。不过她们云光阁也没什么太稀罕的玩意,能送的东西也只是从小姐带进宫中的陪嫁里挑选。是以,晚一些也无妨。
青棠想起那一世,她呈献了一对碧绿的镯子。遂让小栖取来,并挑了个好看的锦盒,到时呈上便是。
小栖将镯子放进锦盒收好,再回到亭下时,忽的瞧见小姐的耳朵根红红软软的,不由疑惑道:“小姐,你可是身子不适?”怎忽然脸颊都红了?
“要不要我去找太医过来?”小栖又道。
青棠闷咳了一声,忙道:“不用不用。”她避开小栖的目光,“大约是刚练过剑,气息没有完全平复。”
其实,是她念着入夜后将做之事,才倏地红了脸。
毕竟,听人床角一事,她先前实在是从未做过。然这轻纱层层揭开,怎能留了最后一层不去探究?
是夜。
青棠又一次坐在了清平宫的房顶,听着屋内的情形。只是这回有着前车之鉴,她一直匿着身形,不似上次那般不小心。
自然,也是准备好了听一番不大适宜听着的话。
然此次同上次也并无不同,虞妃同楚上玄用了晚膳,饮了几杯薄酒,楚上玄见她有些头晕之症,便是将她抱起送至床上。
只是,上了床榻,竟是再无任何动静。
纯粹睡着?
青棠跳入房内,这一跳不打紧,险些与正要跳窗的楚上玄撞个正着。幸得她机敏,轻巧躲过。随即无声无息地跟上楚上玄的步子。
果真。楚上玄动作干练又熟练,越窗翻墙飞身跃下等连贯动作都像是做过千百遍。他应是常常如此,借着宠幸虞妃之事,每晚留宿的,却是永安阁。
甚至楚上玄进入永安阁推门而入时,李婕妤也已然卸了妆容。她这般候着他,也是做惯了的事。
那一瞬,月光倾洒而下,映着两人的身影,确然是一对璧人。
李婕妤行至楚上玄身后,为他脱了外衣放置于架子上,随即温声问他:“今日特别累?”
楚上玄坐下,脑袋微微偏过,搁于李婕妤身前,轻轻靠着。而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青棠站于一侧不住地摇头,蓦地又可怜起除李婕妤之外的宫中女子来。谁能想到,一贯狠厉的陛下,竟也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那模样,是示弱,是在某人面前没有一丝伪装,甚至,还有些像是撒娇。
李婕妤也轻轻抱着他,嗓音愈是温柔:“已经备好了水,你泡一会儿,早些歇息。”
楚上玄搁在李婕妤身前的脑袋微微磕了磕,算是回应。
楚上玄泡澡的过程青棠自动略过,及至两人将要入睡,也是要特意避着。只是,这两人似乎并未打算做些什么,衣裳也未脱个干净,两人均留了贴身的亵衣。
然上了床榻,李婕妤却是安稳地躺在楚上玄的臂弯里。那模样瞧着,比青棠预想中情意绵绵的话还令人惊奇。
二人间,此般寂静情深,倒叫青棠默然有些动容。她不由得想起最初楚上玄去她的云光阁,赞了她一句“你这里倒是清淡,人看着干净,味道亦是清爽。”,却原来,他也并非是荤素不忌,不过是心爱女子本就是清新干净的模样。
甚至明明白日里李婕妤见过绿竹,楚上玄也知她见过。结果到了夜间,一人不问,一人也不曾开口求情。
青棠忽然明了,缘何绿竹说是虞妃可怜,这样的情真,若非近身之人,又怎会知晓?如此看来,虞妃那一世的死,多半有些蹊跷。好端端的,楚上玄总归要她做着蒙受盛宠的样子,怎么突然就要自缢?
青棠念及虞妃,倏地蹙眉,倒有一桩事险些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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