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文字不多,都是画。

寥寥数笔,却姿态万千,分外传神。

他的经验不多,有的都是和清弦。目光逡巡间,书册上的那些小人自动变换成了他们二人……

不久前那些让人流连忘返的夜晚顿时纷至沓来。清弦眼疾未愈,瞧不清楚,可他不同,每一处细节都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人就在旁边,耳畔仿佛已响起起那些潮重的呼吸声。

修璟的呼吸骤然急促,脚尖微动想放下书,却踢倒了旁边竖立的柜子,砰的一声,里面各种兵器散落一地。

清弦闻声望来,恰恰看到修璟欲盖弥彰,慌忙收拾东西的动作。

“你拿了什么?”一角书皮从修璟袖袍下露了出来,清弦看着有几分眼熟,便开口问。她刚试了千斤锤,很费些力气,说话带着不自觉的喘。

“没什么,这就放下。”思绪如丝般勾缠,那些妄想皆被她媚而不自知的声音唤醒,修璟微微阖眼眼又睁开,声音哑得不像话。

立即把书塞进原来的匣子,推到角落里。

“你不对劲。”修璟这模样必定有鬼,清弦踏过来,微嘘着眼,满是狐疑地凝着修璟,而后伸手去够木匣。

慌忙攥住清弦臂肘,修璟喉结微动,侧眸错开清弦的视线,向来淡如松露云烟的嗓音带着幽微不见底的潮润:“要不你还是别看吧?”

“我的东西有什么不能看的?”清弦自认为坦荡,用眼神示意修璟挪开手,浑不在意地开口。

修璟默默收手,背过身。

利落的把箱子挪过来,掀开盖,清弦拿起那本眼熟的书,翻开第一页。

书中字画扑入眼帘,清弦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怎么忘了,还有医仙传书教习备孕之术这一茬?

书页翻动的声音搅得修璟耳间绒毛微动,痒意难耐,他忍不住微微侧眸窥觑清弦神色。

对方平时隐隐漏出的桀骜不羁消散,粉面生艳,眼波含羞,盈盈春水般尽数漫上,轻而薄的眼尾洇上嫣红,动人心魄。

他还没欣赏够,清弦便一记眼刀甩来,故作无事,矜傲地挺直脊背,声线下压,尾音却不自觉微颤:“出去。以后没事不许乱翻我东西。”

修璟心尖随着她的声音塌陷,浑身酥软,杵在原地未动。

“怎么?还要我送你吗?”清弦脸色的绯色遮都遮不住,愈加恼羞成怒,声音疾利。

“这便走。”修璟深深看了清弦一眼,眸中像沁了水,他滑动喉结勉力出声,替清弦找补,“其实我们这年纪……”想了解这些也正常……

“你喜欢就送你了。”话还说完,清弦把书往修璟怀里一塞,忍无可忍地把人推出去。

修璟的衣角消失在门外,清弦实在撑不住,低嚎一声捂住脸,她果然和那厮八字不合,恐怕这辈子最丢人现眼的事都被他瞧光了!

距离算不上远,修璟微微翕动耳翼,那些动静随风入耳,他垂了眸,默默把书拢入袖中,唇线几不可见地上挑,一时间,冰雪初融。

*

太阳还未落下,牢里已一片昏暗,迎面而来便是腐朽衰颓的气息。

地面的潮湿终年不散,蛇虫鼠蚁蜷缩在角落里,听见人声便倏忽而去,留下幽暗的影子。

清弦提着灯笼,走在离修璟前方两米的位置。

修璟稍稍靠近,她便更快地远离,始终把两人的距离拉在不远不近的两米。

“需要离那么远吗?”修璟踏过烛光,身影拉的长长映照在长廊上,语带不满。

“需要。”清弦眼神凝着前方,头也不回的继续按自己的步调走,语中似乎还带着未散的恼怒。

“我不会说出去的。”修璟抿紧唇线,有关她的事,他半点也不愿和他人分享,她实在不用担心泄露。

“你还说?”清弦蓦地停住转过身来,手下灯笼随着她的动作微晃,风灌进灯笼的缝隙里,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她瓷白的脸泛出一圈暖色的光晕。

“太远了,我看不清路。”修璟面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语气平淡至极,“你让我靠近些,我就不说了。”

“谁让你走那么慢。”为了防止犯人逃脱和奸人闯入,这牢里地形复杂,稍不注意,便容易误入机关找不回道,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清弦深呼吸了下,压下心底的沉郁和暴躁,待在原地等了修璟几息。

待他靠近后,方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过了两炷香,终于到了关押秦桑的牢房。

秦桑刚用过药,正盘腿运功吸收药力。

听见人靠近的脚步声,满眼警惕地抬眸,发现是清弦,顿时勾唇而笑:“早知道这样便能经常见到师姐,我早动手杀他了。”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剜了你的眼睛,让你什么都看不见。”清弦以灵力打开锁,将灯笼挂在一旁。走到秦桑跟前一米远的地方站住。

“师姐还真是无情。”秦桑也不生气,弯了脊背,余光突然扫向门口,唇角眉梢的笑意顿时转冷。

那里弯身又进来一人。

还是一个熟人。

“你怎么又来了?最近很闲吗?”秦桑问。她已知晓,这个她初次见面时以为是小白脸的男人,其实是仙盟尊上。可那又怎么样?

凡是能站在她师姐身旁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她都厌恶至极。

修璟也不怎么喜欢秦桑,没答话,从角落里抽出矮凳,拍干净上面的灰,轻轻放到清弦身后道:“坐下问。”

能坐着,自然不想站着,清弦没拒绝修璟好意,弯身坐下,伸手间,一物便出现在掌心,光泽莹润,哪怕光线昏暗,也能看出绝非凡物,正是流云盘。

这样的纹路,哪怕秦桑从未见过实物,依然能一眼认出,她不由得疾利出声:“你要去混沌之域?!”

“驱动它。”清弦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秦桑听清。

“你可知,人族去往混沌之域,必九死一生?!”秦桑柳眉紧蹙,似陷入了什么可怕的记忆,浑身肌肉顿时绷直,逐渐癫狂,引得锁链簌簌作响。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代你动手?”清弦耐心告罄,压低声线,蹦出的语句中仿佛淬了寒冰。

“姐姐忘了,驱动流云盘仅我一人的力量不够,还需要一只半妖?”秦桑从狂躁中忽地冷静下来,好以整暇地靠着墙坐着,水光潋滟的瞳孔中满是无辜。

“夺舍之术,独属糅族皇室的绝学,仅靠你一人,施展得出吗?秦桑,我有时确实懒得动脑子,可你别把我当蠢货!”清弦微微倾身,视线刚好比秦桑高一点,足以让她看清那双潋滟瞳孔中每一丝掠过的情绪,自然包括那层假面下逐渐扩大的裂痕。

在一片焦灼的沉缓中,清弦指尖扣住秦桑脆弱的后颈,无比肯定地问:“那只半妖已经被你杀了,内丹在你手上,对吗?”

“天下知我者,莫过于师姐,我们就应当永生永世在一起。”秦桑倏然而笑,脸上每一条恰如其分的完美线条舒展开来,美不胜收。

“少恶心我!”清弦松开手,拿近流云盘,语气凌厉清冽,“再耽误时间,我就把内丹掏出来!”

“那便如姐姐所愿。”秦桑伸出手,指尖妖力倾泻而出,灌注入流云盘顶部的灵珠。

流云盘流落人间数百年,蒙尘已久,接触到熟悉又渴求的力量,似乎永无止境般如饥似渴的竭力吸收着。

待到吸收够进出混沌之域的量,秦桑已面如金纸,手臂微颤。

清弦指尖微动强行断开秦桑和流云盘的联系,秦桑力竭四肢瘫软,幸而有铁链扯着,没狼狈的坠落于地。

清弦拾拣起流云盘,递了瓶补气的丹药过去,语气分外冷淡疏离:“别死了。”

秦桑握住丹药,却没直接塞入口中,而是抬眸楚楚可怜地望着清弦:“姐姐,我想吃包子,肉馅儿的。而且这里好冷,我都快冻病了。”

流云盘中黯淡的灵珠已光华璀璨,映照着清弦手尖细白的皮肤几近透明,犹如粉玉,她默然瞥了眼秦桑,抬步走出牢房。

待锁上门,清弦背对着秦桑款步往外走,声音随风飘来:“走前我会跟净真说。”

秦桑微微弯唇,将丹药送入口中。药力化开,润泽干痛不已的丹田。

沿着长长的廊道走出牢房,清弦提着灯笼,眸中映照着悠悠烛火问:“尊上是否认为我对她太过容情?”

修璟未答,只是用那淡若云烟的眼神看过去,等着她说出缘由。

“她的母亲,是我的师叔上官镜。”清弦缓声开口,反正混沌之域之行必定瞒不住,无关最大的那个秘密,不如现在开口。

消息太过离奇,修璟清雅脸上惯来笼罩的淡漠外壳裂开一条缝,语带诧异:“上官镜?她竟给糅族留了一个女儿?”

“是。这个消息在秦桑判出糅族之前,飞星谷也没人知道。”烛火憧憧中,清弦的声音逐渐悠远,仿佛飘回了那个动荡血腥又诡谲的年代,“人族欠下的债,总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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