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天幕浑圆犹如鸡子,笼罩于被血浸透的大地之上。

众人围剿之中,巨大的妖兽突破剑阵,振翅直往摘星阁顶楼而去。

“不好,它要袭击我们的护宗大阵!”阵法撕裂的幅波激荡,赶来阻止的一众长老全部倒飞,或栽回地面,或砸在周遭楼阁之上

七境妖兽身体强悍,在整个南岳大陆都少有敌手,这次兽潮却足足来了三头,他们飞星阁已经杀了两头,各长老均已力竭,此时拦不住实属正常。

但代价是惨痛的。

星光大阵发出金石断裂般的巨响,护宗大阵应声而破。

天空中遮天蔽日的各境妖兽没了阻挡,寻隙而来,冲入人群之中。

一时之间血肉横飞,哀嚎声不断。

长老率弟子竞相搏杀,但依然死伤无数。

“我们快撑不住了。”弟子们咬紧牙关,组成剑阵,抵御妖兽,鲜血顺着唇缝流淌。

“再坚持一下,我已传讯谷主。”长老净真一剑斩断三境妖兽的臂膀回。

她话音刚落,宗门处便响起此起披伏的高呼:“谷主回来了!”

穹顶之上,一青衣女子手持银木仓,由天而落,一木仓刺入那七境妖兽头顶眉心的一只眼之中。

妖兽吃痛,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之声,甩动尾部,青衣女子抽枪轻巧避过,旋身又废了妖兽一眼,好好的三眼兽顿时成了独眼龙。

妖兽又添新伤,哀嚎不止,众弟子忍不住欢呼:“谷主威武!”

未料乐极生悲,那巨兽视线失距,翅膀掌控不了方向,向地面坠来。躲避的人兽太多,众弟子跌跌撞撞,人仰马翻,眼看着巨大的兽生就要压来。

众弟子心都提紧了,浑身冷汗直流,肌肉瘫软僵硬,阖眼等待被压成肉饼的结局。

一条青色披帛破空而出,在众弟子逃脱一劫后钦佩不已的目光中,生拽住妖兽往谷外坠去。

谷外轰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连带着大地都在摇晃。众弟子搀扶着站稳,天边隐见血光,似乎是那妖兽坠空时染红了云霞。

妖兽痛叫嘶吼不断,由强转弱,逐渐衰竭得发不出声。

看来是谷主胜了,净真蓦地松了一口气,领着手下弟子继续斩杀其余妖兽。

清弦一战碾压七境妖兽,谷内士气大振。各长老弟子联合绞杀,不多时,高境妖兽便死伤殆尽,兽潮终于退去。

“先照顾伤员。”清弦砍下最后一只妖兽头颅,沉声吩咐。

飞星谷内外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妖兽啃食破坏过的痕迹。

受伤的弟子尚有余力的盘腿坐在地上,相互帮衬着上药。

已然昏迷的,则由长老事先安排医者紧急治疗后,安排人挨着抬回各家院中。

“还是没有查出此次兽潮的源头吗?”清弦拾级而上,垂眸问身旁陪同的净真。

“暂未。”净真躬身行礼答。

清弦仰头服下一枚丹药,压住喉间涌出的血腥味。一双柳眉紧蹙,这次兽潮来得蹊跷,不查个清楚,她实在难以安心。

“谷内的人可查过?”清弦眸中闪过幽暗之色,蓦地问。

净真有些意外,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颤动不已的心悸和震惊:“谷主的意思是?”

“有人调虎离山,问题必然出在我们内部。给我好好查,我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清弦留下话,乘风往摘星楼而去。

楼内魇齐正清点着此次的损失,并逐一登记造册,嘴里念念有词:“六十八瓶丹药,三十二件法器,加上各种毁损的药草……”

而后他终于得出了总数,捂住胸口栽倒在地,哀叹道:“整整三百六十八万五千六百四十二块灵石。”

这么大的损失,不知要攒多久才能攒回来,魇齐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数十年,到头来一场兽潮毁得干干净净,便心痛得想流泪。

仰面,他瞧见楼阁顶部徐徐旋转的星图,星光已经暗淡,本就疼痛的心脏顿时雪上加霜: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个大头!

“清算得如何?”清弦落在廊下,款步而进。

“你自己看吧。”魇齐生无可恋的递出账册。

清弦接过,粗略扫过两眼便撂下,问:“东西可曾备好?”

“这儿。”魇齐推过去一个小匣子。

清弦用手去接,没拉动。

魇齐拽住匣子,可怜兮兮道:“省着点用,一颗灵珠便要上千灵石,这都是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知道了。”清弦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模样,毫不留情的继续拽,直到把匣子拽出来。

旋即盘腿坐于地,双手捏诀,匣内灵珠一颗颗升腾而起,汇聚于星阵之中。

直到全部用完,皆碎成齑粉,星阵中的星光才重新亮起。

魇齐已然心如刀绞,栽倒在地。

“这样下去实非良策。”清弦微微蹙眉道。

“确实。再多的灵石也经不出这样挥霍。”魇齐捧着灵珠的“遗体”,粉末由指缝不间断滑落,兜都兜不住,不由得悲从中来。

清弦的关注点显然与他全不相同,声线紧绷道:“这阵法的压阵之石已毁,我借用灵珠之力只能发挥此阵的三分余力,抵御低境妖兽尚可,但高境的不行。”

妖兽报复心极强,这次受挫退去他日定会卷土重来。数千门众想安稳度日,必须彻底修复大阵。

“据我所知,星光大阵压阵之石是由初任谷主借腹中胎儿的至纯灵力铸成。”魇齐勉强寻回理智开口。

“意思是我必须怀个孩子?”

魇齐扯动嘴角回:“大概是的。”

“也不是不行。”不知想到了什么,清弦瓷白的脸上飞过薄红。

虽然颜色极淡消失得也快,但魇齐还是注意到了,嘘着眼睛开口:“又想到了那个浪荡公子?”

“我不喜欢你这么叫他,小齐齐。”

清弦显然是有些生气了,魇齐蹲到一旁嘟嘟囔囔:“他自找的。”

“把大婚之日定在两月后,时间应是来得及的。”清弦轻咳一声,欲盖弥彰侧开眼,“你要做好改口的准备。”

“你真要嫁他?!”魇齐微睁大眼,声音逐渐高昂,说话不带喘气:“那个花花公子这些年莺莺燕燕一大堆,惹出的麻烦还少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近来已收敛了许多,他跟我承诺了永不再犯。”清弦凝着魇齐,眼中隐含警告:“我和他的婚约是师傅临终前定的,你难道想让我违背师傅遗愿不成?”

“你可知他……”魇齐欲言又止。

魇齐看不惯洪渊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她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新说法。清弦跨步坐在靠近栏杆的石凳上,示意魇齐继续。

洪渊这些年装老实人装得实在是好,魇齐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反正那人不靠谱。”

“就这?”清弦看来今日魇齐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了,她懒得听,飞身出了摘星楼。

“再等我三日,三日后我必定给你实证!”魇齐双手拢于嘴前,冲着半空的清弦背影嘶吼,力道过大,呛得连连咳嗽。

“我谢谢你。”清弦身影化为光影后,声音随风飘来。

*

“我要出门两天,谷内就由你看顾了。”清弦落在廊下,目光凝向净真。

“魇齐长老那边……”净真有些犹疑。论资历,魇齐比她合适得多。

“此次兽潮谷内损失惨重,他待不住。”清弦背着手,身影在月光微风中浮动,声音有些飘忽。

“必不负谷主所托。”净真躬身行礼,而后开口:“不知谷主何时出发?行囊可曾收拾好,外面不比谷内,吃穿用度不方便,下面那些人做事不仔细,不若由我……”说着说着唠叨便有些止不住,洋洋洒洒一大堆。

清弦听得额角青筋猛跳,跨步,伸手堵住净真的嘴,侧脸言简意赅道:“明日一早,无需来送。”

净真下半张脸都在清弦掌中,行动颇有些钝木又发不出声,只能呐呐点头。

次日一早,清弦精心打扮了一番,方御剑而行,风声烈烈中,不过半日功夫便到了逍遥派宗门之外。

按规矩,她和洪渊分属两大宗门,她应当先递张拜帖。但她和洪渊相识多年,早有婚约在身,实不必遵循这些俗礼。

毕竟是突然跑来找洪渊商议婚期提前之事,清弦忽然觉得有些犹疑,低头整理了下衣衫,长舒口气,正要抬步进去,却见几个侍女列队而出。

不想惊动太多人,清弦下意识避在了假山之后,打算待侍女走后再出来。

未料侍女们见此处僻静,选择就地歇脚闲聊,清弦便听了一耳朵。

“一会儿说菜不新鲜,一会儿又嫌衣服针脚扎人。昭夫人可真不好伺候。”有侍女低声抱怨。

昭夫人?没听说过。

逍遥派掌门今年六百岁有余,竟然还新纳了妾侍吗?果然老当益壮。本打算抽身离开的清弦顿足,不动声色地翕动耳尖。

“还没进门就这么狂,以后还得了?”同行之人低声附和。

啧!还是外室?!

毕竟是老一辈的八卦,了解得太清楚会不会不好?清弦下压唇线,思考了一瞬,不由自主地把耳朵贴近了些。

侍女的声音愈加清楚:“她不过就嚣张得了一时,等飞星谷那位嫁进来,有她被收拾的地方。”

“说得也是,那位可是女煞神!”

“据说长得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等她嫁进来狗咬狗,必然每天都有好戏……”

飞星谷要嫁入逍遥派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位,那么昭夫人显然就不是掌门的外室,而是……清弦耳朵里嗡嗡作响,已经分不清被人说丑更气人还是被人背叛更气人,再也听不下去。

心念一动,银枪刹那握于掌中,半掩身形的假山轰的一声砸开,碎石溅落。

侍女们被吓了一跳,惊叫连连,但下一刻她们便叫不出了。

一杆银木仓横贯在她们面前,侍女们顿时僵在原地,双腿被冻住一般半分不敢挪动。

“你是何人?竟敢对我们刀戈相向!”有侍女年轻气盛,梗着脖子开口质问。

倒是个不怕死的。清弦冷眼瞥去,银木仓铮鸣一声,尖端刹那逼近侍女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颈部动脉处。侍女未尽的质问全部被堵在了喉咙里,只余冷汗浸浸。

领头的侍女认出来人,勉强找回声音,声音不住发抖,跪趴于地道:“见过清弦谷主,方才我等不知谷主在此,说了些不敬之语,实在是我们粗鄙蠢笨,还望谷主放我们一条生路……”

闻言,其余侍女们先前气势全无,纷纷跪地求饶。

清弦垂眸,面上辨不出喜怒:“带路。”

侍女们不明所以,垂头不敢答。

“敢问谷主欲往何处?”领头的侍女问。

“自然是……”清弦声音微涩,艰声继续:“捉奸。”

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开口应诺。

“要么带我去,要么我今日就杀入逍遥派。你们若自认能逃过一劫,尽可以选第二种。”清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音调不高,但足够侍女们胆战心惊。

祸是她们闯得,若真由着清弦硬闯逍遥派全宗门受罪,她们必定死路一条,而选第一种,遭殃的只有昭夫人,她们或还可挣一条活路。

“我们带您去。”侍女很快做出选择。

灯火昏暗的房间中,一男一女正颠鸾倒凤,不知今夕是何夕。

耳畔都是男女**之声,听得让人脸红心跳,带路的侍女咽了口唾沫,满脸通红得抬眸窥觑清弦反应。

清弦脸上寒霜凝结,向来坚定澄澈的眸中透出水光,被她自己憋了回去,眼眶刹那殷红。手中的银木/仓铮鸣声不断,似乎随时会脱手而出。

里间的人太过沉迷,丝毫没注意外面的动静,反而声音逐渐高昂。传出的音色与平时全然不同,但从门缝透出的气泽足以让清弦判断出其中一个确实是洪渊。

气泽时而磅礴,时而绵长,逐渐合二为一……

双修吗?白日苟合,无耻至极!清弦悲怒交加,双眼噙着泪水,刚靠近门扉,便听见里面间或传来的女子如泣如诉的说话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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